周建业:“是不是得多吃点?”放下碗,拿锅铲,“我再给你盛点米饭。”
林和平摇头,“吃完再盛。”
“所以你还得再吃一碗?”
林和平仔细想想,“半碗。”
周建业心中一喜,拨开埋在蘑菇下的米饭,“媳妇,这些我没碰,给你吃。”
突然一声“媳妇”把林和平喊愣住,抬起头见他满眼希冀,气笑了,“不想吃盛这么多干什么?”
周建业想也没想就说:“你蒸的米饭,不想吃也想给你个面子。”
“现在呢?”林和平停下,歪头看着他,“我不要面子?”
周建业极其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我更喜欢你做的小鸡炖蘑菇。所以,你看?”
林和平真不爱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可周建业不是外人,同一战壕里的兄弟,又确实不爱吃米饭,就把碗递过去。
周建业心底暗喜——看来离接受他不远了,面上老老实实地说:“谢谢啊。”
“不用谢,反正以后要还回来。”林和平撩起眼皮说出来,用盛饭的小锅铲把他碗里的米拨走一半。
周建业知道她口中的以后是明年年底,咧嘴笑道:“一定一定。晚上要不要把岳母做的被子拿出来?回去岳母问起来,你也好回答。”
林和平觉得不用,冷不丁想到她刚换上大棉袄大棉裤,她娘就问她暖不暖和。保不齐真会问她棉被的事。
晚上,俩人拿出一张棉盖在身上,林和平顿时觉得胸闷气短,转向周建业。
周建业二话不说,抱起棉被扔衣柜里,把他昨天盖的那床拿出来。
林和平被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动作逗笑了。
周建业捏住她的脸颊,“还笑!”
啪!
周建业的手背红了。
林和平抢先道:“是你先掐我的。”
“我使多大劲?你使多大劲?”周建业反问。
林和平意识到她过于紧张,转身背对着他。
然而,此时不是春夏秋季。
她侧身把被子撑起来,冷风顺着空隙钻进去,片刻,林和平就感觉到她的肩膀凉飕飕的,不得不躺平。
周建业扭头瞥她一眼。
倍感不自在的林和平伸手把他的脸拨到另一边。
周建业刚刚用脚掖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林和平的脚,险些被冰的打个激灵,知道她撑不了半小时,就得往他身边移,干脆看着北面的衣柜,静静地等着林和平睡着。
脚冰凉,林和平睡不着。
一会儿用小腿捂一下脚,一会儿用大腿捂,可是不论怎么捂,只要伸直都会秒变凉。
十多分钟后,林和平戳一下周建业的小臂,小声问:“睡了没?”
“刚到八点。”周建业提醒她,“是不是睡不着?看会儿电视。”
每天在厂里听工人们叽叽喳喳,吵的脑壳痛的林和平此时只想静静,“不看!”断然拒绝,“你想看等我睡着再看。”
“你什么时候能睡着?”周建业问。
林和平:“你给我弄个温水袋,一会儿就睡着。”
周建业火气旺,打小就没用过温水袋那东西,家里自然没备。他也不打算买,买了温水袋,林和平哪还记得他是谁。
“要温水袋干什么?”周建业明知故问。
林和平的脚放他小腿上,又迅速收回。
猝不及防的周建业脸色骤变,“你的——你的脚怎么这么冰?”
林和平故意说:“死人脚。”
“别胡说。是不是气虚,湿气重之类的?”周建业说着话,双腿朝她移过去,“我腿上热,放我腿上。”
林和平愣住,不敢置信地转向他。
周建业误以为她不好意思,故意说:“还怕我骗你?”
林和平晃一下脑袋,“……不是。”
“那是怎么了?”不待她开口,周建业自己动腿夹住她的双脚。
冰凉的双脚碰上火热的躯体,林和平舒服的打个战栗,想说的话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周建业奇怪,“傻了?”
林和平突然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周建业是不是对他前妻也这么好。
他们的证是真的,但关系是假的,林和平知道她不该问,可是不问出口,林和平总觉得她即便睡着,也睡不安生。
林和平思索片刻,“动作这么熟练,是不是帮你前妻捂脚捂出来的?”
“动作熟练?”周建业朝床尾看一眼,不过是把脚移过去,哪里称得上熟练,“不是。她不需要。”
林和平:“需要你也会这样?”
“不知道。”周建业和他前妻是在周建业上大学期间相识,继而结的婚,那时周建业住校,俩人难得见一次,连看电影的时间都不够,自然没空讨论这事。
后来周建业回到部队,他前妻不愿过来,让周建业转业,俩人关系一度紧张,见了面不是吵就是闹,别说捂脚,周建业都想让她滚。
周建业见林和平不信,“时间过去太久,忘了。”
林和平:“这事都能忘?”
“又不是什么大事。”周建业说出来,心中涌出一个不敢相信的事,“你在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的事气的我头疼,昨天没心情写,晚上补回来
第30章 强颜欢笑
搭在周建业腿上的脚僵住, 林和平的脸不争气地红了,潜在意识想往被子里面躲,漆黑的夜让林和平停下。
仗着周建业看不清她的脸色, 林和平抽回双脚的同时朝周建业腿上踹一下, “谁吃醋?我看是你困迷糊了。”
周建业的脑袋转得快, 正想拆穿她, 意识到林和平不是他战友, 是要跟他生活一辈子的女人。过日子得糊涂点,他不能得理不让人。
林和平吃醋,他该高兴地放鞭炮才对,索性故意问:“不是吃醋, 问她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烦她。”
“随——随便聊聊也不行?”
“不行!”
林和平也看不清周建业的表情, 只听语气误以为他生气了, “那以后,不说。可是我——”
“没有!”周建业立即说。
林和平气笑了, “我还没说完。”
“我跟她结婚是觉得该娶妻,她各方面条件都还行。”周建业实话实说, “以前没离婚, 还有一部分原因, 我爸妈觉得两个儿子不能都离婚, 所以不准我离。我之前好像跟你说过。”
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林和平忘了, “你哥上辈子离过婚?”
“过两年会离。他丈母娘一死, 我大哥大嫂就复婚了。”
林和平:“难怪不见你着急。”
“着急也没用,又不能逮住他丈母娘揍——”咣当一声, 摔门的声音吓得周建业屏气敛声。
林和平用手捂住嘴巴,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隔壁的隔壁又吵起来了。我没猜错,应该是唐团长吵不过他爱人, 去部队凑合一夜。”
林和平:“经常吵?”
周建业回想一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怎么不离婚?日子过成那样,不可能是唐团长不愿意啊。”
周建业:“就是他不愿意。他爱人把孩子送回娘家,跟唐团长说,离婚行,孩子跟她。唐团长又不是养不起,怎么可能同意,就这么一直相互折磨。”
“这何时是个头啊。”林和平无法理解,“领导就没劝劝?”
周建业:“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敢劝。唐团长性子倔,他爱人说话比你娘还难听,掺合他们的事找骂不是吗。”
林和平想到“床头吵架床尾和”,觉得找骂事小,弄得里外不是人是真。
林和平:“哪天咱俩——”
“咋俩不可能。”周建业不想听她说丧气话,“你没空跟我吵。有你爹娘在,你也不敢跟我闹。”
林和平“……我千不好万不好,也是我娘生的。”
正因如此,孙氏这个当娘的很了解她,性格强势,少有男人受得了她。
早年跟段其智结婚,孙氏就担心她过不长。
后来果然离婚了。
孙氏和林老汉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林和平不知道,老俩口也没打算跟任何人说。
有一点林和平知道,她娘对周建业那么好,除了周建业给她娘钱,还有便是怕周建业不要她。
没有男人,林和平也能过得很好,但她爹娘不信。
不是不相信林和平,而是他们那辈人觉得女人不嫁人,男儿不娶亲,有钱有权,人生都不完整。
哪怕林和平证明给她爹娘看,俩人也会认为她不过强颜欢笑。
次日傍晚,穿着大棉袄大棉裤的林和平回到家中,累得气喘吁吁。
可是还没容她歇歇,她娘就问被子暖不暖和。
林和平故意气她娘,“不知道,没盖。”
孙氏:“这么冷的天咋不盖?”
“我嫌重。”林和平不假思索说道。
十二斤的被子是有一点点重。
孙氏想到早年地主老财嫁闺女,被子十八斤,又觉得十二斤还行,“建业也嫌重?”
林和平真想说实话,又担心闲着没事干的爹娘寒冬腊月去镇上弹棉花,“他没说,我也没问。”
“你咋不问问?嫌重我再给你们做两床轻的。”孙氏道。
林宁宁揣着手从屋里出来,“娘,也给我弄一床新的。”
“啥东西你都要,给你你盖吗?”孙氏瞪一眼他。
林宁宁:“姐夫也没盖,你咋不数落他?”
孙氏不假思索道:“你姐夫给你手表的时候,我也没数落他!”
林宁宁的右手不禁摸一下藏在左手腕上的手表。
林和平不准他戴去学校,然十六七岁正是爱美的时候,林宁宁起初还忍得住,后来看到同学弄了一件白衬衫,惹得班里的女生纷纷夸赞,他和林宁宁的姐夫就差一件夹克衫,林宁宁忍不住,隔天偷偷把手表戴去学校显摆,此后再也没拉下过。
听到“手表”,林宁宁心虚,担心被他姐看出来,哼一声就出去找人玩儿。
林和平这些天太忙,都忘记手表长什么样,林宁宁再嘚啵几句,林和平也想不起来。
再说了,她还有别的事。
离春节不足俩月,林和平看到她爹在屋里烧火,随她娘去厨房,“建业让我问你们,除夕那天要不要去他那儿?晚上在招待所凑合一夜。”
“啥意思?”孙氏没听懂。
林老汉懂了,“不用。回头跟建业说,村里跟他们城里不一样,咱们村没有去闺女家过年的。”
也没有出嫁女留在娘家过年的。如果有,那就是准备离婚。
林老汉不想大年初一被问候,他大女儿是不是又要离婚。就问林和平,“你厂里啥时候能放假?”
林和平:“腊月二十六。”
“啥?”孙氏惊叹,“二十六放假?和平,你——以前我给地主家干活,也只要干到小年。你现在咋比地主还厉害?”
林和平不答反问:“不干活地主给你钱不?”
孙氏下意识说:“不给。咋了,你给啊?”
林和平点头,“来年初七开工,中间十来天工资照发。平时到点下班,加班加钱,逢年过节有奖金。”说到此兀自点点头,“这么看来,我是比地主厉害。”
孙氏被她揶揄地说不出话来。
林老汉也担心闺女被骂比地主心黑,闻言放心下来,“厂里的工人都同意?”
林和平心想的是,不问也同意,都想着快过年了厂里忙,拿加班费和奖金呢。嘴上说:“我还没问。明儿到厂里问问。”
次日到厂里,林和平去教工人做小麻花。
下午,林和平和林丰收去包装厂订做有“首都小麻花”字样的包装纸。
有家食品厂生意好,带的包装厂生意也不错。
人家不知道食品厂有多少人,见她需要的多,误以为至少百十号人。以至于林和平过来,厂长亲自招待她,完全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次日,林和平带着小麻花去市里,开始新品特卖。
起初周建业建议林和平卖小麻花,林和平不同意,现在又生产,只因本钱早已收回来,可以搞薄利多销了。
而经过这几个月的经营,有家食品厂的名声打出去,哪怕小麻花卖的比百货商店的贵,买两斤送半斤,还是吸引很多人。
下午,林和平回厂里让工人们做炸糖棍和蜜汁果子。
王氏佯装出去上厕所,绕到办公室找林和平,提醒林和平临县的果子厂每年冬天都做蜜汁果子。
供销社卖的果子都是临县的。
林和平点头:“去年是,今年只能是我们厂。”
“为啥?您让县长命供销社主任来咱们这边进货?”王氏忙问。
林和平:“不是。咱们厂的东西贵,人潜意识里认为贵的东西好,档次高,而且县城离咱们这么近,食品厂跟供销社都是国营单位,于公于私,供销社都会来咱们这儿订货。不信您等着瞧。”
王氏被说服了,依然不放心。
翌日,林和平把小麻花、蜜汁果子以及炸糖棍送到县里,买两斤送半斤一吆喝,这些东西又比面包蛋糕便宜,县里的人没有市里的有钱,到中午也卖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