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收购的价格基本都是卡在15倍PE以下,高了过会也许形成障碍,低了企业不划算。
6000万的净利润按照8个亿去计算才13.33倍的PE。而且卖方开出了3个点FA的天价。
事成之后,到手2400万。就算给各种关系分一分,地宇证券也至少拿到1000万的收入,孟串儿可以得到高达30%的税前提成。
卖方开出天价FA的只有三种情况:1,企业造假,实际很烂。2,大股东急于用钱,放弃上市直接并购。3,大股东是傻B。
如果不是陨石掉落地球都能被砸到的概率,基本可以排除第3条。而这位PE哥们在行业里浸淫已久自己就能分辨是不是第1条。
那么就只剩下第2条,不过这个不关孟串儿啥事,这已经是砸出极品FA价格最好的原因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能不能找到上市公司把企业吃掉。
众所周知,并购是资本市场最赚钱的生意,但是比IPO还要难上百倍,不确定性太强。
就算卖家买家一拍即合,三方尽调审计都不出问题,也拦不住最终过会的时候监管部门的一锤定音,中间的曲折障碍不赘述,扒几层皮是肯定的了。
耗时耗力旷日持久,临门一脚飞单的可能性占比奇高,孟串儿虽然是新手上阵,这道理却看得通透,所以并没有在这个案子上太劳心费神,只是跟朋友们说起的时候会提一嘴,只是可巧机会就来了。
随着工作的繁琐深入,她的应酬和酒局多了起来,凌晨回家是常态,后半夜也偶尔有之,每次回来都喝得醉醺醺还努力要保持清醒的样子让于小山很是心疼。
他给这本书起名叫《余生我们不走丢》,因为初见时候扔出去的承诺,也为了现实中他跟孟串儿的相遇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根据这本小说改写的剧本于小山也写了前36场了,正在积极联系剧本的事情,剧本换了个名字叫做《一生归途》。
在剧本的判断上他自认为要比她准一些,不是剧本不好,而是需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真金不怕火炼,迟早这部电影会火的。
有几次她喝多了边吐边嘟囔着:“为什么要喝应酬酒,老子不想喝应酬酒。”第二天还要打着闹钟爬起来梳头化妆神采奕奕地出去,他的心就揪成一团。
这个从修罗场救出来的女人,这个在他怀里弱小可怜无助的孟串儿,多想永远就这样抱着宠着帮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稳……
但是凭着于小山对这个丫头的了解,他敏锐地觉察到,她已经开始享受新的工作节奏和状态,并且在这上面找到了跟调查记者不一样的价值存在感。
孟串儿是一个进入状态太快的人,如果生命有一个高深的导演,她活得特别入戏,她能够完全领会导演的企图并且把这种企图数以万计地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她自己可能都快忘了做FA的初衷是为了赚钱,赚取两个人未来生活所必须的钱。而且她一定把所有赚钱的责任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可能在这种责任上,她真的认为于小山是个死人。
因为两个人的性格实在太像了。当初他鼓励她去实现战地记者的梦想,如今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男人的尊严和面子强留她在方寸之地的餐桌前,她从来都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是自由自在的小豹子。
从前可以给竹子那样的女人买房子买车子,每次见面她们都会收拾好自己,做好饭静静等着,等着哪怕一个月只有一次两次的见面。
可是仔细想想,换成孟串儿,好像一直都是他在守候着等着,在阿富han那两年也是,现在仍然是。
这个丫头啊,什么时候才肯踏踏实实地呆在自己身边,不是勉强,是无任何遗憾地在身边……
于小山自嘲地苦笑,顺手给孟串儿掖了掖被角,她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梦话,他忍俊不禁地深深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转身到窗台旁边,抽烟想心事,一夜到天明。
在某次应酬的酒局上,孟串儿随口提了这家等待被并购的公司,旁边坐着一个业界响当当的二级市场(股票市场)的分析师,仔细询问了净利润,现金流,年收入之后马上在手机里拉了一个微信群。
往里面拉了3家上市公司的董秘,艾特了孟串儿介绍到:“地宇证券业务董事孟总,手里有一个净利润6000左右的通信公司,对赌回购齐全,三位都是TMT行业的大咖,感兴趣的话你们自行对接。”
喜得孟串儿眼睛都绿了,拼命克制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敬了分析师一杯酒:“谢谢刘老师,事成之后我懂规矩,除了我单位应得的一半,剩下的全当给您的报酬。”
孟串儿这一句话就许了人家1200万,按常理这种推荐有个一二百万就烧高香了,这个刘老师显然被吓着了,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孟总大手笔,说话可算话?”
“当然,签合同的时候我们公司直接签1.5,您自己签1.5,白纸黑字绝不抵赖。我是新人,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呀。”
刘分析师双手拿杯子一饮而尽:“好!爽快!那这事我就得多上心了。”
三天之后,一家叫地升控股的通信类上市公司的董秘任军单独从那个小群里加了孟串儿,明确表示了对被收标的的强烈兴趣:“孟总您好,您看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这家公司瞧瞧,或者如果您信任我的话可以把BP发给我。”
BP就是商业计划书,要不要把这家公司的名字隐去在孟串儿当时的一念之间,后又想,作为卖家的FA收卖家的3个点。
而地升控股是买家,不用买家付任何一分钱。同时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秘,总不至于在不用付钱的事情上损人不利己,也就这样轻易把BP给出去了。
此后的几个月里孟串儿一直在忙着其他项目,进入这个行业之后才发现所谓的融资理论上很难,实际上更难。
经手几十个需要融资定增的公司,百分之九十以上全是大忽悠,净利润高达七八千万的现金流可以是负数,应收和应付高的让人头疼;净利润很低的公司就开始玩概念,什么热玩什么,讲一堆故事,纯属守株待兔等傻子投。
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属于好项目的范畴,可是这种公司基本都是投资人追着跑,老板都被捧坏了,没有点特殊的沟通本事,根本不会搭理FA。
所以这几个月的时间等于在补资本市场这一课,要按结果论来算,等于白忙。
当初意气风发说要诞生下一个资本大佬的孟串儿在碰了无数次壁之后在家里借酒消愁。开始的每个月她的工资还算金领的水平,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能做到绰绰有余,随着项目一个接一个触礁,绩效逐月下滑,原本就拮据的日子过得更加捉襟见肘。
第55章 巨大的猫腻开始隐现
孟串儿不希望于小山还搅和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里,两个人骨子里又贼像,好面子也理解对方的好面子,撑不住也强撑,绝对不肯跟对方吭一声。
曾经说“把面子当鞋垫子”送给孟串儿的话安慰成分居多,真要发生了事情仍然撂不开尊严。
于小山也急,生意除了茶楼基本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偏门,不管赚钱不赚钱都不想再回头,电影剧本是得沉住气慢慢聊,急不得。吴鹏的事情死死瞒住孟串儿,这货已经在到处乱窜找他了。
因为有两个月没有给他利息了,每天打开手机,吴鹏都在找各种各样的人给他发消息。
“听说你欠吴鹏钱了?”
“你啥时候欠他一千万了?真的假的啊?”
“小山你在哪呢?吴鹏到处找你,托我让你回他一个电话。”
……
还有吴鹏自己的信息:“哥,这个月该给我利息了。”
“哥你为啥不接电话?利息已经过了三天了。”
“于小山,你不怕坐牢吗?如果再不给我利息你自己照量办!”
“我警告你,三天之内再不给我利息我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也算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如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脸都不要了吗?”
……
于小山现在有点不乐意看电话,每天除了看看有没有爹妈的电话,就直接关机。他不想墨迹,现在手里没钱,跟吴鹏那种人没有钱的时候墨迹啥都没用。
眼前是靠孟串儿在撑,他不愿意但没办法,在现实的跌跌撞撞中,终于出现了拥抱和亲吻解决不了的问题,越想越闹挺。
想起孟串儿最近总往衣柜里瞅来瞅去地瞧衣服,想她是不是最近缺衣服了。在她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去了趟商场,用信用卡给她买了几件衣服和鞋子。
钥匙一响,孟串儿端着酒杯看向门口,于小山拎着大包小包笑着进门:“这大中午的自己喝着呢?”
“你去哪了?”
“给你买衣服啊~我看你这几天一打开衣柜就愁眉苦脸的,可能是没衣服换了。”
“??你哪来的钱啊?”
“第一,没花多少钱;第二,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信用卡。”
孟串儿腾地一下就火了:“于小山你有病啊?咱俩现在什么状况你心里没数了?你居然透支信用卡去买衣服!”
最近项目进展严重不顺,在地宇证券每天都有一个业绩排行榜会发在工作的微信群里,孟串儿的名字从入职开始就排在最后,显示业绩为零。每天的排行榜像是戒尺,啪啪地打在孟串儿脸上羞辱她。
她的工资由于绩效问题一降再降,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逐渐从冷漠变成了一丝丝的鄙夷。这是个一切用业绩说话的地方,跟在媒体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现在连开会,孟串儿都要灰头土脸地坐在后排。
她在忍耐,在等待时机向前冲,不是单纯为自己的那个小面皮儿,而是为了她跟于小山两个人的未来。
所以她已经几个月没有买过化妆品,没买过衣服,连买菜做饭的钱都算计了又算计,而在这个时候于小山居然透支信用卡去买衣服!这货就不是能过普通日子的玩意!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光景不好的时候哪一样不得算计算计?
而孟串儿碍于他的面子算计都算计在心里,从来不敢在面上提钱的问题。怕伤到他目前的自尊。可是于小山今天的行为等于强行戳破孟串儿苦心营造的虚假气球。
于小山放下那堆袋子,脱了皮鞋换上了拖鞋,走过来坐在小餐桌她的对面,试图把手越过桌子去握住她的手,但是被甩开了。
被甩开那一瞬间,于小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不到一秒钟就调整好了自己。那转瞬即逝的情绪管理怎么可能瞒得过孟串儿,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压着点,这时候两个人都不太好过。
他试图跟孟串儿解释:“我不在乎吃穿,所以我是在给你买衣服。”
居然还分什么你我?孟串儿刚压下来的火又蹿上来了:“你跟我有区别吗?如果你不能体谅我的压力,至少不要给我增加负担!”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对于小山这样说过话,最重要的是,他也从来不曾亲自给女人挑过衣服,他是一件一件对了衣柜里她穿的号码和牌子,买的时候都是带着“她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念头。
过往要是有丫头说想让他陪着逛街买东西,他的反应一定是:“自己买,买完我给你报销。”或者直接扔一堆钱爱咋咋,更不会关注哪个丫头换了新衣服,穿哪件更好看。
这一刻是有点失落的,而且这种失落掺和了男人的面子有点控制不住。
“孟串儿你是做了券商之后脾气越来越大了吗?还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苦了你受不住了?受不住你就直说,不用借题发挥!”
话一出口,就看见她的眼神从错愕到委屈,眼泪像珠子一样一秒钟就滚了下来,他心里忽然有如针刺,后悔刚才为啥非说那么重的话,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像要让她开心,说出来的东西却事与愿违,不忍再看也无法立即再说啥的于小山穿鞋转身出门了。
“受不了你就直说,不用借题发挥!”这句话随着关门的声音一直回响在孟串儿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她的性格是一点委屈不受的,光能伸不能屈,比男人还要刚。
从阿富han回来于小山从没有跟她因为任何事情任何原因吵过架,这会吵完居然把她扔下自己走了,气的她只打嗝,把家里仅存的两个红酒杯都摔了,一地玻璃碴子。
就在这时候电话好死不死地响了——以为是于小山,抓起来刚想骂,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孟串儿吗?”
刚提到嘴边的粗口让她硬生生咽下去了:“你好,请问您哪位?”
“我是HN证监局的,向你核实点情况??”
证监局??还八杆子打不着的湖N?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不走脑子的吗?
咽下去的粗口又涌了上来:“我TM还是证监会的呢!要骗骗别人,我没钱!”说完就把电话摁了。
简直要被气死了,这种滥套路也使得出来,肯定下一步要说第二天来趟我办公室然后巴拉巴拉要钱。
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孟串儿抓起电话又要骂,对方有点火地怼过来:“孟串儿,你先不要挂电话,国麟通信跟地升控股的并购第一出口是不是你们地宇证券?你本人是否做了推荐国麟通信给上市公司地升控股的工作?”
一句话把孟串儿问得酒气全散,回想起几个月前的酒桌上的刘分析师和发给地升控股董秘的BP,一瞬间脑子转了八十个弯。
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项目的买方卖方肯定有一个的注册地是在HN,并且项目出事了,自己是个背锅的,所以到底承认不承认这是个值得仔细考虑的问题。
对方显然没给她这个时间考虑:“现在是证监会授权HN省证监局的例行检查,请你配合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在地升控股一起开个会,该并购正在过会阶段,请你遵守职业道德,做好保密工作。”
说完对方先挂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孟串儿。什么玩意?不仅没出事,还到了过会阶段?自己并没有带着地升控股的一块去国麟通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个拿走了BP的董秘越过她自行跟企业联系了,而且这个事极大概率要成了。
成了原本该拿的3个点这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必须配合例行核查,把她直系亲属的身份证号和股票账户都交出来看有无内幕交易,信息泄露。
她情愿刚才的电话是个骗子打的,总好过现在满腔被欺瞒的怒火,这群资本市场的大无赖,没一个好东西!孟串儿穿上外套气冲冲地直奔地升控股的总部杀过去了,她带了录音笔,打算鱼死网破一下,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不忌惮用调查记者的手段让它再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