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皇贵妃娘娘觉得身子疲惫,想要多休息休息,臣妾和荣妃、惠妃、宜妃、德妃几位妹妹随时都愿意为皇贵妃娘娘分忧解劳呢!”
皇贵妃勉强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言语之间却已经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本宫的身子好得很,贵妃惦记着本宫的身子,也是贵妃对本宫的一番心意,只可惜让贵妃白操心了,本宫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呢。”
贵妃依旧笑得仪态万千,“臣妾关心皇贵妃娘娘是应该的,只要是为了皇贵妃娘娘,即使白操心臣妾也心甘情愿!皇贵妃娘娘又何须过意不去呢?”
皇贵妃只觉得自己如果再多和这位讨厌的贵妃说一句话,她都要被气吐血了,于是,皇贵妃不再与贵妃多言半句,径自在紫云的搀扶下登上了轿辇,回承乾宫去了。
贵妃见皇贵妃登上了轿辇,也不生气,浅笑着说了一句恭送皇贵妃娘娘,待皇贵妃的轿辇离去之后,自己才在玲珑的搀扶下登上轿辇,向永寿宫行去。
刚才在皇贵妃和贵妃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斗法之时,荣妃、惠妃、宜妃、德妃以及随后出来的妃嫔们都已经听到了。
荣妃懒得参与皇贵妃与贵妃之间的争斗,只是面无表情的乘着自己的轿辇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惠妃、宜妃、德妃听了贵妃的话虽然有所意动,但终究不想在这个时候便将皇贵妃给得罪狠了,因此便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若无其事的各自走开。
定嫔、僖嫔等人也纷纷装作没有听到这些是非,位份低微的贵人和庶妃更是不敢多在是非之地停留半刻,谁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皇贵妃佟佳云婉回到承乾宫以后,便有些支撑不住了,紫云见皇贵妃身子如此虚弱,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紫云跪在皇贵妃身边,一边为皇贵妃捏着腿,一边忧心忡忡的劝道:“主子昨天夜里便没有睡好,只睡了三更一个更次便醒了,今早又要早早的起来,带着众位妃嫔们前往慈宁宫向太皇太后、皇太后拜年,主子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呢?”
“主子的脸色这般差,现在正是应该好好休息的时候,千万不宜再继续劳累了。不如,一会儿的乾清宫家宴,主子便不要去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呀!”
皇贵妃当即便恼怒的打了紫云一个耳光,指着紫云的鼻子怒斥道:“你这奴婢胡言乱语些什么?谁说本宫病了,需要休息了?刚才贵妃还别有居心地劝本宫休息,为的便是惦记着本宫手里的权力;你这奴婢又是得了谁的好处?竟然也敢妄议本宫的凤体安康?”
紫云吓得身子一抖,当即便不住的向皇贵妃磕头求饶,“主子明鉴,奴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背主忘本的事情来呀!奴婢一向对主子忠心耿耿,也不敢有贰心!刚才奴婢只是担心主子的身子,所以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皇贵妃刚才只不过是因为听了紫云劝她休息这番话,又想起贵妃钮钴禄瑾瑜在慈宁宫门口对她说的那番话,因此气急了迁怒于紫云,这才借故打了紫云一下出出气。
但皇贵妃心里十分清楚,紫云的身家性命都在她一手掌握之中,紫云根本不会也不敢背叛她。皇贵妃因为身上不舒服,看着紫云,便更觉得生气。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宫要如何做,还轮不到你这个奴婢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别以为本宫宠着你一些,就纵的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紫云被皇贵妃骂得不敢还口,只能连连磕头向皇贵妃请罪,“求主子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后再也不敢了!”
皇贵妃见紫云的额头都有些磕红了,才开恩让紫云平了身。
皇贵妃刚才动了怒,越发觉得胸闷气短,便对紫云吩咐道:“去将周御医开的药煎两碗拿来。”
紫云记得周御医曾经特意强调过,这些药虽然可以帮着皇贵妃吊着精神,可是却千万不能过量使用,否则对皇贵妃的身子伤害极大。
紫云原本还想开口再劝劝皇贵妃,可是她的脸颊和额头现在都还疼着呢,再想到皇贵妃刚才声色俱厉的一番责骂,紫云便闭了嘴,恭敬的按照皇贵妃的懿旨煎好了两碗药,呈给了皇贵妃。
皇贵妃皱着眉头喝了药,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身子果然舒服了一些,也有比刚才有了些精神。
皇贵妃皱着眉头问紫云道:“打听到皇上一会儿参加乾清宫家宴的时候会穿什么颜色的吉服了吗?”
紫云连忙向皇贵妃请罪道:“奴婢无用,没能办好差事,请主子恕罪!”
皇贵妃想到康熙的权势与手段,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罢了,此事也怨不得你们打探不到消息。皇上一向御下极严,乾清宫里有哪个奴才敢多嘴透露皇上的消息的?谁不怕有命拿钱没命花?他们既怕丢了自己的脑袋,更怕连累了他们的家人,自然是不会说的。”
既然未能打探到消息,皇贵妃便打算依旧穿着这身儿明黄色吉服袍前往乾清宫参加家宴。
她就不信她和皇上表哥会如此没有默契,竟会穿了不一样颜色的吉服袍!
事实上,按照皇宫里的规矩,康熙一年之中只有少数几日会与众位妃嫔们一同用膳,如元旦、上元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冬至、除夕和万寿节,康熙都会在宫里举行盛大的家宴,与众位妃嫔们共庆佳节。
在这些节日举行的家宴之中,尤以除夕当日在乾清宫举行的家宴最为隆重。
虽然康熙与众位妃嫔们共赴家宴,但其实却并不同桌共餐,仍就按照位份高低排列座次,每人一桌,单桌用膳。
按照皇宫里的规矩,康熙的宴桌置于乾清宫宝座前,太皇太后宴桌于御座东次稍后,皇太后宴桌于御座西次稍后,皆为头等宴桌;左右分别设太妃、皇贵妃、贵妃宴席,皆为二等宴桌;其后再设诸位妃嫔的宴席,俱为三等宴桌。
在康熙和后宫妃嫔们到来之前,乾清宫的宫人们早早的便开始准备乾清宫家宴的相关事宜了,设桌、摆盘,非常忙碌。宫人们在总管太监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备好家宴需要的所有东西一一准备妥当,在此过程中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宫人们首先在康熙的宝座前正中摆上皇帝用金龙大宴桌一张,上面摆着造型精美的八路膳品:一路为松棚果罩四座,上面安着万象迎春象牙牌四个,两边还摆着花瓶各一对。
中间用青白玉盘盛着点心八品,摆着冷膳、热膳共计四十品,宴桌上还要摆放精美的花瓶和各色时令鲜花作为装饰。此外,宴桌上还摆着康熙用膳时使用的金器餐具,包括纯金打造的金汤匙、金碗与包金的象牙筷子一对。
太皇太后、皇太后与康熙的诸位妃嫔们的宴桌上也要摆好群膳及各种糕点,亦要以瓶花及鲜花装饰。并按照各位妃嫔们的位份,每桌分别摆上绿龙黄碗、白里金龙碗、紫龙碗,桌子上还摆着高头点心八品、各色果品四品、银碟小菜四品。
负责摆盘的太监小顺子看着妃嫔们的坐席,心里却在琢磨着不知道近来备受皇上宠爱的密嫔娘娘究竟会坐在嫔位之首,还是嫔位之末呢?
快到吉时的时候,后宫之中的众位妃嫔们皆已经提前来到了乾清宫,此时,皇太后和几位太妃们也已经到了,众人三三两两的同相熟之人聚在一起说着话,倒是有一大半儿人都在谈论着这位入宫最晚却此时还没有到来的密嫔王蜜菀。
宜妃郭络罗毓秀忍不住向惠妃抱怨道:“我看这密嫔也太不懂规矩了,就算皇上和太皇太后看在她肚子里怀的两位小公主的情分上,赐了她恩典,允许她今日不必早起向皇上和太皇太后拜年,她便真的好意思不去啊?”
惠妃纳喇茹芸也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讽刺的浅笑,“密嫔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有几分姿色,便轻狂的恃宠而骄起来。我就不信皇上和太皇太后会一直宠着她!”
宜妃也点头道:“依我看等到皇上和太皇太后看清楚她骄纵无礼的真面目以后,必不会再由着她任性胡来!密嫔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德妃乌雅玥凝听着惠妃和宜妃编排密嫔,却没有冒然插嘴。
德妃看着她座位旁边的坐席,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件事:不知道等会儿坐在她旁边嫔位首席之人会是僖嫔赫舍里氏,还是那位备受皇上和太皇太后宠爱的密嫔呢?
成贵人戴佳凌珊此时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一方面成贵人很希望能够有机会和密嫔坐在一起,如此一来,她便有机会可以结交密嫔;另一方面,成贵人又盼着密嫔更加受宠,能够得到皇上的恩典坐在嫔位之首。因为只有密嫔受宠,那么她的计划才能够有用。
贵妃钮钴禄瑾瑜见了桌子上摆着的各色美食,已经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此时心里惦记着美食的贵妃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研究为何密嫔还没到的事情了,心里只期盼着吉时快些到来,也让她可以好好的品尝美味佳肴。
皇贵妃脸上带着温柔优雅的微笑,陪着皇太后说着话,心里却越来越难受。
为什么密嫔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到?难道说,一个小小的密嫔竟然还能有这个福气,陪着皇上和太皇太后一起来吗?
皇贵妃刚想到此处,便听闻乾清宫的太监通报道:“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密嫔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皆向门口望去,只见康熙和密嫔竟然一左一右分别扶着太皇太后的手,三人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一起走进殿内。随着康熙驾临,殿内立即按制奏起了动听的音乐。
参加除夕家宴,后宫妃嫔们皆要穿着吉服袍,佩戴钿子、朝珠,盛装打扮,然而,众人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像密嫔那般可以将吉服袍穿的这么好看的。
明明是雍容华贵的吉服袍,却被密嫔穿出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藕荷色的吉服袍衬着密嫔莹白如玉的肤色,十分赏心悦目。
事实上,藕荷色是一个极为挑人的颜色。倘若肤色不够白皙,或是气质不够好,穿上藕荷色的衣裳只能自曝其短,容易显得人肤色偏黄,很难穿出藕荷色的神韵与风采。
因而,后宫之中的妃嫔们在挑选吉服袍颜色的时候,大多都会避开纯正的藕荷色。如此一来,蜜菀倒是成了今日乾清宫中唯一身着藕荷色吉服袍的妃嫔了。
蜜菀和康熙一起将太皇太后扶到座位上坐好之后,蜜菀便按照康熙刚才告诉他的位置,走到了德妃旁边,康熙升座之后,皇贵妃率后宫众妃嫔向康熙和太皇太后行礼,而后方才按照位份分别入座。
僖嫔赫舍里长华见蜜菀竟然坐在了嫔位之首,占了她的位置,心里便十分不舒服。
然而僖嫔虽然也姓赫舍里,却并没有平贵人赫舍里怡萱那样显赫的家世,因此,僖嫔也只能在心里暗自抱怨几句,表面上却依旧对蜜菀笑脸相迎,笑得极为和气,与蜜菀寒暄几句之后便坐到了蜜菀对面的席位上。
定嫔万琉哈雅芙则坐到了蜜菀下手边的席位。如此一来,蜜菀便坐在了嫔位的首席,坐在她上手位的便是德妃。
众位妃嫔见了这样的坐席安排,都不禁暗暗惊讶,心中对于密嫔受宠的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依照常理而言,密嫔是如今皇宫里最后入宫的妃嫔,即使她如今腹中怀了两个龙胎,但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密嫔也应该坐在嫔位之中的末席。
可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却为了密嫔不顾宫里的规矩,赐了密嫔恩典,让她越过先于她册封为嫔的五位妃嫔,坐在了嫔位的首席。
如此一来,岂不是意味着按照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心意,密嫔便贵为嫔位之首,成了地位仅次于荣、惠、德、宜四妃的妃嫔了?
众位妃嫔们看出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心意,明白皇上和太皇太后决心要抬举密嫔之后,皆各怀心思,对此事有着许多想法。
而其中最为愤怒不满的便要数皇贵妃佟佳云婉了。
皇贵妃方才看到康熙和密嫔竟然一左一右分别扶着太皇太后的手,三人一起走入殿中的时候,心里便又是震惊、又是难过,整颗心仿佛被针扎一样难受。
在皇贵妃看来,与康熙一起陪伴着太皇太后一起入席的妃嫔明明应该是她这位皇贵妃,而不是那位刚刚入宫、只知道以色侍人的密嫔!
而康熙今天竟然没有穿着与她相同颜色的明黄色吉服袍,则令皇贵妃更加伤心不已。
皇贵妃也不是傻子,她如何不明白康熙此举意味着什么。
在皇宫之中,唯有乾清宫被保护得固若金汤,她想要打听到康熙今日穿着什么颜色的吉服袍的确难如登天。
可是,康熙明明早上在她请安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她身上穿着的明黄色吉服袍了,但康熙却偏偏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吉服袍参加乾清宫家宴,这意味着什么,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皇贵妃看着坐在德妃身旁的蜜菀,只恨得牙根痒痒,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端方优雅的微笑。皇贵妃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憎恨与杀意。
看来这个密嫔,是不能留下来了。
吉时已到,筵宴正式开始,不仅有宴乐助兴,康熙还命宫人准备了歌舞、杂耍等节目,用以助兴,增加宴飨的欢乐氛围,供众人观赏取乐。
未初二刻,太监进康熙汤膳盒一对,有红白鸭子膳汤和白玉粳米膳一品;红枣燕窝捶鸡膳汤和豆腐鲫鱼膳汤各一品,次进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皇贵妃,贵妃、其余妃嫔等汤膳及梗米膳各一品。
宴毕后,康熙降座,率后宫妃嫔们陪伴太皇太后、皇太后、几位太妃到畅音阁赏戏,御茶膳房令备奶茶进呈众位主子饮用。
是日西时,晚宴正式开始,此次摆的是转宴大席,席上备有各种馔肴。按照皇宫里的规矩,要先转汤膳,而后再转小菜、点心、群膳,而后是捶手、果盅、苏糕,此外还有螺、高头松棚果罩等各色美味佳肴。
按照清宫里的规矩,转宴大席摆的俱是酒宴,摆五路膳品,每路各八品御膳,需要用五对朱漆飞龙宴盒呈进,后妃们的酒宴桌每桌十五品御膳。
进酒开始后,康熙举觞先饮,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皇贵妃、贵妃、其余诸位妃嫔依次饮,众人一起欢庆除夕,共贺新春佳节。
康熙知道蜜菀不能饮酒,因此,特意命宫人为蜜菀准备了果茶和牛奶。
蜜菀今日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热闹的家宴,但是却没来由地觉得心中有些寂寞。
蜜菀望着周围诸多各俱风韵的妃嫔们,看着这一张张或清雅、或妩媚的笑脸,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无论她如何逃避,后宫里的这些嫔妃都是康熙名正言顺的女人,这早就已经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只要康熙愿意,他可以随时宠幸这些妃嫔,与她们生儿育女。而她只是康熙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女人而已。
从前住在乾清宫的时候,蜜菀有时候还会自欺欺人的故意不去想康熙后宫之中的众多嫔妃。可是今天,蜜菀第一次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是无法躲开这些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