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老草吃嫩牛
时间:2021-01-04 09:51:49

  这次便真的懂了。
  这对站起,认认真真的给七茜儿福礼道谢。
  七茜儿看小师姑可怜,又回屋就给她找了几个粗粮饽饽塞她怀里道:“小师姑先拿着垫垫肚子,明儿,你要是饿了就~尽管来寻我……没事儿呢!”
  还是个孩子呢。
  小师姑接过东西,仰脑袋看了七茜儿好半天,方认真的说:“你!可要拜我为师?”
  她的一句话,好没把端着锅出去的成师娘吓死。
  亏七茜儿立刻摇头拒绝到:“不好,不好!好好的我做你晚辈,我是吃饱了撑的?我才不想找个人管着我呢,小师姑还是赶紧把你这两个师侄调理好了吧,也免得你以后饿肚子呢。”
  小师姑很认真的跟七茜儿解释:“只有一个师侄,阿柠是在我家外门花钱学艺的,他不好指派……,哎,现在又是女婿了,女婿只能哄着,更不好指派了!”
  恩?虽然听不懂,可七茜儿依旧认真点头道:“知道了,那小师姑就好好的调理你这不成器的女弟子吧,真不像话!看把我们长辈儿饿的……”
  门口传来大力咳嗽,七茜儿便忍笑送了这两人出去,这回涨了一次眼福。
  真,墙头,弱女子飞锅!
  彼夜,七茜儿提着饭篮给老太太送饭。
  进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隔壁。乔氏房顶的烟囱寒凉,想来没有开火。
  都这个时候了?哼,这是觉着她当家的回来了,自己合该孝顺?
  管他的,自己反正就给老太太做了一份儿。
  七茜儿推门进院,喊了一声自己来了。
  等到进了正堂,老太太依旧不许她进去,这母子俩的账目也好像依旧没算清。
  中年男人嘶哑的抽泣声盖不住的传到外屋。
  七茜儿不便看长辈挨训,便大声说,她回去了。
  老太太里面应了,却说今晚她也不过去了。
  七茜儿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她一人回转,插了院门回到正堂灶前,一个人生火,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刷锅……
  等到天地白茫茫彻底盖住,她便一个人坐在灶坑前,没有点蜡,就抱着膝盖看着忽明忽暗的柴火燃烧。
  隔壁院子里的吵杂声很大,劝酒的声音,说笑的声音,还有……成先生竟当众高歌,仔细听听,一会诗经一会药经,最后竟然还有香谱?
  成先生果然学识高深啊!
  灶下劈柴噼啪一声大的。
  七茜儿收拾心神继续看,她想,有多久没有一个人了?自己竟然害怕一个人了?可真是矫情呢。
  她自我奚落的轻笑起来,门口却传来小姑娘的询问道:“你明明不高兴,却为何要笑?”
  七茜儿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却是那小师姑,她抱着红布裹着的一个人形,不知道何时来的,就站在门口看她。
  七茜儿笑着站起来问她:“可吃过饭了?”
  人吃饱了,脾气便总是好的。
  小师姑抱着经络铜人进屋,语气软绵绵,还很是抱歉的说到:“这是阿柠的经络铜人,他现在已经不用了,就与你吧。”
  那铜人落地,发出沉闷一响。
  七茜儿本想道谢,却听小师姑又问一次:“我看你不高兴,可为何要笑?你可以悄悄哭,反正没人看到的。”
  长长呼出一口气,七茜儿慢慢蹲下,把这小师姑当做小孩儿般的摸着她脑袋说:“你不是看到了!小师姑记住啊,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喜怒哀乐里面有一件你是不能学的。”
  小师姑歪歪脑袋:“那件?”
  七茜儿捏捏她脸蛋说:“不能哭!也别学会这个东西!哭只能让你软弱,它对你遇到的一切难处,除了让你更狼狈,起不到半分作用,如此……越是难,咱越要笑!你记住了么?”
  小师姑认真的想想,最后抬头道:“恩!言之有理!你,你是对的!”
  说完,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忽眉目轻弯,就咧嘴跟她笑了起来。
  笑完,她认真的对七茜儿施礼道谢。
  谢完,就笑眯眯的就离开了。
  院子再次安静,天气寒凉,雪片落地沙沙作响……
  七茜儿伸手拿了一根蜡烛,对火点着,举着来到铜人面前,就一把揭开了红布。
  好半天之后,七茜儿轻叹道:“原来~你们长在这里啊!”
  霍七茜,年十五,如加上她前生的所有岁数,许她心里住着的就是个差点百岁的老太太。
  有经历的老人对世上的一切事,都有自己的认识。且她们还会耿直的觉着,旁人没有她们岁数长,自然不如她们懂的多。
  七茜儿就是这种人,她是自信的,虽活人活到现在,她才知人身上竟有这么多说法,从前也知道经络,xue位,却不知道有这般的多,原来,这些玩意儿组合起来才算是个完整的人啊。
  从那廖太监送了她两本书起,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不下百次,并按照字面的意思有了自己的领悟。
  是的,就是她自己的领悟,就像从前没有人愿意给她单独上课,她就反复,常常背诵自己领悟般,她也是这样领悟这两本秘籍的。
  加之当日那瘟神庙里,有个叫谷红蕴的人对她说过,只要找到铜人,按照传承的方法找对路数,跟着练就成了。
  谷红蕴认为七茜儿家中必有成法,隔壁的一对师侄也是这样想的。
  这样的舍命拓脉,若不是家中有实在的传承,谁人又敢什么都不说的,就稀里糊涂的拓脉灌顶?
  如此,这些人便各自在心里给七茜儿补出家谱,补出传承故事。
  旁人是如此,七茜儿如何不是这样!她是完全不知道厉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她而言就是,我按照这个练练,明儿我就长头发了。
  没错,她就是为了生发练的。
  那修合真经上说,须得赤足踏地,方能感受大地真元。
  那真经又说,须得子午,那午时已过,现在就只有夜里的子时了。
  深夜子时,七茜儿便脱了鞋,赤足踏地去感受,站好半天两脚冰凉,她啥没感受到,便想,许是感受就是把那些气拽上来,我才能感受到?
  此人上辈子对着牌位寂静惯了,是个入静便能立刻心无杂念的。
  如此,她迅速入了静,想着我从大地拽一口元气感受到它,感受它,感受它……有了!
  再按照这些经脉去运行它……
  一股子从地底冒出的气还真被她生生感知到了,那气被她拽到足心,又与她从前身上本就有的气合并在一起。
  然后,这两股气合并一处,就规规矩矩沿着书上,那铜人上标注的脉络开始运行……
  如此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那气儿越来越多,便慢慢变成奇怪的东西……先是从左足开始走的是热气了,又从右边开始走的是寒凉之气了?
  七茜儿不知道这些气为什么变化,便认为它们本该如此,就是这样。
  气虽不同,然则,按照修合真经的办法,它们自有循序,就这样互不干扰的一圈一圈的游走起来。
  隔壁喝到下半夜,便开始送客。
  七茜儿能听到足够的吵杂,却丝毫不会分心。
  她此刻是愉快的,愉悦的,并欢喜的。
  讲不出为何这样欢喜?就是能感觉到,那身上蔓延着一种奇妙的生机,生机是协调的,平衡的,还任她掌控,又如沃土遇到了种子,种子遇到了水,季节恰恰合适,那树苗儿便发芽了,从大地慢慢探出头,啪的一下……
  世界便发出喜悦的一声哼,又是一声哈……
  七茜儿知道自己低低发出了些声音,这不重要!
  倒是隔壁小师姑盘膝坐在蒲团上点头道:“果然家学渊源!”
  …… 种子变成树苗,树苗抽出枝蔓,枝蔓长满绿叶,受着恰恰好的和风细雨,滋滋润润当中那树苗便开始抽条,越来越高,越来越壮……
  七茜儿看不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一会热气升腾,一会满是寒霜。
  这是个压根不知道武林,更不知道江湖,听都没听过绝世武功这个词儿的后宅妇人,她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哦,她知道自己在练生发的功夫。
  她一人走出了从前一切人都没有走过的修炼之路,然而事情也真非她所想,是一帆风顺的。
  如一个气囊,一直往里面添加大地一口真元,虽有那廖太监给她拓宽过经脉,然而这经脉总会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如此便难受了。
  大概是下半夜的时候,七茜儿便觉胸中憋闷,好像是荷塘底下挤满了淤泥般不得纾解。
  然而此刻她也是收拾不住了,那气脉还在一圈一圈的游走,甚至七茜儿心里已经清楚,再这样吸进来却散发不出去,她一定不好了……
  不好了?
  不好了!
  该如何是好?
  她便想起那本月德三十六式来。
  怪不得那老太监给了两本,该死的遭雷劈的!他咋不说是一起练的啊!那书自己只看了几眼,上面尽说些什么来着?
  哦!兔起乌沉,右臂前出,左腕拧翻?气贯于指,手足小圆……
  圆?圆?圆圆圆!
  身上好难受……要死了,要炸开了……要是一个圆,必须有一个圆,对!家里有个大磨盘……圆的!
  七茜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只想着,老娘几十年都熬得,阎王老爷身上生死簿都逃出性命了,我能在这里炸了?
  休想!
  如此,这天地唯一奇哉的妇人便叉着收不回来的腿儿,一步一步的出了正堂,又一步一步趟雪的去至后院磨房。
  老官宅,有人就得吃粮,有粮总得磨成粉。
  这原就是一户家有二十几个婢仆的老宅,也不知道前主人是如何想的,许是刻薄,他家里用的磨盘就不是那牲口拉的滚磨,却是上下两片的人推石磨,还出奇的大。
  七茜儿好不容易挣扎到地方,脑袋里就一个想法,总要做点动作发散出去,总要画个大大的圆才能舒畅,如此,她就一头扑过去,双手把抓住那磨盘上的拐,就开始一圈一圈的磨了起来。
  到底……还真是圆了!
  左右足心于大地取一口元气,灌输体内与身上先天之气会合,延出阴阳二气运行经脉,润养经络,兔起乌沉,气贯全身送至双手,圈圈环环收气于体,周而复始……当天地再次明朗,庄子里瘟鸡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叫唤。
  七茜儿便缓缓放开双手,睁开双目想:“我成了!”
  又一想?什么成了?
  反正,到底是成了!
  最后,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摸了一下脑袋顶,瞬间……她就泪眼汪汪了
  娘哩!好发!毛拉拉的,划手哩!
 
 
第44章 
  七茜儿整夜未睡,早上依旧浑身的力气,出了磨房竟也不觉着冷,精神抖擞更不想睡。
  天地满目银白,站在没了小腿下半肚的雪中,她仰头看看雪势,半天儿嘀咕了一句:“恩~风雪连两世,重门雪皑皑,啧~房儿多了也是麻烦啊,算!好歹现下是省了棉衣了,从此又节省一笔也是快哉……。”
  她是真的满心欢喜,只觉着随它深冬雪寒,她自周身二月春风护身,如着狐裘。
  又好一身劲儿无处宣泄,算是找到了用处,这院儿房屋太多,从前就怎么都收拾不过来。
  然!现下不怕了,她有的是气力了,就在找了扫帚抹布,从前院到后院,二十多间屋子,犄角旮旯,房梁马圈,能照顾到的地界,她都照顾了三遍,牲口圈的骡子驴蹄儿她都给抛了个光。
  她动作飞快,急速那刻,恍若流星旋过,打扫下屋鸡圈时,就把几只母鸡吓的提前交了蛋,后颤巍巍拥挤做一团。
  这一顿收拾,只要身上些许不济,她便自然循环随心所欲,把身上的不好的气还给大地,再从地里拽点新鲜气用。
  到了最后,那锅底都被她拿草木灰擦的铮亮,实无事可做,她便提着一个木质的平头耙子,心随意动的上了房。
  到了屋顶,她又展开双臂,美滋滋的叹息说,瑞雪飞絮不沾衣,悦目佳人上玉台……有头发,人便雅致,咱读书浅,诗文也会胡诌几句的,当然这些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咱有头发,就是个佳人儿了,还现在想飞,都能飞了。
  就感觉,随随便便飞一两口满水的锅都不在话下。
  有的人天生做事就自成道理,她觉着可以,便没什么不可以,什么心法,什么身法,都随它……
  房顶厚厚的积雪被七茜儿推到地下,随着砰噗,砰噗的落地声,成先生便捂着脑袋从屋子里晃悠出来。
  呆呆的侧仰头看了半天,寻到人,成先生便呆滞了。
  这位常夸七茜儿贤惠的呆郎中,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到:“实,实在不成体统,这……如何就上了房呢?过了,实过了!”
  再看看这位这肆无忌惮的兴奋劲儿,她,她念的狗屁不通的诗句,简直有辱圣贤书……现下再想想自己的师姐,其实,也不是没有优点的,起码她不上房,还有,调鼎的手艺也还是不错的。
  想到昨日被同僚羡慕赞美,成先生便不由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来。
  正嘿嘿乐着,耳边便听到有人说:“小阿柠,你在高兴什么?是酒还没有醒么?可要小鱼给你调些醒酒丸?”
  东屋的窗棂,小师姑正好奇的看着成先生。
  成先生赶忙上去问好:“小师姑起的早啊”
  小师姑却认真的说:“不早了,从前在家当五更起,是你们倦怠了。”
  “您教训的是,您~且再忍忍,待明日安稳了,好歹药堂的东西我帮您置办齐全,咱们~就恢复从前的样子。”
  小师姑闻言却笑着摇摇头,又从窗户里递出一个荷包。
  成先生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袋拇指大的夜明珠。
  怎么,怎么是这东西?
  成先生脸色上瞬间浮现悲痛,好半天才语调哆嗦的说:“这,这不是您的明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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