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点点头,“是,不过我和雨霏雨雪当时也都未看清什么,估计对案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夫君,那群人真会是普通截道的吗?我记得昨日……他们好像看到我了,但却没有追上来。”
明蓁有些不解,如果真是截道的,按理说发现她们应该也会一并抢了,可那群人却没有这么做。
“是吗?那这些话你有和官差们说了吗?”何为安状似不经意地问她。
“没有,我不确定自己当时有没有看错,怕平白误导了他们办案。”明蓁摇了摇头。
“许是你看错了,或者就是那伙山匪怕节外生枝吧!”
把人揽在自己肩膀上靠着,何为安温声和她交代道:“年年往后若是再有人问起你,你也别说,郑东林在朝这些年总归定是有些仇家的,若当真是别的什么人做的,我不希望把你牵扯进去。”
“嗯,好。”
听他这么说,明蓁心有余悸点头答应,当年昌平街一事,她至今还在担忧,她也不想再搅进任何浑水之中了。
第40章
三月初十, 从老家出发走了一个多月的何家众人,终于抵达了上京。
何为安接到家人,带回府中时, 何母看着眼前这座气派的府邸时, 泪湿了眼眶,心中欣慰不已。
从刚踏入京,见到京城繁华景象时,何家众人就都看呆了眼睛。
到此时看到他竟住在这么大的宅子中,何为安的兄嫂们皆满面喜意,惊讶不已。
知道家人这一路赶来, 定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了, 何为安叫来下人让其带着大家先去安置下来。
此时何为安的大嫂王氏突然向他问道:“小安,怎么一直没见弟妹呀?”
被何为安的大嫂搀扶着的何母, 此刻也不解的看着他。
二哥一家子本来注意力全在看宅子内的布置, 现在也都转头看着他。
“年年她……”何为安正欲解释, 忽想起来家人还不知道自己妻子的名字, “年年是我媳妇儿的小名。”
何为安走到母亲面前,小心道:“娘,我和您说件事你先别急, 年年几日前不小心发生了意外小产了。”
他的话音刚落, 众人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 何母听完好半响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那她如今还好吗?带我先去看看她吧!”
虽说她是因为儿媳妇怀孕才来的上京, 但发生这种意外, 何母也知道儿子心中定也不好过。
房中的明蓁听雨雪说何家人一到府中, 就要来看她, 心里慌乱的不行。
她今天本想穿厚些出去亲自迎接婆母和兄嫂她们的,但玉嬷嬷死活拦着不让,何为安也青着脸不同意她出房门。
她只得作罢,何家众人第一次来京,她却没有去迎,唯恐家人们怪罪她。
脚步声近了,她听见了何为安的说话声,随后她终于见到了期盼已久的何为安的家人们。
何母鬓角花白了许多,面容看上去也十分沧桑,穿着棉质裳裙被何为安扶着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一个看着近四十左右的一个妇人,看年纪应该是何为安的大嫂。
还有一对稍微年轻些的夫妻牵着一个男童的手,明蓁猜应该是二哥一家。
只是最后面还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跟在众人身后目光不停的打量着房中的摆设,在看到明蓁那一刻眼睛呆住了一会,随后立即挪开了。
“娘,儿媳不孝,竟劳您过来看我。”明蓁走到母面前恭恭敬敬的见礼。
何母忙扶起她,笑着点头,“你就是年年吧,好孩子快起来,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明蓁起身后,何为安同她一一介绍兄嫂们,明蓁挨个见礼。
待到最后那个男子时,何为安还未开口,二嫂彭氏抢先开口笑道:“这是我娘家弟弟,这次跟着来上京,就是想在这儿寻份好差事,弟妹他比为安小些,你不用和他多礼。”
明蓁亦笑着同他点了下头,十分客气。
何家众人见这个出身高门的弟妹,丝毫没有倨傲之态,也都放下了心来。
何为安带着家人去东院安置歇息时,二嫂快步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些拘谨,“小安,我娘家弟弟也是我们出发后他才跟上来的,说要来上京城找事做,给你添麻烦了啊。”
“二嫂客气了,一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何为安笑着回她。
彭氏听着心中松了一口气,如今这个三弟出息了,他们又许久未见了,在他面前她现在说话还真有些不习惯。
“那二嫂也就不见外了,小安你来这里久了,对上京肯定也比较熟悉了,二嫂就拜托你帮彭勇留意下差事了。”
说着彭氏拉着弟弟到何为安面前,然他向何为安先道谢。
“好的,我这几日就帮他打听下来,只不知道他想寻哪方面差事呢?”何为安一口答应下来。
家中之前为了供他读书,大哥二哥任劳任怨从无半点怨言,这点小事他自也不会推脱。
听到这,彭氏笑着道:“什么差事都行,我这个弟弟大字不识几个,力气到是不小,你看着办给他找就好。”
何为安点点头,扶着母亲进了东院。
东院早早就收拾妥当,院中宽敞,又日照充足,何母住在主屋,其余众人住在东西厢房。
待何为安一走,彭氏立马走到隔壁去寻大嫂王氏说话,“嫂子,你刚刚看见没,啧啧啧,我们的那个弟妹模样生的可真是俊俏啊,那周身穿戴,不愧是大官家的小姐,小安这是真有福气。”
彭氏往日里就是爱唠嗑的,今天刚进这府中时,看到这气派精致的院子当时就想和王氏说了。
奈何三弟一直在,她也只好一直忍着,忍到现在三弟一走,她就急匆匆的来寻王氏说话了。
“可不是,而且我见她性子也是温温柔柔的那种,为安说什么都应着,以后对娘定也不会差。”
王氏满意的点头,她这个婆母劳累了一生,往后也该跟着小安在上京好好享福了。
“就是好像身体差了些,说就是摔了一跤就把孩子给摔没了,你说咱乡里女人哪个不是大着肚子还下地里干活的,也没见孩子怎么样啊。”
彭氏拿起桌上糕点吃的起劲,和大嫂扯闲聊天。
正在收拾包袱的王氏,放下手中的衣裳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叮嘱道:“这话你可不能在小安面前说啊,他媳妇儿是大家小姐,我们跟她自是没法比的。”
“我知道,我这也不就和你说说嘛,你别看咱娘嘴上没说什么,她路上来时可高兴了,结果来了让她空欢喜一场。”
彭氏吃的有些急,一下被噎住了,忙倒了杯茶水喝了下去,又继续道:“而且小安成婚也有三年多了吧,这么久才怀上的孩子,还没了。”
说到这王氏也沉默了下来,她嫁过来时,那个时候小安才四五岁,小安也算是她亲手带大的了。
如今在老家同小安一个年岁的人,孩子都有好几个会满地跑了。
何家二嫂彭氏见嫂子不说话,正欲再开口,这时忽然传来了儿子响亮的哭声,她忙放下手中的糕点,皱眉低斥道:“这个皮猴定是又惹到他爹了,我回去看看来。”
说罢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何为安回到房中时,看着这几日来面上头回带笑的妻子打趣道:“怎么样,我先前没骗你吧,瞧你之前担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里人是吃人的老虎呢?”
终于见过他的家人,明蓁心中一直记着的一件大事也算了了。
且婆母兄嫂们看着都十分的和善模样,明蓁也知道之前是自己太过担忧了,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何家人来了后,明蓁因为还在调养身子,也甚少和他们相处。
到是雨雪时常都把东院的事说给她听,因为有个小孩东院常常热闹的紧。
荣荣虽皮,却也机灵,虎头虎脑的模样很招府中下人们的喜欢,雨雪也常爱去逗他。
何家人又都没什么架子,对府里的下人丫鬟们都客客气气的。
好在解禁的日子终于到了,满一月后的第一日,明蓁一大早就去了东院给婆母请安。
何母被她这礼数周到的架势给乐到了,忙向她说,她们小户人家不用这么多礼数的。
好一番劝阻又和她说了何为安大嫂二嫂也都不用请安,才终于把明蓁给劝住了,让她第二日不要再大早来请安了。
何母虽说不用请安,可明蓁每日还是会去东院陪一会儿何母。
转眼何家人来上京也已有两月了,自立夏后,天气越来越热。
而郑东林遇害一案,顺天府多方查探得到结果证实他确实是死于山匪截杀,且那伙人作恶后逃离了上京,这泱泱国土再难觅其踪迹。
当日在御书房内孟长安被圣上整整斥责了近一个时辰,好在最终还是保住了他头顶的乌纱帽,被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何为安奉召入宫时,遇上了刚被圣上骂得狗血淋头的出御书房的孟长安。
门外,孟长安满面郁色的看见他后,草草的点头示意了下,就匆匆走了。
何为安进去之后,看着地上碎裂的瓷杯,小心的弯下腰去捡。
“来人。”
建安帝唤了一声,子善很快走了进来,见到地上的碎瓷后,忙立刻用手捡起,带了出去。
“何为安,朕记得你是庶吉士出身是吧!”建安看了何为安好半响后问他。
“回陛下,微臣是建安三十年入的庶常馆。”
建安帝点点头,“那按出身来到也配得上,今日召你进宫是有件新差事想交给你去办。”
“朕的皇儿萧樘,教他的老师如今告老还乡去了,朕想为他重新找个夫子,想来想去,到觉得你还不错,不知道何郎中可愿意为朕分此忧?”
听完圣上的话,何为安放在袖子中的手死死握住,面上不敢露出异色,“陛下厚爱,微臣感激,但微臣学识资历浅薄,担心无法胜任此等大任,耽误七殿下。”
历来能教授皇子的皆是名士大家,像自己这般的资历薄弱且位低的官员,去教导皇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怎么?何郎中是觉得朕挑人眼光不行?”??建安帝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微臣不敢。”何为安跪了下去。
“好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谦,朕再问你一遍,你可愿为七皇子之师?”
看来杏树村的事,陛下已经做了抉择了,何为安只能在心中苦笑,圣上还真是看得起他。
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何为安俯首回话:“微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退出御书房后,看着门外侯着的子善身上的靛青色莽服后,何为安拱手向他祝贺道:“恭喜常侍大人。”
四月初,子善成了宫中新一任的中常侍。
“何大人,同喜。”子善亦笑着回他。
当初之事,何为安为了活命,他为了高升,二人对此皆心知肚明,却从未挑开。
当日被暴雨掩盖的真相,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翌日,何为安回家的特别早,在他早上出门到回府前后竟相差不到一个时辰。
明蓁见还穿着朝服的他这么快又回了,还以为他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怎么了?可是漏下什么了吗?”
这个时候也才刚天亮没一会儿,明蓁此时还在床上,正欲穿衣起身。
何为安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出了神的自顾自的解下朝服换上家居常服后,走到她面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今日辍朝了。”
闻言明蓁穿衣的手停了下来,诧异的看向他问,“出什么事了?”
天子辍朝,定有大事。
何为安想起昨日圣上在御书房内和他说的那些话,太阳穴此时一抽一抽的刺痛着。
他伸手去按压着试图缓解疼痛,声音低沉的回她:“太子南巡时不幸遭遇山体垮塌,薨了。”
此时他才终明白,之前圣上为何会驳了楚王的提议,而后又在御书房那样问他了。
第41章
太子南巡遇难, 消息传回上京后,朝野震动,圣上悲痛不已, 辍朝三日。
凤梧宫内,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侍们, 皇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罗汉榻下的踏几上。
双目无神,面容失色,嘴里还在不停的呢喃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突然皇后双手撑着罗汉榻的边缘爬了起来,一脚踢翻了一个跪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厉声斥道:“你们都在骗本宫!”
被踢翻的宫女吓的心神俱碎,忙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又重新跪好。
整个凤梧宫内,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迈步进了凤梧宫内,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冷冷开口:“都出去。”
宫侍们很快退出,殿门被合上, 子善守在门外。
听见建安帝的声音, 皇后像是突然被人惊醒, 脚步踉跄的飞快走至来人面前, 满面泪痕的跪倒在他面前, “陛下!太子他……他真的……”
话到嘴边,皇后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满眼期冀的看着建安帝,渴求他的回答。
“太子回不来了。”冷漠的声音在殿堂内响起。
心中唯一的那点期盼也被击碎了,皇后双腿无力的瘫软的地上, 忽然她奋力的抓住面前那明黄色的袍角, 声音尖锐, “陛下,一定是那纪家做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皇儿他就遇上山体垮塌呢?”
回答她的只有空荡荡殿内中自己说话的回声。
“陛下,难道到这时,您还要偏袒那对母子吗?您就不怕寒了皇儿的心吗?”
不满他的沉默,皇后愤怒的指控道。
“寒了他的心?冯秋月你就不怕寒了朕的心吗?”
帝王冷冷的质问,让皇后的手指一僵,好像自他登基后,就再也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了。
这么多年了,她是他的皇后,魏国的皇后,冯秋月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连她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陛下这是何意?”她已经松开了他的衣袍,喃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