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挽没回答他的问题，纤纤玉指指向她说的那道题目，思路清晰地就讲了起来：“就这道，你前半部分的思路挺对的，到这一行就出了点问题……”
声音又糯又甜，但是讲题时的那种气势和她娇娇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可在她身上又一点不矛盾，鲜活极了。
许诺一开始就没当回事。
他自然知道顾挽的成绩有多差，更别说已经在心里给她的数学下了病危通知书，这会儿蓦地听顾挽说自己做错了题、还全都会，那心情简直不亚于听见小草对大树说“你长得太矮啦”。
就是个笑话嘛。
听着听着，许诺：“……”
对，我就是长得太矮了。
因为顾挽说的，对！得！离！谱！
听她那清清楚楚的思路，一看就很高屋建瓴，几句话切中要害，边给他讲错的地方边在草稿纸上演算，字迹干净清秀，绝对是让改卷老师都赏心悦目的答题示范啊！
许诺觉得自己见了鬼了。
他的成绩，在年级里都是数得着的，数学物理更是他向来擅长的科目。
所以这会儿，许诺的心情有点复杂。
当然，他只是复杂了那么一秒。一秒后，他转念一想——
瞎猫还有碰着死老鼠的时候呢，顾挽说不定是见到过这道题，背过答案呢。
他顿了一下，目光从卷子上移开，靠在椅背上，从书包里又翻出来一本习题册，“哗啦啦”翻到某一页。
“这道。”
顾挽眨巴眨巴眼，也没问他为什么，只是听话地看起了题目。
——真的是“看”。
她连笔都没有拿起来。
一分钟后，顾挽给许诺讲起了答题步骤。
每一个步骤都直切答分点，一分不漏，一步也不多写，简直让人想拍案叫绝。
许诺当即就不信邪了，又“哗啦啦”往后翻，再次指了一道难题。
能恰好背下来两道题，他就不信还能碰见第三道！
顾挽多懂事啊。
你既然不信，我就让你不信也得信。
……
连续N道难题之后。
许诺：“……？”
靠。
我以为你是小甜甜，结果你特么是个大魔王。
偏偏顾挽balabala讲完之后，又冲着他羞涩地笑了笑，似乎很不好意思。
还贴心无比、但是又手笨笨地剥了个橘子给许诺吃，手忙脚乱的样子看得许诺又心理平衡了起来。
他轻轻嗤笑一声，到底还是没看过眼，接过顾挽手里的橘子继续剥了起来。
动作干脆利落，成功地在顾挽心里刷新成了目前最喜欢的剥橘子机。
递了一半给顾挽，看到小姑娘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边吃还不忘问：“我讲得有问题吗？”
眼睛亮亮的，像是在寻求夸奖一样。
许诺被她期待的目光这么一看，偏了下头，“随意”地回：“没问题。”
顾挽登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像是天上明月，皎洁又温暖。
许诺眼角的余光瞥见女孩子脸上的笑容，到底也跟着勾了勾唇。
算了。
谁不喜欢软妹呢。
-
许诺被顾挽软得都忘记问她为什么会做题，数学还考那么差了。
被许妈妈叫去帮忙，他只来得及把那几张写满补课计划的A4纸往书里一塞，就离开了病房。
等再想起来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周一了。
许诺向来是早起困难户，晃晃悠悠、吊儿郎当地踩着点进了教室，他也没搭理皱着眉的语文老师，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坐下之后，他先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唐茵茵的位置，接下来又扫了一眼顾挽的位置。
——没人。
许诺皱了皱眉。
他这才发现教室里满是异样的氛围。大家都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语文老师布置任务，边难掩兴奋地时不时看看窗外、再看看顾挽的座位。
许诺踹了一下同桌的椅子。
正睡觉的男生蓦地被吵醒，怒气勃勃，准备发火时看清是许诺，立马转成了讪笑，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诺哥，您有事？”
许诺不耐烦地蹙着眉：“顾挽呢？”
“她今天刚进教室，就被李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许诺“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许诺！”本就因为许诺次次踩点迟到生气的语文老师，这次直接大声批评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在上早自习呢你知不知道，眼里还有没有老师了！”
许诺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脚步匆匆地从后门离开了教室，直奔班主任的办公室。
语文老师被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给气得脸色发青，偏又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许诺的背影，这才继续布置起了今天早自习的背诵任务。
唐茵茵也扫了一眼许诺，心底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唐茵茵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叫于敏慧。
于敏慧目送着许诺离开了A班，才用手肘撞了撞唐茵茵，有些奇怪：“许诺这是去干嘛了？”
唐茵茵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摇头，语调温柔：“我也不知道。”
于敏慧没听出来唐茵茵温柔语气下的不耐烦，还在自顾自地八卦，
“茵茵，你说昨天许诺为什么要退群啊？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在班群里讨论过，他也没生气啊，昨天真是吓死我了。”
唐茵茵握了握拳，笑了笑，眼波盈盈动人：“我猜……应该是因为群里在讨论顾挽吧。”
“嗤，怎么可能，他跟顾挽的关系那么差，我从来没见他们两个人说过一句话好吧？再说了，谁不知道许诺喜欢的是你呀！”
唐茵茵掩唇轻笑，颊上飞起两朵红云，娇羞可人的样子看得于敏慧一个女孩子都不住意动。
她娇羞地拍了拍于敏慧的胳膊，就连笑骂的样子都温婉又曼妙：“敏慧，你不要乱讲。你也知道，我跟许诺没什么关系的，我现在……我现在心里只有学习。”
说着说着，唐茵茵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耳垂都透着粉意。
她心下一定。
可不是嘛，她在担心什么，难不成许诺还会喜欢顾挽那个疯子不成？
唐茵茵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而出了门的许诺则一路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正准备敲门进去，许诺就发现门并没有关紧。
他扣门的手一顿。
班主任李元忠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办公室里传出来：“……这次你无论如何都得从A班离开，我不管你要去哪个班级，我们A班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许诺皱着眉头，从开着的窗户里看过去。
李元忠坐在办公椅上，批评顾挽批评得唾沫横飞。
这间办公室除了A班的班主任之外，还有B、C、D这三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另外三个班主任这个时候也都坐在办公桌前，时不时抬头看着李元忠这边的场景。
可李元忠却完全没有因为别的老师在，就给顾挽面子。
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就直直地站在李元忠前面，微微垂着脑袋，一头乌亮的头发高高地扎成了马尾，发梢微微翘起，清纯又漂亮。
她低眸敛眼，只是静静地听着李元忠的话，并没有开口反驳。
李元忠还没骂过瘾：
“亏你还是个女孩子，天天不知检点！就知道追在人家楚宣后面，被拒绝了还要跳湖，你这是要威胁谁呢！顾挽我跟你说，你不要觉得你家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看看人家唐茵茵，家里虽然有些穷困，但人穷志不穷，又努力又聪明，你呢？！”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C班班主任，抱着胳膊冷笑一声：“你这么喜欢楚宣，有本事怎么不转去王老师的班里呢？”
C班班主任一听这句话，连忙抬起头，摆摆手：“别别别，李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不然我们班学生还以为我支持他们恋爱呢。”
B班班主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有D班班主任，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男老师伍繁，这会儿听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再看看漂漂亮亮、很是礼貌、这会儿被骂也一句话不说，只是悄悄红了眼尾的顾挽，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他劝道：“好了好了李老师，人家小姑娘也刚出院，这会儿看起来精神还不大好呢。女孩子嘛，脸皮薄，知道错了就行了，您也别太动火气。”
顾挽有些错愕地抬头，瞄了伍繁一眼。
她这会儿当然不打算太强势地反驳，毕竟得摆足了受害者的柔弱，之后才能更加畅快地翻身啊。
而且，她刚才悄咪咪抬头，正好从李元忠桌上的镜子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诺，不演足了戏怎么行？
但她还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老师替她说话。
毕竟，在清夏一中这样真正的重点高中里，成绩和升学率就是王道。哪怕顾家给学校捐了很多钱，顾挽这样的学渣在A班依旧是抬不起头的存在。
像她所做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就是不可饶恕、差点替学校抹黑，但如果她成绩足够好，那就是让人怜惜、校领导们也争相来关爱她了。
顾挽在心里呵笑了一声。
李元忠被打断，登时脸一黑：“伍老师，您话也不能这么说。顾挽这样的问题学生，我批评那都是应该的。你要是听了不开心，那就让顾挽去你们班，我肯定就不批评她了。”
伍繁一怔，脸上显出几分尴尬。
正准备拒绝，伍繁就看到女孩子怯生生地抬起了头，水灵灵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写满了期待，想说什么、又飞快地咬住了唇，没开口。
没等伍繁细细看清顾挽的表情，小姑娘已经低下了头，只是愈发显得局促不安了起来。
那简直就是一个在风雨中飘摇不停的小可怜啊！
伍繁瞬间就不行了。
他甚至还觉得，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小姑娘绝对会哼哧哼哧挖个地洞，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而且，刚才顾挽应该是想跟他说转去D班吧，但是想到她的状况又怕被拒绝，所以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活生生的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啊。
伍繁没再看清顾挽的表情，偷看的许诺却是看清了的。
女孩子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眼眶通红睫毛湿润，许诺甚至看见泪珠串成的线从她脸上滴落，无声地砸在地上，也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李元忠看伍繁这会儿不说话了，头扬得更高了一些。
他就说这些年轻老师真是没经验，好脾气能当什么？班级的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正准备继续冷嘲热讽几句，李元忠却蓦地听见伍繁开了口，还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行，那就让顾挽来我们班吧！”
李元忠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吱”地一声推开，一道懒散却坚定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报告李老师，我也要转去D班。”
李元忠&伍繁&看戏的B、C班班主任：“……？”
顾挽：哦豁？·
第5章 拯救竹马第5天 戏精第一人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办公室猛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漫长的十秒钟过后，还是李元忠率先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在说什么浑话！”他皱着眉头呵斥许诺，生气地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书都跟着跳了几下。
伍繁愿意要顾挽这样的问题学生，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可许诺要转去D班那可就不行了。
许诺虽然经常上课迟到、课堂上也总是在打游戏或者闷头睡大觉，但他聪明啊！
他的成绩在年级里可都是数得着的，李元忠当然不会放许诺离开。
哪怕是在办公室里，许诺依旧跟浑身没骨头一样，站没站姿，懒散得不行。
说实话，李元忠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可偏偏又没办法批评他。
现在这个形式，李元忠更是只得强忍下这口气，还得好声好语：
“许诺同学，你在我们班待得好好的，老师们也都很欣赏你，从种种方面来看你都没有换班的理由，这句话就不要再提了。”
许诺稍稍弯着腰，清瘦的少年感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敛了敛眉，脸上隐约显出几分不耐，正准备开口，蓦地听见一道悠扬的手机铃声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而声源处像是……
许诺侧了侧目，果然看到低垂着头的顾挽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纤手一滑挂断了电话。
李元忠心生恼怒，看顾挽更不顺眼了，正准备借势发作，却听见顾挽的手机很坚持不懈地又响了一遍。
女孩子还挺为难，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李元忠，跺了跺脚后还是接了起来。
声音压得有点低，但刚好够办公室几个老师听见：
“喂，吕伯伯，您找我有事吗？……哦，我在老师的办公室……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转班而已，嗯嗯，您不用担心……啊，其实也有一些问题，我朋友说A班风水不好，想跟我一起转去D班，但李老师好像有些不同意……”
办公室越来越寂静，只能听到顾挽礼貌但又熟稔而亲昵的声音。
说着说着，顾挽有些迟疑地抬头瞥了李元忠一眼，咬了咬唇，小脸上写满了纠结：“……您要亲自跟李老师说吗？”
李元忠：“？？？”
怎么突然还有我的剧本？！
电话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顾挽“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小步走过来，把电话递给李元忠，“李老师，吕伯伯想和您说几句话可以吗？”
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包括李元忠在内，都在思考顾挽说的“吕伯伯”是谁。
吕……
越想越觉得这个姓氏有些熟悉，而且还对学校里的这些事情都颇为了解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