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雪里——长安烟火
时间:2021-01-04 09:44:36

  以前谭大人对他说,只要问心无愧,则诸事亦无惧。
  可他何为安一步步走到现在,有愧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见到她,他也这么做了。
  第一次何为安抛下了户部一堆还等着他处理的公务,回了怀远街家中。
  看着这个时辰出现在家中的人, 明蓁不确定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确定自己没记错时辰,还未开口问他, 何为安看着她一笑, “年年, 我把贺明章送回贺家了。”
  “今日天气好, 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这是他说的第二句。
  明蓁更疑惑了,“你怎么了吗?”好端端的突然说要出去走走,明蓁觉得他很不对劲。
  “听人说,城外烟波湖的荷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就去那儿吧。”
  何为安提议道,看着还呆坐着疑惑望着他的人,他上前拉着人就朝外走去,明蓁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他带到了城外的烟波湖。
  天气炎热,好在湖边微风吹过倒也凉爽了一些,从马车上拿了一块棉布垫在草地上,何为安带她在一处树荫下坐着。
  一眼望去烟波湖上的荷花似看不到边际,翠绿从中朵朵,粉的,白的,浅紫,深红的各色荷花竞相热烈的开放着,引来众多游人驻足观赏着。
  看着面前这一幕美景,明蓁心中的沉闷也消散了些,嘴角不自觉的微扬了起来,转头时却看见夫君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刚才出来的匆忙,她都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就被他带出来了。
  “没。”何为安摇了下头,接着一本正经的认真说道:“年年,你比荷花好看。”
  听到他这个回答,明蓁一噎,突然带了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就没见过他这么没水平夸人的,“我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对劲?”
  “哪···哪里不对劲?”何为安顿了一下。
  “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要出城来游玩?”
  她简单的一句话,让本就对她心有愧疚的何为安心中更是酸涩,他带着歉意道:“年年,以前是我不好,老是忽略你的感受,以后我都改。”
  说着他突然抓过她的手紧紧握着,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又开口:“年年,以前的事你都原谅我好不好?”
  他郑重其事提起以前的事,让明蓁心中那个不愿意去相信的猜想霎时冒上心头,她扯了扯嘴角,不安的问:“以前的什么事呀?”
  “我······”对上她那双澄澈若水的眸子时,何为安突然觉得自己当初那龌蹉的动机根本就无法说出口来。
  他倾身上前,把人揽入怀中,不去看她的眼睛,重新又开口:“年年,你之前说庆幸当年在湖中救了你的人是我,其实我更庆幸,我救的人是你,我感谢上天,那个人是你。”
  被他抱着的明蓁,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话,心中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垂在两侧的手微微动了下,还是放了下去。
  担心在外面久了容易中暑,见妻子后来兴致也不怎么高的样子,他们没待多久,何为安带着明蓁回了城中。
  烟波湖的另一侧,撑伞的婢女的看着姑娘手中那块被绞得不成样子的丝帕,额间溢出一颗豆大的汗珠也不敢伸手去擦,任由汗珠顺着面颊慢慢划落。
  扶桑的目光怨毒的看着那辆离去的马车,突然“嘶拉”的一声,她手里的那块丝帕终于不堪重负,在她手中一分为二了。
  她看着这个几个月来推脱不愿意见自己的男人,一大早先是去刑部给贺家捞人,然后带着他的妻子出游,二人一幅神仙眷侣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凭什么就因为她贺明蓁出身比她好些,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得到他的好,而自己尽心竭力的为他做事,到头来却要被他一脚踹开撇清关系,他休想!
  ······
  八月初,明蓁刚踏出自家铺子时,在门口见到了一张熟悉到让人一见难忘的脸。
  “何夫人。”扶桑穿了件嫣红色的襦裙,站在边上盈盈地朝她开口。
  明蓁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记起了她,毕竟她的这张脸太让人难忘了。
  “我是特地来向何夫人赔罪的,令兄此前之祸皆因扶桑而起,还望夫人不嫌,可否能与扶桑一同移步茶楼,好让扶桑能以茶代酒向夫人赔礼。”扶桑指了指就在铺子对面的茶楼。
  看着故意在门口等自己的人,即使知道她别有用意,明蓁还是同意和她一起去了茶楼。
  到是雨雪一直谨慎的看着扶桑,眼睛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许是女子天生的感觉,这次看见扶桑的第一眼明蓁就觉察出了,这个姑娘的来意并不是向她所说的是来和自己赔礼道歉的,就算真赔礼道歉她也犯不着来找自己一个出嫁女,而是该上贺家去。
  到了茶馆雅间,明蓁让雨雪守在了门外。
  “这位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吧。”
  这个自称扶桑的女子,说大哥是因她而打架的,那她定就是如意楼中那艳名远播到她这深闺妇人也知晓的,如意楼三姝之一的花魁扶桑了,而不只是重名。
  何为安说他们只是乡友,明蓁如今也不知他对自己说的话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了。
  “夫人聪慧,扶桑确是有事想说与夫人听。”
  扶桑坐下后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水,接着道:“夫人想来上次也看到了我和何大人的事,不知道何大人又是如何同夫人说的呢?”
  她毫不掩饰的问,等于直接承认了上次她是故意掉下荷包,引明蓁过去的。
  “他说你们是乡友。”明蓁淡淡地回她,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攥紧了。
  “乡友?”扶桑笑了出来,而后又点点头,“到也没错,我与大人确实是乡友,扶桑也是老家也是河东邑安的,承蒙大人不弃带我来了
  这上京城中。”
  她把话故意说的模棱两可,想看看这个贺家小姐在知道自己被丈夫骗了后是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让她失望了,明蓁的面上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还是像之前那样平静的看着她。
  扶桑又继续道:“不过夫人不要误会,何大人带我来上京只是为了利用我而已,这几年我一直在如意楼中搜集朝廷官员的各种情报,消息传递给大人,大人心中只有前途权势,这一点想来夫人也能看得出来。”
  明蓁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大人他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为此他可以利用女人,像我,亦如夫人和贺家。”
  扶桑说完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明蓁,笑了起来,“夫人还真是沉得住气啊,只是夫人如果知道大人为了前途亦可舍弃夫人腹中骨肉时,还会不会依旧不在乎呢?”
  几乎是在她的话音刚落下之时,明蓁倏地就站了起来,她猛地看向扶桑,一字一句的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去年夫人出事后,阿七那么快就赶到了,夫人就没有半点怀疑过吗?”
  看着总算是按耐不住的人,扶桑心中痛快极了,她就是要让贺明蓁知道她眼中的幸福,一切都只是假的。
  “当年杀郑东林的人,是大人派去的,大人连你腹中的孩子都不顾忌,夫人觉得大人对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明蓁回想当初的场景,下着那么大的雨,何为安派阿七来接自己并不奇怪,也许只是巧合,这个女人明显不怀好意,她不应该轻易相信她的话的,“你口口声声说是他的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看见的,算证据吗?”扶桑见她不信,把当日所有的细节全部又一一说了一遍给她听,她每说一句就能看见贺明蓁脸色更苍白一分。
  压抑了几个月的火气,此刻才终于找宣泄之处,扶桑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贺明蓁,面上笑的更加得意了。
  “我今日之所以和夫人说这些,想来夫人也能猜到原因,扶桑仰慕大人,但大人心中只有他的权势,他的心犹如海底月,扶桑捞不上来,所以我放弃了,我不想夫人也一直被蒙在鼓里,错付···”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明蓁突然大声打断了她的话,掌心被指甲深深刺痛着,可这一切都抵不上心中那难受的让她快要窒息的疼痛,她咬牙艰难的站着。
  “夫人这就受不住了吗?扶桑是大人利用的工具,夫人,你也一样。”
  扶桑收了脸上的笑意,看着明蓁怨恨的说完这句话后,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明蓁再也支撑不住的跌坐在鼓凳上,面色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右手死死的捂在自己的小腹之间。
 
 
第53章 
  雨雪进来看到小姐趴在桌上难受的样子, 急忙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明蓁努力平缓下心头痛苦到那无法喘息的感觉,闭了闭眼, 而后重新睁开,“没事,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吧。”
  回到家中后, 明蓁在房中枯坐了一整个下午, 都没出房门,
  何为安回家时, 她才转身动了一下,抬眼望了他一瞬后起身走到门口处, 对着门外的雨霏和雨雪交代道:“你们都退下吧, 院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雨霏何雨雪相视对了眼,小姐白日回来后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此时还要支开她们俩,想着刚回的姑爷,雨霏拉了下雨雪,二人应声后退出了院子。
  “年年,你怎么了?”刚换下外袍的何为安,挂衣服时看见她把门关上了, 又把丫鬟们都支走了, 不解的问她。
  听见他叫着自己的小名, 明蓁的放在门上的手略停了下,而后转身看着他, 缓缓开口:“我今日和你的那位乡友扶桑姑娘又见面了。”
  何为安忙放下手中的衣物, 快步走至她面前, 仔细的看着她,“年年,她······是和你说了什么吗?”
  “何为安,她真的只是你的乡友吗?”明蓁对上他的眼睛,平静的问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何为安一时也猜不准扶桑究竟和妻子说了些什么,他犹疑着开口:“年年,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再听你怎么骗我是吗?”明蓁笑着说,眼里满是悲伤。
  何为安慌了,想去拉她是手,却被她躲开了,“年年,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骗你的。”
  “不会骗我?何为安,你和我说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往日里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此时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何为安心中刺痛,愧疚道:“年年,我之前是怕你多想,我和扶桑······”
  “我不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问你两件事,希望你不要再骗我了。”明蓁打断他。
  “你问,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何为安立即答应道,这个时候别说两个问题了,她无论要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明蓁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慢慢开口:“当年在纪家我落水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
  房中霎时死寂了下来,何为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嗓音艰涩道“是。”
  听到他的答案,明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后,睁开眼睛重新又问他:“郑东林是不是你派人去杀的。”
  “年年,你···”何为安一惊,正欲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后想起扶桑,他皱眉低道:“这也是扶桑和你说的?”
  “你只要回答我究竟是不是你做的!”明蓁冷漠的质问他。
  何为安受不了她用那么冷漠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可她问的事,他无法再为自己辩解。
  可他一旦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就等于承认了孩子的意外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孩子的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结,这也是他最害怕被她知道的事,可如今看来,还是被她知道了,因果循环,果然逃不掉。
  他不安的将冷静的有些异常的妻子拥入怀中,踌躇着和她解释,“年年,当时情况复杂,我若是不杀郑东林,等他回了京我们就都得死,也许还会牵连到贺家,我也是不得已才那么做的,我也没想过···会那么不幸牵连到你。”
  明蓁靠在这个平时让她觉得温暖幸福的怀抱中,此刻心寒不已,在听见他亲口承认了后,溢满眼眶的泪珠划过面颊,滴落在他的肩上,她推开了他的手,抬头看着这张她万分熟悉此刻却又陌生的脸,颤抖着开口:“所以,孩子真的是你害死的。”
  整个房内静悄悄的,何为安动了动嘴唇,而后满带愧疚的回她:“是。”
  几乎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啪”的一声在房中响起,明蓁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痛苦道:“这一巴掌是你欠孩子的。”
  “何为安你很得意吧,你想要的一切现在都得到了,权势,名利,地位,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还可笑的想尽办法想和你生孩子,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原来根本就不想要他!”
  “我没有,年年,我从来就没想过不要我们的孩子,去年孩子出事确实是我的错,你怎么怨我打我,我都受着,可是你不能这么误会我,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怎么会不想要他呢?”何为安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浓浓的自责。
  “孩子的父亲?你的心中除了权势前途还在乎过其他吗?你费尽心思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我贺家的在京中地位,为了上位你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被你利用,甚至草菅人命,我真不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明蓁愤怒的质问他。
  她的话就像一把一把的刀子直接刺进了何为安的心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和她成婚这几年,因为这么一件事她竟就这么看他,“年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是,我一开始是抱着目的娶的你,但后来的相处中我不信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真心。”
  “我们成婚近五年了,这五年来除了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其他我何为安可有让你受过半分委屈,郑东林的事我解释过了,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们了,我没办法,只能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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