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未加入,侦探社的社员们也从未把希尔当过外人,善解人意又因为没有常人所拥有的常识而显得迷糊可爱的希尔,被忽略年龄成为所有人眼中小妹妹般的存在。
就算是江户川乱步这位态度傲居、不可捉摸的名侦探,也破天荒的同希尔成为了玩伴,自顾自担起责任教导希尔常识。
尤克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的,这个温顺又可爱的小家伙一出现就一头钻进织田作之助送于希尔的黑猫玩偶里不出来了。
紧接着在第二天就被的江户川乱步发现猫腻,直接点出希尔想隐瞒的事实,被赶鸭子上架的希尔迟疑一会儿还是向他与福泽谕吉坦白了。
但是之后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像是希尔只是说了晚上想吃什么一样,点点头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去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希尔同尤克面面相觑。
“啪嗒——”
希尔抬起头,透明的小雨滴映入她鹅黄的瞳孔里,她被刺激的微微闭上眼睛。
下雨了……
希尔此刻站在大街上正准备过马路,无措地向四周看了好一会儿,眼看雨势越来越大,最终就近选择一个便利店门口去躲雨。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发现余下的钱已经不够她再买一把雨伞了……糟糕,甜点买太多了,她无奈地叹口气。
路上来不及回家的人步履匆匆把公文包或者书包顶在头上,或者早有准备的人撑着把伞优哉游哉的在雨中漫步,一场大雨就把本就不同类的人们分成两种鲜明的群体。
希尔嗅了嗅不断从装着甜点袋子飘出来的馥郁又热腾腾的香甜气息,这是乱步让她买回去准备一起吃的……可是他又经常说这种话。
想到这里,希尔定了定神,然后将手默默伸进袋子里。
咳,她只是不想让点心变得不好吃而已,才不是想偷吃或者吃独食呢。
“呐,小姐是遇到困难了吗?”清朗温润的男声从希尔耳边响起。
正做贼心虚的希尔手下意识一抖,刚掏出的点心又掉进袋子里。
她很快恢复镇定,转过身来,刚刚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撑着伞的青年,纤细的身躯上披着一件黑色外套,白色的绷带覆在脸上,整个人有种病态又魔魅的吸引力。
看来是很受女性欢迎的一个人啊……引人飞蛾扑火般的危险,即便他伪装的……
等等……
希尔疑惑地不住打量他。
没有得到回答的青年就那样举着雨伞静静站在雨中,纵容着希尔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持续过长,而显得不太礼貌的打量视线,啪嗒啪嗒的雨幕把两人划分成了两个世界,雨伞又把他从喧嚣的空间中剥离开来,形成看不见的屏障。
希尔觉得他又不像是在伪装,他忧郁的望着自己,就像望着一个映在空中的幻象——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自知。
他就像放弃了所有枷锁似的勉强着同自己交谈。
“先生是把我错认成谁了吗?”希尔疑惑的歪歪头。
希尔看着他握着伞的手微微用力,连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太宰治微微垂下眸子,早该想到了不是吗……他不是那个“太宰”,就如同正在写小说的织田作不是那个待在坟墓里的“织田作”,理所当然面前的少女也不是那个“希尔”,她的话利剑一般点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的事实。
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自然的态度,说道:“没有哦,我知道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大概对你和对她都很失礼。”
“是嘛?那就好。”希尔微微笑道,就当他说的是事实,“毕竟谁也不想被人当做另一个人的影子,甚至是当做一个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但我确确实实是存·在着的哦。”
“……”他沉默了。
太宰治在几年前得知了自己所处的世界仅是所处的无数个分支中的一个“可能性”世界而已。
在原本的世界里自己的挚友织田作被卷入mimic事件后死亡,自己脱离港口黑手党加入武装侦探社……对于他最后的思念仅是一个无名墓碑同一个火柴盒而已。
由于过早看透这个世界存在的真相,他无比清醒迅速制定下计划,放弃了与织田作成为朋友的机会,并不断为这个计划拼死拼活的服务着,近乎自虐的服务着……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织田作还在写小说的世界。
可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就像遗憾到了一定地步必会被命运给补偿这种理想到完美的童话一样,他又获得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其他人以及事件的发展都是如此顺理成章,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独特的存在、虚幻到令自己不可置信的存在,尽管一切仿佛没有摊开完全的画卷一样,这种记忆短暂持续到那个他的十五岁为止。
早早的认识了织田作,早早的拥有了那种无法言喻的温柔情绪……真是完美到让他恐慌畏惧的不想再回忆。
可又如何呢?与之相对的是求而不得的事实,这美好的记忆犹如走马观花,当然这走马观花里的那个被观赏的风景,一直是一无所有的自己,而记忆是无情流走的。
他苦笑着,最终无比清醒的选择把第二个记忆当成一场虚妄梦境……毕竟执迷不悟的话他会在那个计划完成前,早早的掉入地狱。
然而命运仿佛把他当成一个滑稽小丑,不住的戏弄,他在两个月前发现了一直在他眼线下的武装侦探社接了个委托,被委托的女孩就是希尔……那个特殊的存在。
他彻底坐不住了……即便试图继续把她当成幻觉、极力的去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去挑剔般寻找不同、如此这般去欺骗自己,每当想到要和她产生联系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会化作重物,将整个人压在底下,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惧。
既怕一切是虚影,又怕一切是真实。
……他还是坐不住了。
撑着一把伞,借口似的说服自己出去走走……假装偶遇却一切在计划之中的相见……都是胆小之人笨拙的表演的一场戏剧而已。
与已经沸腾的内心世界相比,太宰治微微笑着,温柔的笑着,不知是赞同希尔还是在说服自己,暗哑的重复道:“对,你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这个事实。
希尔很满意,听着雨水啪嗒啪嗒混合着他好听的音色,她转移话题,体贴的不再去“为难”他。
“虽然在回去的途中下雨确实挺令人心焦的,但是命运很奇妙不是吗?有时一旦拿走一部分,就会立刻从另一部分补偿,所以我可以观赏到雨天中与晴天中不一样的风景和人们,还遇到了先生那么有趣的人。”
希尔的手又偷偷的伸到点心袋子里,拈起一块精致小巧的糕点,呼了呼热气放入嘴里……能独占所有点心大概也是“补偿”的一种吧。
“‘好事和坏事叠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自然,人生也是如此’很有趣对吧?”将点心咽下,她微微歪着脑袋,眼眸中有着光华流转的蝴蝶在飞。
“……确实很有趣……也很有道理呢。”太宰治的鸢色眸子也盛起笑意,干枯的沼泽里有了一点亮光。
那是不是说——如果他之前的人生是遗憾与苦闷连连不断的坏事的话,好事会不会从遇见面前这个少女开始呢?
“我是太宰治。”他这么介绍着自己。
“我是希尔。”她也回应道。
太宰治眼中,希尔变得无比真实,他不是“太宰”,希尔不是“希尔”,面前的少女是属于他——太宰治所存在世界的希尔。
多么令人受宠若惊的事实。
第44章
希尔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她脑袋上顶着太宰喵跨出门槛, 一蹦一跳的向外跑去。
“阳胡大人!”
“山背大人!”
几个时政人员狼狈的爬起, 连忙跑去扶自己的上司, 阳胡寿树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慢吞吞的按揉着胸口自己站了起来。他这辈子还从没受过这种苦,经营家族和时政小半辈子, 最难熬的也就练习灵力受点皮肉伤了。
山背崇极为艰难的被搀扶着, 那种窒息感还压在喉咙一直顺到肺部, 看到希尔轻盈的跑出,他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准确的是看见了希尔头顶的太宰喵。
那绝对是比检非违使大量出动产生的瘴气更危险的怪物!这个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头?
“先生们,抱歉, 是我管教不严。”希尔面带歉意。
“喵~”太宰喵窝在希尔的头顶抬起小脑瓜, 发出甜腻腻的轻唤, 赤红色的兽瞳扫过几人。
狐之助虽然之前只是被扫出来没被针对,现在也是远远躲在一边不敢接近了。
“怎么会……怎么会哈哈。”阳胡寿树连连摆手,天知道他笑的多么勉强, “不知希尔小姐是怎么想的,如果实在不同意, 在下这就把您们送回原世界。”
既然得罪不起还是先把煞神给送走吧, 办法可以另找, 再继续耗下去不如赶紧想个其他法子解决问题。
山背崇阴着一张脸, 默不作声, 再也不见之前的嚣张气焰和官架子。一直与阳胡寿树作对的他此刻破天荒的没再反驳他的决定, 他也深知让他的老对手来与希尔交涉更为妥当,自己还是不插手为好。
“我想到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哦。”希尔揉揉上方垂下来的小尾巴,“正巧我也对刀剑先生们很感兴趣。”
“……您请说。”
阳胡寿树笑的僵硬,既期待希尔提出可以解决时政面临危机的合作,又怕她狮子大开口或者提出匪夷所思的要求,令他们为难。
“放轻松,很简单的,我可以帮你们注入灵力。”其实希尔也不知道为何他们那么笃定自己身负庞大灵力,“我需要的只是你们把这座本丸的坐标定位到我来的世界那里而已。”
这样就仅靠太宰喵就可以随意出入本丸了,说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走出来的鹤丸国永,他平静的望着自己,没有任何异议。
“这个……”阳胡寿树面露难色,似是要拒绝。
“可如果没有我的灵力的话,您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找到下一个合适的人哦,刀剑先生们能撑到那时吗?”
“嘛,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牺牲多个人以供给灵力,即便那些被牺牲之人是自愿的,他们背后那些分灵以及家人都不会同意的吧?到时候势必会造成动荡,形成更大的损失,这样也无所谓吗?”
阳胡寿树哑然无声,是的,假如实在寻找不到代替之人,他们会选择希尔所说的这种办法,可这种办法造成的后果也是他们时之政府无法轻易负担的代价。
他心下有些松动,而把本丸的坐标定位的希尔的世界,他们去召集分灵势必要跨越世界,也顶多是耗费巨大的金钱与资源而已。
“而你们答应我的条件,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不仅拥有稳定的灵力供应,本灵和分灵都不会消失,轻而易举不是吗?”希尔见他有所心动,循循善诱道。
虽然她很好奇为何所有刀剑先生都愿意分出流水线一般的分灵去帮助时之政府……难道是属于刀剑对于自己过去主人的眷恋么?
——因为历史一旦变动他们那些历任的主人都势必受到影响,可无论是好的影响坏的影响,都不如保持自己熟悉的不变为好,这大概也是出于一种独占欲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些刀剑就早就不属于刀剑了,他们与人类也没什么不同,有私心又有大义,矛盾又有趣。
在场的这几个人都属于在时政说的上话的,往日他们也是说一不二,可是……那种强势又未知的力量足以把灵魂撕裂,他们瞥了眼希尔头顶上的黑色小猫,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们只能随着本能的趋利性商讨,最后拍案决定。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同意。
紧接着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忙着筹谋准备动员事项。
“那鹤丸先生,您的目的达成了哦?”
“哎呀,这都被您发现了啊。”果真是个聪慧伶俐的孩子。
“毕竟,没谁想要一直被关在华美的笼子里吧。”希尔理解的点点头,“您也是,刀剑先生们也是。”
而这确实是脱离时政掌控的最好时机了,不费一兵一卒,希尔并不介意帮助他们,她也没什么损失。
鹤丸国永勾起嘴角,但笑不语,只是眼神异常柔和。
“狐之助?”希尔唤着这只被拉下而显得失魂落魄的小狐狸,“不想呆在这吗?没关系哦,你可以回去的。”
对于可爱的事物希尔还是保留着宽容之心的,况且它也是按照命令行事。
“……不!”狐之助愣了一瞬猛一抬头,“我会留在本丸照顾好大家,帮助审神者大人的!”
“而大人也需要一个助手处理与时政的交接吧……请让我将功赎罪!”它大大的狐狸眼泪汪汪的,里面盛满愧疚与自责。
欺骗隐瞒审神者大人实在是天大的过错,所有狐之助的存在都是为了审神者服务,这也是它们的使命,可它……
“可以哦。”希尔揉了揉它的头,便向正殿走去。
“诶?”留下狐之助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露出大大的微笑,“我会努力工作的!”报答宽容的审神者大人!
又是一阵耀眼的光华闪过。
希尔睁大眼睛,觉得自己有被惊艳到。
面前是一位平安贵族般优雅的刀剑男士,深蓝的狩衣极度繁琐精致,最让人惊艳的大概就是他的双眸了,瞳孔由上至下深蓝到浅蓝的过渡,犹如深夜到黎明,而那轮光华潆洄流转的弯月就是这天幕上的点睛之笔。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为天下五剑的其中一把,被说是最美的呢,诞生于平安时代,也就是说是个老爷爷了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