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贵人心中大喜,忍不住红了眼睛,却并未像从前那样淌眼抹泪,只是望着惠妃诚恳的说道:“惠妃娘娘对嫔妾的再生之恩,嫔妾无以回报,往后,嫔妾唯有尽心尽力的侍奉惠妃娘娘,唯惠妃娘娘马首是瞻,方能报答惠妃娘娘的恩典于万一!”
惠妃和敬嫔见卫贵人竟然没有像从前那样哭哭啼啼,而且还比以前会办事儿了,说起话来也中听了许多,似乎整个人看着都比以前通透了一些,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惊讶。
惠妃和敬嫔思前想后,都觉得卫贵人或许在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大劫之后,才会看明白了许多事情,因此自然与从前不同。
惠妃和敬嫔都觉得如今为贵人的模样倒比以前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样子顺眼了许多,于是又笑着安慰了她几句话,叮嘱她好好休息,而后方才离开了西配殿。
卫贵人等惠妃和敬嫔离开之后,先是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而后方才开口询问道:“你的名字可是叫做秋燕吗?”
秋燕连忙恭敬的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的名字的确叫做秋燕,是贵妃娘娘命奴婢前来伺候主子的时候,为奴婢取的名字。倘若主子不喜欢这个名字,还请主子为奴婢另赐一个新名字。”
卫贵人心里虽然不大喜欢秋燕这个名字,但听闻这个名字是贵妃娘娘所赐,便笑着夸赞道:“贵妃娘娘所赐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我也非常的喜欢秋燕这个名字,倒也不必额外再重新取名字了。”
此后,卫贵人又与秋燕闲聊了起来,不着痕迹的问了许多现在皇宫里的情况。当卫贵人发现今年竟然是康熙二十四年,而皇贵妃娘娘却已经过世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愣。
而后当卫贵人发现如今在皇宫之中最受康熙宠爱的竟然是刚刚为康熙生下一对龙凤胎的密妃娘娘的时候,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卫贵人记得十分清楚,前世苏州府知县王国正之女王氏是在康熙二十五年入侍宫中,三十二年才为康熙生下皇十五子胤禑,三十四年为康熙生下皇十六子胤禄,四十年又为康熙生下皇十八子胤祄。
而且,前世直到她过世之时,王氏都只是一个没有被册封的庶妃,而且,王氏的闺名是王韶希,并不叫王蜜菀。
再者,前生的庶妃王氏的容貌虽然也生的不错,但却远远不像秋燕口中所说的如此惊艳。显然,前世的庶妃王氏与今生备受康熙宠爱的密妃王氏虽然都是王国正的女儿,但却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尤为令卫贵人惊讶的是密妃娘娘为皇上生下的竟然是十一阿哥和十公主,而且,皇上还为十一阿哥赐名为胤祥,为十公主赐名为钰珩。
而在前世,十一阿哥乃是宜妃所出,名字是胤禌,而胤祥则是十三阿哥,是敏妃章佳氏的儿子。
卫贵人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她如今显然不是简单的回到了二十年前了,可是,刚才惠妃娘娘又说过几天让八阿哥给她请安,如此看来,八阿哥的确是她的儿子没错。然而,方才知道的宫里的情况令卫贵人十分不安。
卫贵人先命秋燕给她取了一面镜子,当她看到镜子之中熟悉的面容时,方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卫贵人如今恨不得现在便可以立即看见八阿哥,她想要立即确认一下如今的这位八阿哥究竟是不是她前世的儿子?
第73章
延禧宫西配殿里。卫贵人卫琳琅辗转反侧, 一夜都没能睡好。卫贵人只要一睡着便开始噩梦连连,又梦到前世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梦到她的儿子八阿哥胤禩被康熙当众训斥, 梦到她临终之前八阿哥落在她手上的眼泪。
卫贵人现在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八阿哥究竟长得和前世一不一样?究竟是不是那个前世被她辜负了的儿子?卫贵人的心里非常害怕, 很怕她虽然得了上天的眷顾, 让她重活一世,却再也没有了弥补前世遗憾的机会。
在后宫之中,同样一夜没有睡好的并不止卫贵人一个人, 还有启祥宫西配殿里的成贵人戴佳凌珊。
成贵人自认为待碧莲不薄,只要她还有一口吃的,她都不会让碧莲挨饿。虽然自从她生下患有腿疾的七阿哥胤祐以后, 由于她被康熙厌恶,她们主仆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十分艰难,可是, 她们毕竟也相依为命的撑了过来不是吗?为什么碧莲要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背叛她?
即使别人不知道,但日日与她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的碧莲如何不知她当初花费那么多心思做那些海棠花绣纹的小衣裳是为了什么?
碧莲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可是却故意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 颠倒是非黑白的将巫蛊案扯到她的头上!非要给她按一个阴险善妒、以巫蛊诅咒密妃娘娘、祸乱后宫的罪名!碧莲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还死她吗?
成贵人被关在寝殿之中, 屋内屋外皆有身强体壮的嬷嬷们看守着, 她连踏出寝殿一步都不行。成贵人此时已经心神大乱,越想越是害怕, 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成贵人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小声哭泣, 可是成贵人越想越是担心她此番遭人陷害会连累得七阿哥更加被康熙厌恶, 成贵人想到她那个早早便被送去阿哥所由嬷嬷和乳母们照顾的七阿哥, 想到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七阿哥几次面, 有时候她为了见七阿哥一次还要拿出银子来打点伺候七阿哥的宫人和奶母, 成贵人非常思念七阿哥, 心里更加难过了,便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哭得越来越大声起来。
刚才启祥宫主位安嫔李榕见成贵人和她的宫女碧莲被内廷总管梁九功和一群面生的嬷嬷们压回了启祥宫,而且又被分别看管起来,心里便知道成贵人一定是摊上了大事了。
安嫔心里害怕被成贵人连累,当即便笑着迎上前去,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递到了梁九功手里,好奇的问道:“梁公公,这是闹得哪一出儿呀?成贵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就忽然被关在寝殿里不让她出门了呢?”
梁九功浅笑着将红包又交给了安嫔,笑着提点道:“安主子询问,奴才本不应该有所隐瞒。可是,此事关系重大,究竟如何处置成贵人,还要等皇上的旨意。奴才实在不敢随口乱说。
奴才斗胆劝安主子一句话,在皇宫里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好奇心太多了反而容易给自己招祸。”
安嫔见梁九功不肯收自己的红包,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尴尬,随即又笑着对梁九功道:“梁公公所言极是,这个道理本宫也是明白的。只不过,成贵人毕竟是启祥宫里的人,本宫身为启祥宫主位,看见她被压了回来,禁足在寝殿之中不许出门,于情于理也该问一问的。
既然此事关系重大,梁公公此时不便对本宫言明,本宫也不是那些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定不再过问此事就是了。”
梁九功吩咐嬷嬷们好生看管成贵人和碧莲,既不许她们和任何人说话,也不许她们自尽,而后便离开了启祥宫,回去向康熙复命去了。
安嫔觉得梁九功之所以不收她的红包,一定是没将她放在眼里,心里便十分不舒服,又担心成贵人不知道惹出了什么大祸而连累她,因此越发心烦意乱。
此时安嫔又听见西配殿里传来了成贵人的哭声,顿时气的将手里的茶杯用力的放在了桌子上,气呼呼的走到了西配殿的窗户旁边,恼怒道:“哭哭哭哭什么哭!这会子倒有脸哭了,早干什么去了?倘若你自己是个好的,也不至于生了一个有腿疾的儿子出来了!真是把皇上的脸面都丢尽了!
明知道自己命不好,还不趁早安生些,如今也不知道又闯出什么祸来了!你自己不想好好的过日子也就罢了,可别平白无故的带累了别人跟着你一起倒霉!”
成贵人听安嫔又再她面前提起七阿哥的腿疾,还嘲讽她命不好,指责她连累了七阿哥,心里不禁悲愤交加,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安嫔的话,只能用手紧紧的捂着嘴,再也不敢哭出声了,脸上的眼泪却是越流越多,很快便将两只眼睛哭得红肿不堪,令本就不算出众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憔悴,一下子像是苍老了五六岁。
负责看守成贵人的两位嬷嬷对视一眼,心里皆不约而同的想道:这位成主子的容貌果真平平,如今这一哭起来,越发不好看了。难怪不得皇上的宠爱!就这幅模样儿,连她们都不爱看,更何况是万岁爷呢?
毕竟,同样的事情如果是美人来做,总是会赏心悦目一些。比如同样是悲伤哭泣,对于容貌美丽的女子而言,连哭泣都会惹人怜爱,连哭泣的模样都被人称赞为梨花带雨;可若是换了那些容貌平平的女子来做,恐怕便只剩下惹人厌烦了。
两位嬷嬷都不禁想到如果是那位容貌冠绝后宫的密妃娘娘伤心落泪,只怕会更加惹人怜惜吧……
与此同时,碧莲也在她的屋子里哭得十分伤心,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的委屈。
碧莲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还说她根本不知道成贵人竟然缝了那件绣着海棠花纹的浅粉色小衣裳,去诅咒密妃娘娘,更不知道成贵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明知皇上已经下旨不允许将任何与海棠花有关的东西送到密妃娘娘面前,还将这件与巫蛊有关的海棠花纹的小衣裳放在包袱里,命她捧着送到了储秀宫,这岂不是要害死她吗?
看管碧莲的两位嬷嬷皆面无表情的看着碧莲哭泣诉苦,既不上前阻止,也没有安慰碧莲一句话,只是按照梁九功的吩咐,默默的将碧莲的反应和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并且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个碧莲究竟能哭多久。
碧莲哭了一会儿,见压根儿没有人搭理她,也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但碧莲却一直牢牢的记着贵人对她的提点,在事情闹出之后,一定要哭得比成贵人更无辜、更伤心、更委屈,并且一口咬定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件浅粉色海棠纹花的小衣裳,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成贵人一个人身上,唯有如此,她才能令皇上相信她是无辜的,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于是,尽管两个嬷嬷没有安慰碧莲一句,也没有像碧莲期待的那样问她什么话,但碧莲却依旧继续抽抽噎噎的哭诉着自己的无辜与委屈。
尽管蜜菀已经为成贵人说了几句好话,告诉康熙她觉得成贵人当初缝制这件浅粉色海棠花绣纹的小衣裳,其目的应该与巫蛊诅咒无关,但却并没有打消康熙对成贵人的怀疑。
在康熙看来,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如果成贵人果真是个好的,绝无半点行差踏错,怎么会在她送给蜜菀的小衣裳里出现了他早就已经明令禁止出现在蜜菀面前的与海棠花有关的东西呢?
尤其是成贵人亲手缝制的那件绣着海棠花的浅粉色小衣裳,样式和花纹的都与当初他命内务府为蜜菀制作的浅粉色海棠花纹旗装十分相似,因此,康熙自然便多想了一些。
蜜菀由于昨夜没有休息好,因此今晚睡得略早一些,康熙却没有与蜜菀一起安寝,而是特意去了储秀宫的正殿,将梁九功唤到面前,沉声询问道:“成贵人带来的那些衣裳可都一一查明白了?”
梁九功想到他查到的那些东西,都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打颤,知道康熙听到这个结果之后一定会雷霆震怒,因此特意站得离康熙略远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启禀皇上,虽然素心和樱儿没有在成贵人带来的其他小衣裳里发现带有海棠花纹的衣裳,可是,奴才不放心,因此又带着小顺子和小东子将这些小衣裳一一剪开了细看,却发现这些衣裳的确大有问题!
奴才发现的这些东西实在大逆不道、恶毒至极,奴才怕说出来污了皇上的耳朵,惹皇上生气!”
康熙微微眯起眼睛,脸色越发阴沉,冷声问道:“你究竟发现了什么问题?直言便是。”
梁九功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才们将这些衣裳剪开内衬以后,发现在那件浅粉色海棠花纹的小衣裳的里衬中竟然夹着一个画着巫蛊娃娃的布片,上面……还写着密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呐!还有……”
康熙额上青筋直蹦,咬牙切齿的沉声问道:“还有什么?难道你还发现了比你刚才所说的这些更阴险歹毒的东西吗?”
梁九功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连忙颤抖着声音回禀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在成贵人为十一阿哥做的小衣裳的内衬里发现了一个画着奇怪符咒的布片,上面还写着七阿哥和十一阿哥的生辰八字……
奴才将那个咒符临摹了下来,询问了钦天监的几位大人,几位大人都说这个符咒有偷天换日、逆天改命的功效,可以将佩戴这枚符咒之人的气运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同时也会将另一个人的厄运转嫁给佩戴这枚符咒的人。
几位大人还说这个符咒由于逆天而行,因此对施咒者自身影响极大,会减福减寿,因此,极少有施咒者愿意冒着折损自己福寿的风险去做这样损阴德的咒术。”
康熙怒极反笑,“朕还真是小瞧了成贵人。常言道为母则刚,只可惜成贵人却将心思用在了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上!她只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难道为了自己的孩子便可以用如此歹毒的方法诅咒别人的孩子吗?”
康熙原本连见都不愿意见成贵人,可是想到扑朔迷离的巫蛊案,想到至今仍被巫蛊诅咒的蜜菀,康熙遂命梁九功带着罪证,起驾前往启祥宫,打算亲自审问成贵人和碧莲。
康熙已经多年未曾踏入启祥宫了,此番康熙突然驾临启祥宫,令后宫众人震惊不已。
后宫妃嫔们听闻康熙御驾忽然在夜里驾临启祥宫的时候,皆有些疑惑。
要知道,康熙的御驾可是从备受盛宠的密妃娘娘的储秀宫里出来直奔启祥宫而去的,康熙此举意味着什么,后宫嫔妃们自然要多想几分。
密妃王氏的容貌如何,后宫妃嫔们皆心中有数,而启祥宫里的安嫔和成贵人容貌如何,嫔妃们也一清二楚。
若说康熙由于密妃王氏正在坐月子无侍寝,因此动了宠幸其他妃嫔的念头,众位妃嫔们都不会感到奇怪,然而,若说有本事将康熙从密妃的寝殿之中勾到自己屋里的女人是安嫔或是成贵人,众位妃嫔们都觉得此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成贵人戴佳氏自从为皇上生下了一个天生便有腿疾的七阿哥以后,就不得皇上的宠爱,皇上连她的绿头牌都一次也没有翻过,足见皇上已经因为七阿哥的事而厌弃了成贵人。
加上最近几年成贵人因为七阿哥的事而着急上火,郁郁寡欢,早就已经在皇上的冷落与奴才们的锉磨中憔悴了容颜,如何能令皇上动心,竟大晚上的特意从密妃的储秀宫赶到启祥宫去宠幸她?
启祥宫里倒是还有一个安嫔。安嫔虽然贵为启祥宫主位,但是容貌莫说比不上密妃,就连宜妃、德妃、定嫔等人也是比不上的。
可是,俗语有云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保不准皇上由于某些缘故忽然看中了安嫔,因而于深夜特意从储秀宫赶往启祥宫,都没有命安嫔按照宫里侍寝的规矩前往乾清宫侍寝,而是亲自赶赴安嫔的寝殿,与安嫔共赴巫山云雨。
贵妃钮钴禄瑾瑜倒是不在意康熙又看上了谁,打算命谁侍寝,反正无论康熙最宠爱哪一位妃嫔,主要她好好的保重好自己个的身子,不犯大错,她都依然是统御后宫的贵妃娘娘,那些宠妃就算能得皇上一时的欢心和宠爱,也必定都越不过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