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意好,苏璃高兴起来,见那只兔子踉跄的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停了,她赶紧翻身下马,亲自跑去捉那只兔子。
这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兔子,双眼红如琥珀,受伤后,窝着身子一动不动,乖巧可爱。适才的箭也只堪堪擦伤它的脚,令它惊吓过度,此时被她抱在怀中,身子还瑟瑟发抖。
“别怕啊,不会吃你的。”
苏璃摸着它的小脑袋安抚了片刻,正准备转身回去时,却看见不远处树根下盘旋着的一物,顿时吓得动弹不得。
韩湘君也发现了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苏璃冷汗涔涔,双腿发软。就在她左前方盘旋着一条巨大的蛇,背部五颜六色,还泛着幽光,身子与草丛浑然一体,完全不容易发现。它&zw nj;此时正将头昂得高高的,双眼戒备的盯着她,幽幽的吐着蛇信子。
她不敢回话,就怕一出声引得那蛇朝她扑过来。她从小最怕这种阴冷的动物,这会儿还遇上了这么大一条,都快哭了。
韩湘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朝身后笔了个手势,让侍卫们莫要轻举妄动,自己则下马悄悄的进前,待看清盘旋在树下的大蛇时,暗自心惊。想必这条蛇是看上了那只兔子,本以为可吞入腹中,却被苏璃夺了去,此时正发出不悦的“嘶嘶”声。
他捡起地上的一支箭矢,从反方向逼近,想引起蛇的注意,好让苏璃逃离。果然,那蛇听见了身后动静赶紧转过头去,同时朝他那边爬了一段距离。
一人一蛇远远对峙着,韩湘君继续引诱它,可这时,蛇却并没有上当,似乎也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兀自退了回来,反而更靠近苏璃了。
苏璃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额头冒着细汗。
就在她双腿发抖以为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韩湘君将手上的箭狠狠掷出,同时又飞快的移动到苏璃身边,将她抱起。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韩湘君速度极快,蛇的速度也极快,它的头颅被箭刺穿之后,愤怒的往前一扑......
韩湘君将苏璃抱上马时,顿时便觉得头晕目眩,没过片刻便晕了过去。
......
皇上为救苏良媛被毒蛇所伤,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地。
苏璃担忧的站在一旁看太医们为他挤小腿上的血,白布上沾了许多发黑的血迹。看得她胆战心惊。太医说,此蛇的毒性极强,轻者使人瘫痪,重者夺人性命。所幸韩湘君被带回来之前已经被侍卫们及时封住穴位,毒素只停留在小腿处,此时全被挤了出来,并无生命危险,只需歇上几日,再服用清毒的汤药便可。
苏璃高高提着的心这才落了地,等众人走后,她留了下来,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男人肿胀的小腿,心情复杂不已。
如果没有她,区区一条蛇肯定伤不了他,她看得分明,彼时情况如此险峻,但他将自己抱起后,背对着那条蛇,用他自己的身躯将她与蛇阻隔着。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这么做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直到现在,她都还在为他当时下意识的动作久久震惊。
此时见他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眼睛紧闭,眉头微蹙,不知道是疼的 还是在忧愁什么。
她伸手轻轻抚摸上去,想抚平他的眉头,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微微蹙起。
她叹了口气,看向四周,便起身去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就这么坐在床边守着。
营帐内,沉香好闻,四周静谧,今日起得太早,又受了些惊吓,她渐渐的精神疲倦不支,没过一会儿,眼皮一耷拉,便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见身旁有些轻微的响动,她蓦然惊醒,睁眼看去,就见一个丫鬟端着碗也正慌乱的看着她,似乎因打扰了她歇息而担忧受责罚。
苏璃见她要跪不跪有些局促的模样,说道:“不怪你,药放下,你出去吧。”
“是。”那婢女赶紧行礼出了营帐。
苏璃端起药碗坐回榻边,此时韩湘君还没醒来,如何喂药倒成了个麻烦事。她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腮帮,见他毫无反应,索性将药碗放在一旁,一只手捏住他下巴,一只手拿勺子喂他。
但睡着的男人没什么吞咽意识,喂进去的药又如数吐了个干净,流淌得下巴全是,连白色衣襟也沾染了褐色的药汁。
她有些发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起电视上口对口的喂药,以前只觉得这场景鬼扯,可如今却想试一试,或许真的有用呢?
抱着怀疑的态度,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苦味瞬间在她整个口腔里蔓延开来,只苦的她眼泪汪汪。于是赶紧伸手捏住他下巴,将头凑过去,就这么一滴一滴的喂进他口中,见他挣扎又赶紧堵住。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把这一口药吃完。可这个过程,苏璃痛苦不已,她这会儿只觉得连心都是苦的了,想着还剩一大碗药,按这方法不知要喂到猴年马月。
她皱眉盯着那碗药,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又喝了一大口,继续喂他,许是之前有过吞咽经验,他这一次却没那么抗拒,有多少吃多少。趁着这股劲头,苏璃赶紧又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喂。直到整碗药喂完,她自己已经苦得五脏六腑都打冷颤了,甚至还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赶紧冲出内室倒了几杯清茶漱口,缓了许久才总算好了些。
如是过了一天一夜,苏璃眼泪汪汪的喂了几顿药之后,韩湘君总算醒来了。
彼时苏璃已经困乏不已,正趴在榻边打盹,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人摸她的脖颈,温温热热的触感,令她有些痒,于是反手一巴掌 拍过去,“啪”的一声,在室内响得突兀。
她自己也惊醒了。
韩湘君正坐在床头,眸色温柔的看着她,嘴角勾着浅笑,问道:“困了?”他拍拍床榻,“上来歇一歇。”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问。
“有一趟了,见你正睡着便没打扰。”
是吗?那刚才是谁摸她脖颈的呢?苏璃腹诽。
不过他能醒来总归令她高兴,太医说估计今晚会醒,却没想到这会儿才早上他就已经醒了。
“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热粥?”
“好。”
于是苏璃赶紧到门口吩咐人准备膳食过来,之后又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拧干巾帕要给他擦脸。
“你转过去点,我给你擦脖颈。”
“好。”
“手抬起来,这里也要擦。”
“好。”
此时此刻,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巧得跟团子似的,任由她摆弄身子,而那眸子视线却始终绕着她转。
苏璃也感受到了,那视线灼人得很,她硬着透皮帮他擦了一会儿后,忍无可忍道:“不准看了!”
大早上,她凶巴巴的,韩湘君却莫名的心情好到极致。
他忍笑,嗯了一声,可还是没有挪开视线。
比厚脸皮,苏璃觉得甘拜下风,她赶紧又给他草草擦了一遍,随后端着脸盆仓皇而逃。
出门后,见太医们也正在赶了过来,“听说皇上醒了?”
她点头,“醒了,你们快进去吧。”
她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听里头太医诊脉之后说身体恢复得很好,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
皇上受伤,狩猎之事也就此搁置下来,众人都闲着的时候,只有苏璃忙得脚不沾地。
那个男人趁着生病对她好生使唤了个遍,端茶倒水,喂药吃饭,反正他皆躺在榻上,要她一一周到服侍。明明手脚健全,却偏是要她来,想着他这毒是为救自己而中的,便也忍着他大爷似的傲娇姿态。
整日里,她几乎都在他营帐里忙碌着,倒是鲜少有时间陪肥团子了,惹得每天晚上回去时,儿子都伸手要她抱抱安慰很久才肯睡觉。
这日清晨,进营帐后,便见男人靠在榻上看奏章,她熟门熟路的去一旁准备要给他小腿伤口换药的东西。
韩湘君见她来,也只是瞥了眼,随后注意力继续集中在奏章上。
苏璃将药煨热后,用勺子抹在一块干净的布条上,随后坐过来,拍了拍他的小腿。
韩湘君会意,他将裤腿卷起来,好方便她上药。
这药是祛毒 消肿的,苏璃将药膏对着伤口贴上,又细细揉了揉肿胀处,随后将长巾绕了两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室内安安静静的,晨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一株开得正好的兰花上。两人这般熟稔的状态,仿佛老夫老妻似的,令韩湘君颇是享受,他就喜欢这种被她围着打转的感觉。
“饿了吗?要不要现在吃早饭?”她问。
韩湘君眼睛没离开手中的奏折,点了点头说好。
苏璃这才又去端早饭进来。这男人有手有脚,还偏偏不肯自己动手,非得要她一口一口的喂。一开始她鄙视这男人比团子还娇气,但他似乎被鄙视得多了,便也破罐子破摔了,脸皮厚得很,任你如何翻白眼,他岿然不动,张嘴等你伸勺子。
一碗粥喂完,又塞了个小肉包进他嘴巴,动作称不上温柔,但韩湘君也没气,反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苏璃都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只好认命的当起他的小丫鬟,只盼着他这毒素快些清楚,好打道回宫。
这时,外头有婢女进来禀报,说有人找她。
“谁?”
“是齐国公府的老夫人。”
咋然再听到这个人,苏璃皱眉,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事。她放下碗筷,径直出了营帐。
苏老夫人被两个婢女搀扶着,一年多没见,她似乎苍老了许多。不过想也清楚,四皇子倒台,没让齐国公府占到便宜,这对她打击还算挺大的。而且通过这件事,齐国公府在上京也开始渐渐显出颓态。
这次苏老夫人找上门来,八成应该是想从她这里谋点好处。
果然,等见到苏璃,她眼睛一亮,“这两天听说你在服侍皇上,老身也不敢打扰你,只是眼下有些急事,不得不贸然前来。”
“什么事?”
苏老夫人看了看周边的婢女们,苏璃会意,她让婢女上茶后全部退下。
“您老到底有什么事?”
“唉!”苏老夫人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都怪府上这些子孙不成器,原本也不该来烦你,想着你在宫里也处境艰难,况且......”
苏璃不想听她这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打断道:“直说,到底是什么事。”
苏老夫人一噎,“......就是前段时日你二叔在任上被人参了一本,原本他任职完今年便可调回上京,但也不知是谁眼红,或又是挡了谁人的财路,他调任的折子一直没个回音,所以想拖你这边......”
“恕我不能应这种事。”没等她说完,苏璃便一口&zwnj ;回绝了。
苏老夫人心下不满,也不想想她当年是仗着谁的势才得以进入东宫的,若是没国公府,她一介庶女又岂配当良媛?如今攀了高枝却翻脸不认人。
缓了缓,她生生压下这股怒气,好生劝道,“我也知道会让你为难,但你想想,你二叔是国公府的顶梁柱,若是他没落个好,你也没依靠不是,国公府好了对你没坏处。以后小皇子他......”
“住口!”苏璃厉声打断她。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儿子身上,简直不知所谓。她向来最怕的就是团子卷进这些皇家争储的事情里头,眼下才一岁不到呢,这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原先还觉得齐国公府野心勃勃,务必要远离。现在想来,光远离还不够,还得彻底断绝关系才好。要不然,她迟早要被这些人连累死。
“我劝你们想也别想!二叔要是清白的,任谁弹劾他都没用,但他要是有龌龊,那就是活该!再说了,自古以来,宫妃不干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怂恿我枉顾朝纲礼法?也别说那些国公府好我就好的话,以前国公府好的时候,我有好过?我小时候跟姨娘过的什么日子你不是最清楚吗?如今见皇上对我有几分宠爱,就开始腆着脸来说这样的话,你怎么好意思?”
这番话说出来,可以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苏老夫人听后脸色涨得通红,又气又怒,“你——你——”,然而“你”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眼前的这个孙女再也不是曾经她可以随意打骂的人了,这是皇帝的宠妃,是身份比她还高贵的人,此时此刻,她甚至连一句教训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因此,只能兀自气得胸口疼。
苏璃也懒得欣赏她精彩纷呈的脸色,听见后头儿子哭闹,她赶紧让人送客,进室内去了。
......
苏璃这边的动静,很快也传进了韩湘君耳中,彼时他正坐在床上,手指摩挲奏章边缘的纹路,想着她那番“宫妃不干政”的话,眸子溢出欣赏之色。
他从小就看惯了后宫之中妃子们争权夺利,搅得朝堂乌烟瘴气。王皇后便是最典型的例子,哪怕是他登基后也试图想干涉朝政为她王家谋权。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明理通透,实在令他惊喜!
第90章 庞小姐进宫(二合一)……
韩湘君在猎场休养了两日, 便下令回宫。因他毒素未痊愈,偶尔还会感到头晕体乏,在太医叮嘱要多休养几日之后, 他以病患的名义趁机住进了瑶台宫。
安静了多时的瑶台宫突然住进这么一尊 大佛, 可把婢女们都吓住了。行事起来竟比平日更加小心谨慎了许多, 甚至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扰了这位天子养病。
苏璃也感受到了婢女们的紧张, 尤其是彩云。往回她还常常喜欢在大殿内逗团子, 如今韩湘君一来,她能躲则躲, 连团子也鲜少抱了。也不知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被韩湘君吓成这样。
然她不知,韩湘君让秦忠私下恐吓过彩云, 说以后苏璃若再有逃跑的心思, 她必须如实禀告,否则定要断了她的双腿双手。
彩云吓得惶恐不安,从此再遇上韩湘君,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躲得老远。
此刻, 韩湘君正躺在内殿的软塌上, 陪着儿子玩耍,他身边堆着一摞高高的奏章。从他搬进瑶台宫的那天,罗青就让人抬了个大箱子过来, 全是未处理的折子, 苏璃见到时狐疑的看着男人, 严重怀疑他想就此赖在她这里。
男人脸皮厚,被她看穿也没半分不好意思,仿佛在自己宫殿似的, 还招呼人将案桌摆放齐整,甚至连他在承安殿惯常用的吃茶的器具也让人拿了过来,一副长久居住在此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