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和樱儿更是急得红了眼睛,两人看见蜜菀虚弱的躺在康熙的怀中,晚上睡觉前还十分红晕健康的脸色如今却变成一片苍白,又看到藕荷色的锦被上竟然有那样一块鲜红的血迹,不禁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恨不能以身相代,替蜜菀受了这份病痛和苦楚。
康熙着急的对芳柔吩咐道:“你去将梁九功叫醒,命他即刻前往太医院,将太医院院使孙之鼎传来储秀宫为密妃诊脉。”
芳柔连忙领命匆匆退出寝殿办差去了。
康熙又对素心和樱儿吩咐道:“密妃刚才吐了血,你们去倒杯热茶来给密妃漱漱口,再端一盆热水来给密妃擦擦脸。”
素心和樱儿连忙按照康熙的吩咐倒了热茶,端来了热水,正想伺候蜜菀漱口擦脸的时候,却被康熙抢了差事。
康熙先用被热水浸湿的布巾轻轻为蜜菀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和唇边的血迹,又接过素心递来的茶杯先亲自试了一下茶水的温度,方才将茶杯送到蜜菀的唇边,柔声对蜜菀道:“菀菀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可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吗?菀菀先喝口茶水漱漱口,省的口中腥甜不舒服……”
第70章
蜜菀此时已经回过神来, 乖巧柔顺的喝了康熙递到她嘴边的茶水,漱了口,当口中的腥甜之气被茶香味取代之后, 蜜菀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蜜菀心中暗自疑惑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悲伤如此强烈, 可又说不清楚缘故, 如今竟又忽然消失不见了,实在是奇怪得紧。难道说她刚才之所以会悲伤吐血与那对奇怪的母女有关吗?
蜜菀从前也曾经听娘亲说过有些人在至亲离世或是突然遭受巨大的变故,会由于悲伤过度而呕血, 甚至还有因此郁郁寡欢熬坏了身子的。
可蜜菀却一直觉得那些能因为伤心难过而呕出血来的人,大约平日里身子骨儿便不大好吧,否则, 又岂能因为遇到伤心事便呕出血来呢?像那些身子骨儿硬朗的人,无论心里多么伤心难过应该也不至于会吐血吧?
蜜菀一向觉得自己的身子被养的极好,健健康康的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刚才发生的事可谓令蜜菀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情况有了全新的认识。
蜜菀心里也暗自纳罕,难道说她的身子只是外强中干, 或者有什么尚未查明的隐疾?因此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而吐出一口血来?
蜜菀心中虽然有许多疑惑尚未解开, 但却觉得自从她吐出那一口血以后, 胸口也不闷不疼了,身上也没有其他任何地方有什么不适之处, 似乎已经没事了。
康熙见蜜菀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也没有继续呕血, 方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康熙皱着眉头询问道:“菀菀刚才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做了什么噩梦?被噩梦惊着了?还是身子不舒服?难受得吐血了?菀菀莫怕, 朕已经命梁九功赶往太医院传御医去了, 一会儿让孙之鼎好好为你诊诊脉, 开几副药吃一吃, 调养好了就没事了。”
蜜菀乖巧的点了点头,轻声安慰康熙道:“皇上不要担心,菀菀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或许是因为菀菀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之后才会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倒也不见得便是菀菀的身子有恙。”
康熙见蜜菀此时能够开口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气息平稳,声音不颤不抖,心里方才有了一些底,觉得蜜菀应该并无大碍,但还是得让孙之鼎为蜜菀好好诊诊脉,确定蜜菀平安无恙以后他才能够放心。
梁九功方才听到芳柔说密妃娘娘吐了血,康熙命他立即赶往太医院请太医院院使孙大人来储秀宫为密妃娘娘诊治,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匆匆穿上外袍便带着小顺子往太医院跑,而后又带着太医院院使孙之鼎一路向储秀宫飞奔。
幸而此时时辰还早,路上除了巡逻的侍卫之外并无他人,否则,这一奇景必定又要成为后宫众人议论的话题了。
然而,孙之鼎赶到储秀宫丽景轩为蜜菀诊脉之后,却并未发现蜜菀的身子有任何异样,也查不出蜜菀吐血的原因。
康熙听了孙之鼎的诊断,顿时恼怒得将孙之鼎训斥了一顿。一个人的身子若是好好的,能无缘无故的吐那么大一口血吗?吐了血之后能对身子没有任何影响吗?康熙又命孙之鼎为蜜菀仔细诊了一回脉,然而孙之鼎诊脉之后,依旧未能发现蜜菀的脉象有何异样之处。
孙之鼎也很委屈,他已经仔仔细细的为密妃娘娘诊了几回脉了,但他的确未曾发现密妃娘娘的脉象有何异样之处,他总不能胡编乱造说密妃娘娘的脉象有异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欺君之罪,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可担待不起!
康熙对孙之鼎的医术也还是信得过的,也相信孙之鼎对他的忠心,此时康熙见孙之鼎为蜜菀接连诊了几次脉都没有发现蜜菀的身子有何异样之处,也未能查出蜜菀吐血的原因所在,康熙便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多想了几分。
康熙想起之前胤禛在御花园绛雪轩的海棠树下发现的写有蜜菀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想起蜜菀在曾经在乾清宫寝殿不明原因的昏睡不醒,再想到蜜菀此番忽然吐血,之后太医为蜜菀诊脉又查不出吐血的原因,便不禁怀疑蜜菀是受了巫蛊诅咒的影响,才会没来由的忽然吐血。
康熙神色阴郁,心里暗自琢磨着他是不是应该命人将紫禁城里的所有海棠花都拔了,以免这巫蛊之术依旧会对菀菀的身子产生影响?
蜜菀见康熙脸色阴沉,并不知道康熙又想起了诅咒过她的巫蛊之术,还以为康熙只是担心她的身子,连忙浅笑着劝道:“皇上不要担心,我觉得我的身子已经无碍了。也许菀菀方才真的是被那个奇怪的梦给惊着了,但那口血吐出来以后,也就无事了。”
康熙怜爱的摸了摸蜜菀柔软的长发,心里却觉得蜜菀只不过是怕他担心,因此才说这些话来安慰他的,心里依然有些担心蜜菀的身子。
康熙见时辰还早,便吩咐樱儿重新换了一床干净的锦被,命孙之鼎和素心等人退了下去,对蜜菀道:“菀菀一向不习惯起这么早,若是能睡便再睡一会儿吧,也好养养精神。有朕在此处陪着菀菀,菀菀也不必害怕再做噩梦。”
蜜菀愣了愣,轻声对康熙解释道:“其实,刚才菀菀做的那个梦只是略有些奇怪罢了,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噩梦。”
“奇怪的梦?”康熙皱了皱眉,好奇心彻底被蜜菀勾起来了,“菀菀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了?”
蜜菀斟酌着措辞,向康熙解释道:“菀菀刚才梦到了一个容貌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三四岁的小姑娘,她和她的娘亲住在一个既漂亮又有些奇怪的地方,衣饰打扮也与今人大不相同。
小姑娘的娘亲告诉她,运用接种牛痘的方法可以让人避免感染天花恶疾,还将如何运用牛痘防治天花恶疾的方法说得极为详细。
更加奇怪的是菀菀梦醒之后,竟然将这对母女的对话记得一清二楚,倒不像是从前菀菀做梦的时候,通常醒过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康熙听闻蜜菀所言,心中震惊不已。
天花恶疾有多么恐怖与可怕,康熙比任何人都清楚。康熙至今回想起他当年感染天花出痘的经历,依然觉得心有余悸、不寒而栗,那种濒临死亡的痛苦和绝望,康熙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
康熙清楚的记得起初他只是在脸部和四肢出现了一些红色斑疹,几日后却逐渐变成了丘疹,随之而来的还有高热寒战、头痛乏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期间还有数次烧得昏了过去,尽管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撑了过来,当疹子逐渐干缩结痂脱落之后,还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处瘢痕。
虽然天花恶疾在他身上留下了几处永远也无法痊愈的印记,但却也使得他因祸得福,由于熬过天花此劫而被皇阿玛和皇祖母看中,立为大清皇帝。
在康熙的孩子之中,太子胤礽便在五岁的时候曾经感染过天花,幸而胤礽福大命大,总算撑了过来,而另外几位感染天花恶疾的小阿哥和小公主便没有那么幸运了,没过多久便被天花恶疾夺去了性命。
而天花恶疾每次泛滥,都会感染无数百姓,如同时刻悬在大清黎民百姓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要了无数百姓的性命。
只可惜,从古至今所有感染天花恶疾的病患,都没有任何有效的方法治愈天花,只能尽量用一些汤药减轻病患的症状和痛苦,最终还是要依靠病患自己撑过来。撑过来的人便能活下去,而且终生不会再感染天花;那些没能撑过来的人便会被天花恶疾夺去性命。
康熙从来不曾想过他有一天能够找到防止感染天花恶疾的方法,连忙拉着蜜菀的手,细问其详。
蜜菀斟酌着措辞,将康熙所问的问题逐一回答明白了,康熙听后更是大喜过望,打算立即着手命人验证以接种牛痘的方法预防天花是否有效。
虽然历朝历代也曾经有人以接种人痘的方法防止感染天花恶疾,可是,此种方法并不安全,极有可能令接种人痘之人立即感染天花而亡,因此,许多人都不愿意冒着感染天花的巨大风险接种人痘。
蜜菀梦中得知的以接种牛痘防止感染天花恶疾的方法,或许真的可以阻止天花恶疾继续在大清肆虐。
康熙并非只因为蜜菀所做的一个梦便肯定接种牛痘对防治天花恶疾有效果,但蜜菀所做的梦却给了康熙一个很好的防治天花的思路。
由于到目前为止,大清对天花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对不幸感染天花的病患只能采取隔离的方式对其进行医治,同时避免病患再将天花传染给其他人。因此,当康熙听闻蜜菀所言,自然决定命人验证以接种牛痘的方法预防天花是否有效。倘若此法当真可以预防天花恶疾,那么,这将是康熙登基为帝之后最重要的功绩之一。
康熙从小时候起便立志成为名垂青史的有道明君,如今康熙得知他极有可能发现遏制天花恶疾在大清国肆虐的方法,自然十分欢喜。
康熙一想到在民间肆虐千年,历朝历代的国君帝王都未能控制的天花恶疾,极有可能在他执政期间得到有效的遏制,甚至逐渐使天花恶疾在大清国内绝迹,便觉得踌躇满志,心中激动不已。
康熙正欲将他喜悦的心情告诉蜜菀的时候,却发现蜜菀不知何时已经在他怀中睡着了。
康熙一愣,随即摇头轻笑。小丫头还真是说睡便睡,倒是像极了从前怀有身孕的时候贪睡的模样。
康熙怜爱的吻了吻蜜菀柔嫩的嘴唇,心中却不禁回想起刚才蜜菀呕血的模样。康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亮光,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倘若蜜菀梦中得知的以接种牛痘来预防感染天花恶疾的方法果真有效,那么,无意之中窥得天机的蜜菀却毫无保留的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如此一来,蜜菀岂不是等于泄露了天机?
难道说蜜菀刚才醒来之后不明原因的呕血便是上天对她窥探天机的惩罚?那么,刚才蜜菀又将以接种牛痘来预防感染天花恶疾的方法毫无隐瞒的告诉了他,蜜菀不会因为泄露天机再次得到惩罚吧?
康熙想到此处,越发拧紧了眉头,竟神色复杂的望着蜜菀,一直到天亮也未能成眠。
延禧宫西配殿,卫贵人卫琳琅由于病了几日,又两日水米未进,夜里的时候便已经烧得人都有些糊涂了。等到了天亮的时候,卫贵人不止昏迷不醒,竟连气息都逐渐微弱了下去。
幸好碧晴早上见卫贵人躺在床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心里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儿了,连忙走到床榻旁边查看了卫贵人的情况。
只见卫贵人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连气息都弱的微不可查。碧晴大惊,生怕卫贵人若是死了会连累到她,连忙赶到延禧宫后殿,将卫贵人的情况禀报给惠妃纳喇茹芸知晓。
惠妃正由敬嫔王佳语蓉伺候着梳妆打扮,往头上簪花呢,乍然听闻卫贵人突发重疾,已经昏迷不醒的时候,惠妃和敬嫔皆下了一跳。
惠妃带着敬嫔来到西配殿一看卫贵人的情况,都不禁拧紧了眉头。
惠妃一边吩咐宫人即刻前往太医院请御医前来延禧宫为卫贵人诊治,一边斥责碧晴道:“卫贵人病成这样,你昨日夜里为何不向本宫禀报?”
碧晴心里一慌,连忙推脱道:“回惠妃娘娘的话,奴婢昨儿夜里还以为卫贵人因为困倦睡的早些,便不敢上前打扰卫贵人安寝,因此并未发现卫贵人病了。请惠妃娘娘恕罪!”
惠妃皱着眉头怒斥道:“你这个奴婢倒是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到了这会子不但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反而一味砌词狡辩,只想着为自己推脱责任,实在是可恶至极!
岂不知你的主子卫贵人病了,你身为伺候卫贵人的奴婢,未能立即发现卫贵人身体有恙便是你的过错!你若是办差得力、尽心尽力的伺候卫贵人,又岂会连她病成这样都不知道?
如今眼见你的主子卫贵人病得厉害,你不但不知悔改,更不知道心疼主子,只一味的为自己辩解开脱,可见你的眼里心里根本都没有你的主子!
既对主子不忠、又办差不力的奴婢,留在世上有什么用?”
碧晴心里既委屈又不甘,又怕被惠妃发现她昨儿夜里并没有按照宫里的规矩为卫贵人值夜的事情,因此也不敢再为自己分辨一句,只是不断的向惠妃磕头,恳求惠妃饶恕她的罪过。
碧晴一边用力的磕着头,一边红着眼睛哽咽的恳求道:“奴婢知道错了!求惠妃娘娘恕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惠妃冷哼一声,对碧晴吩咐道:“你且出去跪在院子里日头底下,好好的反省自己的罪过。倘若你的主子当真出了什么事,你也便不用活着了,直接给你的主子陪葬便是!”
碧晴当即便被惠妃的一番狠厉的训斥吓得哭出来,刚哭了两声便又被惠妃训斥道:“你的主子还没咽气呢,你哭个什么!真是晦气!难道你还想故意咒你的主子死吗?”
碧晴吓得连连摇头,刚想开口解释却又听惠妃怒斥道:“你这个该死的奴婢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跪着,好好思过去!”
碧晴不敢再分辨,只能按照惠妃的吩咐跪在了院子里的日头底下。
太医院左院院判周平正当值,得知延禧宫的卫贵人身体有恙、病情危重以后,连忙拎着药箱跟随延禧宫的小太监一路跑到了延禧宫西配殿。
周平为卫贵人诊脉过后,心中震惊不已。周平身为太医院左院判,医术自然也十分精湛。周平刚才为卫贵人一搭脉,便诊断出卫贵人这病已经病了几日了。
起初卫贵人只不过是着了凉,感染了风寒,若是早些医治,吃几副药也便好了,本不应该如此严重。
然而,卫贵人的病情却不知何故生生被耽误了,如今,卫贵人的病邪已经侵入心肺,因此才会引发高热不退,呼吸衰弱,竟将一个小小的伤风拖到了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