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老草吃嫩牛
时间:2021-01-04 09:51:49

  是啊!迎春花开,万物复苏,人有命便能煎熬世间一切无量苦。
  晃动间,七茜儿看这幅骨板上似乎有字,便低头看去,便见这骨板上刻着四个大字“范祖催债”?
  她好奇,又去看秋夫人那块,却见上面写着“儒门讨粮”?
  两女面面相窥不知何意,那门里却出来一个眼睛浮肿的秋先生。
  秋先生看着远处音已不可闻的地方,吸着鼻子道:“早八百年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早年先圣带弟子周游列国,断粮被困陈蔡,后来借了丐祖范丹的米才得过饥荒,因两祖早年有约定,我儒门世代都得替祖还债……”
  说到这里,秋先生一伸手取过秋夫人的牛骨,看看字便笑了:“看此物磨损裂状,倒是像那时候的旧物,这辛伯啊!如何给我半幅,呵~我儒门还了他们一冬,难不成明年还得接着还?”
  七茜儿这才知道,那老丐头,竟叫做辛伯。
  与秋先生约了今冬若有能力,再一起救苦之后,七茜儿上房返家,不成想,九思堂那两个傻子竟还在。
  小矮子谢六好先是对七茜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喃喃的说:“我就说嘛,您肯定不是一般人,却不想真的是神仙啊!”
  周无咎无奈的拍拍额头,双手抱拳对七茜儿道:“这一冬,辛苦姑娘了,咱们职责在身,倒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这里,就给您赔礼了。”
  七茜儿心情好,便笑道:“明日起,我就不来了,却不知道两位差哥又要何处去?”
  谢六好抢话:“仙姑!咱们庆丰城马上要来工部衙门的人了,城里没有水源,处处也不方便,要往泉后庄子那边移,咱们哥俩也接了堂里的新令,官告上的民斗台还在老城建,我们以后就去那边值更了……”
  七茜儿点头,转身要走,却不想那周无咎却道:“姑娘手里的骨板千万要好好保存。”
  七茜儿一愣,举起骨板来摇晃几下问:“这个?可有说法?”
  那谢六好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后就猛的一拍巴掌,对周无咎道:“叫你试探!叫你试探!你看,我就说她不是人!丐行儿都不清楚!你还不信,她都不知道辛伯是谁!”
  周无咎瞪了谢六好一眼道:“秋善人也不知道。至多,至多这位姑娘真不是江湖人士。”
  七茜儿眨巴下眼睛,好奇的问:“辛伯?不就是那老丐么?”
  周无咎却说:“姑娘不知,世上各行各业,都有行会行头,从前燕京为了门面,就不许乞丐行头过去设点儿,无法,这天下乞丐拜的码头就在庆丰城,那辛伯便是丐头儿……”
  说到这里,周无咎满面羡慕的看着牛骨板道:“姑娘好机缘,千万好好收着这物,咱们江湖上都知道,丐行子里有两幅祖板是当年范祖所赐,却没想到被你跟秋善人共得一副……”
  七茜儿愣了下道:“就凭一口榆皮面,他送我们半幅身家?”
  周无咎面露难过道:“五年刀兵,南北分裂,白石山倒,天下郎中四散,洪顺生了十万丐,一场刀兵尽成灰。那辛伯身边是丐行子最后一口精气儿了,姑娘与秋善人功德无量!以往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七茜儿瞬间便觉手里骨板重如千斤,她看着远处吸吸气道:“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转身又蹦跶着消失了。
  谢六好满面崇拜的看着远处道:“早说了,她是仙姑么!”
  周无咎不愿意跟糊涂人吵架,便笑道:“仙姑不仙姑的不知道,好人善人却是真的,咱走吧……总昨日没有白过,好事儿也做了些。”
  “恩!”
  七茜儿回到家中,朝阳已然升起。
  她照例打开屋门,洒扫庭院,一边收拾便一边想:“总归,传说便是传说,我能变成个仙姑,却原来上辈子秋善人做了丐头儿了,怪不得走哪儿都有人孝顺呢……”
  她想的有趣,又想起自己是个下凡尘的,便在院子里骄矜了一下,学那戏台上的仙子才走得几步,便听到巷子口的动静。
  呆愣片刻,七茜儿便走到家门口,把家门大开起来。
  没多久,一阵马蹄踏石板的踢踏声传来,陈大胜竟然在家门口对陈四牛说话?
  “我到家门口了!四叔先回吧,我先回家收拾下再去老太太院儿里,晚间弟兄们没地方吃饭,我家里也忙,就明日与你一起坐坐。”
  门外陈四牛的声音相当矜持:“也好,你也是多日未归,先去吧!咱们叔侄~时候多呢!”
  如此,门外驴蹄子啪嗒,辕车远去,陈大胜又与他的兄弟们告别,还让他们晚间过来吃饭。
  七茜儿站在门内只砸吧嘴儿,这个陈臭头,这就给自己安排上事儿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双手掐腰看着门口。
  陈大胜一进门,便呆住了。
  他看到一个头发漆黑不长,抓了一个短揪揪,揪揪上插了一支烧银兰花簪子,耳下缀着一副同款银兰花叮当坠儿的美丽姑娘,真跟仙女一样的。
  仙女套着嫩青色过膝灰兔毛偏襟棉袍,搭同色灰兔毛裙子,纤瘦的一把腰围素色暗纹宫锦,腰下还缀着一个绣着小鸟的小兜兜。
  仙女儿肌肤白里透红,脸上不画不描,天然的杏眼琼鼻,只是嘴略大些,牙齿正咬着,秀丽的眉毛上挑,她,她?仙女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扫帚?
  陈大胜站在门口都看傻了!
  这是,自己媳妇儿?几日不见怎得长高了?还,这样好看了?
  好看倒是好看,瞧媳妇这样子,这是生气了?要打自己呢?
  陈大胜咽了一口吐沫,倒退的走到门口,反手一插门,便鬼鬼祟祟的走到七茜儿面前说:“媳妇儿?”
  七茜儿瞪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一身官服,能被他穿的像是泥地里打滚出来的邋遢货。
  她哼了一声:“啥呀?!”
  恩……语气~不太好!这是生气了?
  陈大胜老老实实站着,努力回想了一番自己最近做了啥?
  想到最后他确定的跟七茜儿道:“媳妇儿,我听你话了!真一条没犯!我,我也不知道错在哪儿了?”他又有鬼般四处看看,确定安全,便缓缓抱头蹲下道:“那你要是生气,就悄悄打我一顿?”
  这一招,他跟他爷学的。
  他爷当初也是关门挨他奶揍。
  这个傻子,能气的她不气了!
  七茜儿无奈蹲下,一伸手揪住这猪耳朵,就悄悄骂道:“大开春的,你就是让兄弟家来吃饭,也要提前与我商议!你虽是个男子,也要知道家里米缸面缸有几粒家当!今日还好说,明日你的弟弟们成婚过日月了,你有几文俸禄见天招待人吃吃喝喝?”
  陈大胜鲁男子也,闻言他就抬头道:“不是给你钱儿了么?”
  七茜儿大怒:“我也得有地方买去!”
  骂完才想起来,常理是常理,家里的吃吃喝喝,凭着这厮面子也没少弄,反倒自己是个搅家外倒的贼,给人家浪费出去一多半。
  然而,女人么!没理也得掰出三分理来,她哼了一声站起来便又骂到:“看你脏的这个样子!你先牵你的泥马去牲口棚搓干净!我给你烧水去!”
  说完就急急忙忙的离开,没多大一会儿,就开了进门的倒座房又烧起大澡锅来。
  她在这边忙里忙外,陈大胜又犯了鲁性,他看自己家倒座的屋子宽敞,一大锅水看着就舒爽,恩~必须昭告天下,他日子美!
  他就得意洋洋的站在门口喊了起来:“清官儿!金台……都过来清爽一把,你嫂子烧好水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从巷子尾就颠颠冲出个老太太。
  老太太跑的贼快,一溜烟的跑到陈大胜面前,伸手又准确的揪住陈大胜的耳朵,揪着他进了院子才开骂:“你是不是傻!你见天不在家,你媳妇忙前忙后伺候我,照顾喜鹊,打扫这么大的院子人都要累弯了!你咋不心疼心疼她?回来给你一个人烧水不说,你一张嘴又是六锅,你当她是铁人么……”
  老太太还没骂完,余清官便欢快的提着一包换洗进了院子。
  见了老太太他先喊奶,喊完又叫一声嫂子,喊完人家特爽利的就进了澡间儿,进去没片刻就欢呼道:“呦!呵呵呵!好大澡锅,头儿赶紧来,咱俩互相搓搓才是痛快!”
  接着便是噗通一声,一串儿的哇哇赞叹……
  陈大胜进门便被媳妇老太太左右夹击治了一顿,怕丢面子,他便连连作揖,如今咱也是识数的,就举起指头央告:“三锅!三锅!至多三锅!”
  如此,这个院子便彻底忙乱起来。
  家里人多,又要烧大锅,七茜儿忙里忙外,先是给陈大胜抱了里外三层的新衣裳,又把他一身的泥水衣裳泡了起来。
  等到便宜了,七茜儿又跑到后面羊圈,挑了一只大肥羊牵出来……才刚到前院,便看到他们老太太,围着她做饭的大兜兜,正坐在前院井边给人家金孙洗衣裳呢。
  这一看声势就不是一个人的,都满满两盆了,再听澡间的闹腾劲儿,里面最少进了四个人。
  年轻人洗澡就是水仗,喧闹的不成样子了都。
  老太太是一边捶衣裳,一边抿嘴甜笑。
  看到七茜儿牵着大肥羊出来,她脸上便一顿尖酸,撇嘴就抱怨道:“哼!咱们啊,就是一对儿贱骨头!”
  哧……
  管四儿做事儿最墨迹,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院子,便看到马二姑跟崔二典两人抱着换洗衣裳,正一脸惊吓的看着院子角落。
  等他顺着这两人的眼睛也看过去,便是一头的冷汗。
  娇娇嫩嫩的小嫂子,嘴里咬着一把雪亮的牛耳尖刀,她身上围着一个粗布兜儿,手下还按着一头壮羊正在捆前后蹄儿。
  等到那羊腿脚扎好,她就轻轻一提,那羊便上了搭好的案子,脑袋半垂着对着一个木盆。
  这?这是要亲手宰羊
  管四儿吓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马二姑拦住了,还跟他小声嘀咕:“别去~你上去阿奶好骂你!不记得上次剁羊脑袋浪费血的时候了!”
  对呀,上次他们直接拿刀一砍,羊倒是利索死了,老太太也是利索的骂了他们一个时辰。
  那,就看着?
  正犹豫呢,那边七茜儿直接就动手了。
  就见人家贝齿一松,刀子入手,对着羊脖子就是一送一拔,瞬间完事儿,捅完那羊还没觉着疼,没挣扎呢,她又把刀子往案子上一丢,左右抓着羊身子羊脑袋一掰,就听到嘎巴一声,羊瞬间死!
  那血哧的一下对着木盆就去了,一滴都没浪费……
  正在洗衣裳的老太太得意的一哼,斜眼看着这几个孩子不客气的嘀咕:“你们啊,干啥啥不成的!看到没?这才叫干活儿呢!”
  管四儿摸摸自己脖子,扭着脑袋,声音劈叉的对屋里喊:“头……儿,我嫂子上手宰羊呢……”
  头顶窗户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啊,看到了!”
  管四儿吓了一跳,半天撇撇嘴,侧头对马二姑嘀咕到:“我就感觉吧,咱刀头吧,在家里没啥用处呢?”
  马二姑确定的点点头:“恩!!”
  真的是没啥用处的。
  剥羊皮,刨羊肚,扒拉下水包儿,收拾骨头片羊肉,和面做蒸馍……七茜儿做活不出声,但是又快又稳,露着一股子狠劲儿。
  等到换了里外三新的陈大胜出来,她也不允许他闲着,就指着家里的大木桶说:“要闲了,就去巷子口清扫一下,住人的地方,化雪化的到处都是泥巴。”
  陈大胜眼睛一亮,拉着余清官两人一人一只木桶,打好水就往巷子口去了。
  等到他们出去,老太太便撇嘴又讥讽:“哼!我就看你是个没出息,你治不了他!你就吃亏!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我~我才不给他台阶呢……就晾着!”
  七茜儿把做好的蒸馍一个一个的装笼屉,装好两手抬着三层就进了屋,没多会儿出来也讥讽老太太:“感情这是我家孙子,就我疼?您有本事您别给他洗衣裳啊!”
  老太太呸了一口,继续坐在那边捶衣裳,一边捶一边骂:“这是掉泥坑里!预备把自己整成个随葬的!预备大墓坑里站着去守灵呢?!”
  赶巧胡有贵披头散发的出来,闻言就笑着解释:“阿奶,这是头年宫里的六皇子上了山陪老娘娘过年,皇爷昨天让我们接人去,这不是化雪么,路上不好走,就这样了!”
  老太太闻言一愣,就满是好奇的问:“呦,老娘娘怎么上山了?”
  胡有贵一愣,不敢随意泄露,就眨巴下眼睛道:“恩,山上有个庙!”
  “啥庙啊?”
  “姑子庙!”
  “是哪个仙姑啊?”
  “不认识啊!”
  “灵不灵啊?”
  “不知道啊!”
  “你咋啥也不知道呢?”
  “……是啊!”
  七茜儿看老太太没完没了,就对胡有贵吩咐:“去巷子口跟你哥收拾地方去,你说这么多,老太太啥也没听懂……”
  胡有贵逃命一般的跑了,等他跑到巷子口,却发现自己家刀头没干活,他正跟胡有贵蹲在亲卫巷的牌子下面看热闹呢。
  巷子口来了不少马车,看声势是个有钱的主儿,可是等到马车近了,一看前头车马挂着的灯笼,姓胡的?六品?还是工部的?
  胡有贵他们没有机会跟佘伴伴学习,人家佘伴伴也不是随意收学生的,倒是陈大胜心疼他们,这次学乖了,就直接请人来教。
  人家六个,现在都是前朝举人弟子。
  都不是傻子,日子不长,这几个人也是背了几十个姓氏下来的,还有各衙门的关键字他们也会了。
  这就是一群看大门的,来去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在他们眼前走,他们自己也身上有个虚候,一二般的官员便天然不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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