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乘坐在一只巨大的飞鸟背上,在空中自由的飞翔,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广袤的大地,几十万只草原动物在迁徙,它们踏着枯黄的草,淌过滚滚的河流,虽然有很多在路途中死去,但是也不能阻挡它们向水草丰茂的地方前行。
正在感慨这些生灵的执着之时,她忽然听见了母亲的声音,笑着呼唤着她的小名:“念念。”
她猛的回过头,可是并没有母亲的身影,只有呼呼从她耳边吹过的风声。
突然那只载着她的飞鸟剧烈翻转,她从鸟背上跌落了下去,可怕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可无论怎样都叫不出来。
她吓的闭上眼睛,可是预计的坠地感并没有来临,再次睁眼时,却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小楼前,昏昏暗暗的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冲进她的鼻腔。
不由自主的,她像是被谁推着一般向楼里走去,血腥的味道也越来越重,直到她看到一具女子残缺的尸体躺在地上。
尸体旁,跪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在少年的后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的嘴边是可怖的血迹,眼睛里是瘆人的食欲,他一步一步的向少年走去,然后伸出一只布满青色血管的手,掐向少年的脖子。
一直低头看着地上女子的少年终于抬起头,她也看清了少年的面容,面容俊美,眼神却绝望,竟然是少年版的顾默。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伤到他,情急之下她大叫一声:“顾默。”
少年的顾默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向她的方向看来,但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她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暗,像是被谁泼了墨一般,那些密不透风的昏暗让她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让她不由从梦中惊醒。
此时天刚微亮,可顾默已经不在她身边,房间里没有他的身影,衣服也不见了,或许是有什么紧急任务他又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应该是昨天梁玉给她讲了顾默父母的事,所以她才会做这样的梦。
看着身边空着的地方,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然后准备起床去客厅拿采集皿,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顾默并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人静静地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清晨有些凉,她裹紧衣服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目光看的方向看去,除了一棵在荒漠中倔强生长的树,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看着他的身影,昨夜之前,她觉得和他之间隔着点什么,没想过了一夜,她还是觉得和他隔着点什么,明明都已经这么亲密了。
“这么早起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轻声问道。
他的手握着扶手,不经意的转了两下,如同昨夜在她身上流连的动作一般:“如果我再多睡一会儿,就会让你睡不了了。”
这本是一句极其暧昧和暗示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成正正经经的事实陈述句。
事实的告诉她,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让你也睡不着了。
可这样的认真却更加的会让人浮想联翩,身体悸动,让她就不由自主的又回想起昨晚的种种。
这个男人看起来正直禁欲的模样,却是知晓各种手段,现在就连一句话都像是藏了钩子似的。
都说女子魅惑起来能把男人的魂勾走,殊不知男人勾起魂来也是撩人,尤其是在不经意的时候。
换了别的胆子大的女子,直接上去亲就好了,缠缠绵绵的岂不有趣。
偏偏她是个怂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不说,只能灰溜溜的头一低,鸵鸟一般的回房间去了。
顾默看到她离开的样子,神色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
他之所以这么早起来,除了刚才对她说的的那个原因,还有一点是他做梦了,梦见了父母出事的那一天。
这十年来,他常常被困在那个梦境里,想要自己醒过来很不容易。
可是今天,他在梦里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他才能够清醒。
那个声音有些虚幻,像是在哪里听过,却又像风一样抓不住,让他并不能确定。
回到房间的后,她先用采集皿采集了血液,密封好后放在盒子里,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澡。
以前进他浴室帮忙收拾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走进来却觉得不同了,总感觉这里都是他的味道。
脱下睡衣后,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虽然昨天他有些没轻没重,但身上除了几个浅浅的印子,倒没有留下别的什么痕迹。
不过她是无疤痕体质,从小磕碰再严重,最后都会复原,完好如初的像是根本没受过伤一样,这一点沐沐也继承了她。
第19章 一种满足感
七点半, 阿尔瑟格伦城已经沐浴在初秋的阳光里。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人的心情也会比较好。
在沐沐被安保小组送去上学后,林溪和顾默也带着采集皿去了基因配比生育部。
本来这个东西梁玉可以直接派人来取的,但是她希望两人都过去再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数据检测。
有顾默的地方, 安保小组就自动隐身, 所以这一路上就她和他两个人。
电梯里, 林溪安静的站在顾默的身边,镜子里映着他们的身影。
顾默身高长她许多, 身姿又挺拔, 虽然她个子也不算矮, 但站在他身边还是显得娇小。
身边的这个男人, 是阿尔瑟格伦城最优秀的男人, 仅仅是站在他的身边, 就会有一种满足感, 更何况他是她的丈夫, 她孩子的父亲。
即便她这么多年一直是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以为自己除了沐沐就别无所求, 可当昨夜与他缠绵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是有需求的,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她对他, 都有一种隐秘的渴望。
可是她不敢说, 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就像是一枚藏在土壤里的嫩芽,悄悄的蠕动,悄悄的生长。
她总归还是,有些小小的矜持。
就像现在, 他的手就在她的手边,修长干净,指甲泛着健康的光泽,让她忍不住的想要碰一碰,像是情窦初开一般。
当然她这只是想一下,却没想到身体倒是诚实的,幻想之间她竟然真的伸出小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指,但很快就挪开,并祈祷他没有感觉到。
但顾默感觉到了,他心中也如羽毛在轻扫,有一种细细的痒从手指攀到他的心脏,让他也有些悸动,但他还是要提醒一下:“这里有摄像头。”
啊,还是被发现了,丢脸。
不过,他好像也并不讨厌她这样做。
她下意识的飘了一眼上方的摄像头,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将手插在薄外套的口袋里,低着头轻轻的笑着,镜子里的她温柔中带着一丝俏皮,让顾默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样偷偷的触碰,让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让她知道他不会排斥她的这些小动作,让他也知道,她是想亲近他的。
到了大堂,负责这里的安保队员都和他们打着招呼,然后发现他们两人今天和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顾默还是个冷的,但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大的压迫感。
而林溪,眉眼之间则带了一种隐隐的风情,眼波流动之间,让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不敢直接对上目光,但心里却又觉得欢喜。
顾默见状直接走到林溪身边,将她和那些小伙子们的目光隔开,结果林溪又主动过去打招呼:“今天又要辛苦你们了。”
这是她和安保住的日常对话,只是对他们辛苦照顾她们母女的感谢,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且安保组里也有女队员的,只是现在送沐沐去幼儿园了而已。
“应该的应该的。”小伙子们也笑着回道,因为她的坦然,他们也变得自然起来。
顾默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小伙子们吓得一哆嗦,都正襟危坐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林溪也觉察到了异样,可是回头看去,顾默又是平平静静的,她也没瞧出什么来。
到了梁玉那里,两人分开去做检查,一个小时后,又被军部的基因部叫去,也是做检查。
生育部和军部基因部的职能不同,所以生育部的检查范围覆盖的没有基因部的全面,他们还要去那边做一下补充。
军部基因部在十七楼,是一个全封闭的楼层,设有单独的电梯和楼梯,保密十分严格。
林溪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在梁玉那里的时候她还比较放松,但是一到这里,看着神色凝重的众人,她连呼吸都变的小心了。
她跟在顾默身边,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那些被玻璃分开的实验室里,每一个人都穿着防护服戴着面罩,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么严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小声问顾默。
顾默回道:“没什么,这里一直是这样。”
“哦。”她下意识的靠紧他一些,总感觉这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准确的说是她不想见到的东西。
军部基因部的数据采集比生育部要复杂很多,除了生育部做的那些与怀孕有关的生理数据采集,她还做了身体全面项,甚至还被抽了一小管脊髓,虽然做了局部麻醉,但奇怪的是她还是感觉到疼,而且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检查的医生说她是麻药不耐受,以后要避免受伤,否则疼了只能硬扛,就像禁所的审查官们一样,麻药对他们也是没有作用的。
她一听,又开始心疼顾默他们,虽然可以自愈,但疼也是真的疼啊。
还有,刚才医生还交代,穿刺的地方四十八小时内不能沾水,三天内不能做剧烈活动。
剧烈活动……
和他在一起,算是剧烈活动吗?
她回想了下昨夜的画面,觉得应该算的。
从检查室出来,她扶着腰慢慢的沿着墙走,顾默此刻并不在门口,不知道是没检查完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一句男音从她身后传来。
“谢谢,我没事。”她感谢的说道,但是看到身后男人样貌的时候,她还是愣了一下。
这个人她认识,叫宁越,是当时梁玉给她辨认的三个男人之一。
当时在照片里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觉得他长的很正气,看起来会很好相处,现在看见真人,觉得他像她曾经在母亲珍藏的一本书中看到的那棵白桦树。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笔直挺拔的白桦树矗立在平原上,头顶是湛蓝的天,远方是连绵的山脉,身边是清冽的风。
令人心旷神怡。
虽他给她的感觉虽然像是白桦树,可其实他的寄生基因是来自海风藤,一种罕见的植物寄生种,有着树木坚硬的质地,也有着藤类的柔韧特性。
宁越也没想到会是她,神色也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温和的问道:“你是不是做了穿刺?”
她点了点头:“嗯,有点麻药不耐受,你知道顾默在哪吗?”
“他刚被部长叫去了,我先带你去休息室坐一下吧,就在前面。”他没有主动搀扶,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因为他知道,她肯定也是认识他的,知道他也曾被当作过那晚的男人,所以这时候保持一定的距离会让她自在一些。
“好,谢谢。”她跟着他走进休息室。
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会告诉顾默你在这里。”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水杯准备喝,打了麻药后,她一直觉得有些口渴。
可突然,杯里的水震动了起来,地面也在震动,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紧接着巨大的撞击声和惨叫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像是实验室里出了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本来就封闭着的窗户又全部落下金属隔板,像是要封死这里,不让任何东西逃出去。
“怎么了?”她紧张的站了起来,但因为腰疼又有些站不住。
宁越挡在她面前,干净利索的将子弹上趟:“可能出了一点小事故。”
“那您快去吧,我这里没事的。”她觉得这个时候作为优秀审查官的宁越应该去那边才对。
然而宁越却将门反锁,神色戒备:“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审查官,他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实验室那边混寄种的寄生体出了问题,所以这个时候他第一要务,是不能让她这个唯一能自然生育的人类受伤。
林溪心里不禁感动,但也有些害怕,顾默不在,虽然宁越和顾默差不多是级别的审查官,但她还是希望这时候在自己身边的是顾默。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枪声,但是还是阻止不了那个东西,而且听声音,好像真的往这边来了。
她紧张的看着外面,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穿着防护服的男人不顾一切的狂奔而来,然后紧紧的贴在休息室的玻璃门上,用力的想要挤进来,但它好像力气不济,只在特殊材质做成的玻璃门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的胸口有一个洞,但不是被子弹打穿的,倒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宁越看到这个人,明白他是被混寄种寄生了,可是既然它已经寄生,为什么不杀了人逃出去,而是要跑到这休息室,还停在门前不动。
他仔细一看,发现混寄种的眼睛竟然是看向林溪的。即便它寄生的身体还戴着护目镜,但是他也清楚的看见它的眼睛狂热的看着林溪。
像是虔诚的信徒,看着他的神。
林溪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宁越在这里,顾默也会很快赶来这里,她不怕。
然而,那个寄生种突然嚎叫起来,像是开心,又像是在哭泣,让人看不透它。
但是它的嚎叫没有持续多久就戛然停止,然后它贴着门倒了下去,它的背后出现了顾默的身影,是顾默杀了它。
可是即便它倒地死去,它的眼睛还注视着林溪,手也向她伸去,嘴角带笑,像是找到了生命的救赎一般。
然后,它的尸体被迅速抬走,只留下一地的血迹。
林溪看着那一地的血,有些恍惚。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极恨让人类几乎灭绝的寄生种的,尤其是母亲被寄生种吞食后,她更是恨到极致。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刚才的这个寄生种,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以前那样的恨,甚至她好像能感觉到它的情绪。
而那种情绪就像是:见到你真好!
第20章 像是最珍贵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