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木生摇头,“少爷,不是张叔做的。是县主。”
萧定安猛咳几声,差点将饭喷出去,好不容易才止住咳,扭过头看着他,“你刚说谁?”
周木生是个实诚性子,一五一十回答,“是县主拿来的。”
他是不知道张瑞和拜托过林晓,只以为是林晓受了萧定安的好意,特地做个护甲报答世子。
萧定安这才认真打量这护甲,如果是县主做的,那应该不止是好看吧?
正说着话,就有属下拿着刀试试效果。
一刀下去,这护甲没事,刀口却卷了刃。
“哎呀,老吴,你这刀多久没磨过了。你看我的。”说着一刀挥了过去。
萧定安肉疼,他的护甲还没穿着呢,这些狼崽子就想给它折腾报废,“你们都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刀已经挥了下去。
这一刀是用了大力的,这士兵手上力道比林晓大多了,而且人家也不会砍错位,这么一刀下去,护甲有一片铁片应声断了,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可以啊。居然只断了一片。”属下们惊奇万分。
萧定安脑门青筋直跳,“赶紧给我拿来。你们砍坏了,我还怎么穿。”
下属们见老大生了气,停止嬉笑,赶紧将护甲送到他面前,端起碗赶紧溜到角落,坚决不碍老大的眼。
周木生接过护甲,从褡裢里拿出剩下的铁片,“这里面是替补的。县主说如果有铁片坏了,可以随时替换。”
这护甲缝里衬的时候没有缝死,特地在边上开了一个口子,用绳子系住,换护甲时很方便。
萧定安眼含笑意,“她倒是巧思。”
在女子当中,她是少有的聪慧,比许多男子都不逊色。
他仔细打量这护甲,摸着铁片,细细一想,“她这是从明光铠得来的巧思吧?”
明光铠是前朝最顶尖的设备,曾经前朝一队士兵身穿明光铠打败敌军一队骑兵。
难为她将其精华全部保留,做出这样轻巧的护甲。
收了这么重的礼,萧定安自然不能没有半点表示,可他来时只带了些银票,贵重物品一概没带。
想了想,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戒子,“这宝石戒子是从敌军手上夺的。听说还是个小将军。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周木生接过戒子,“那我送去试试?”
其他下属听到,眼里闪着八卦。
可别以为男人就不八卦,事实上这些人比村里那些婆子还要八卦。
听说这东西是个姑娘家送的,下属眼里闪着八卦之火,“老大,这县主是谁啊?”
他们是知道萧定安是世子,这县主跟他是门当户对,很有可能是未来主母。觉得两人很可能已经定了婚,便好奇起来。
萧定安不喜欢拿女孩家名声开玩笑,收敛脸上的笑容,“没什么。我帮了她一个大忙,她感激,所以送了一个护甲而已。而且对方只是个孩子。”
大伙听是孩子,全都失望不已。
第148章
许是白天讲了八卦, 这晚的军营,许多汉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成亲的汉子讲起了荤段子, 那些没尝过荤的,听得浑身冒火。甚至有几个士兵憋不住,跑去找军妓纾解。
大部分人都待在帐里。
行佐壮着胆子问,“老大,你出身这么好,应该早就尝过女人了吧?”
其他人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八卦。世子这么好的出身拥有的女人必定不是老吴婆娘那种膀大腰圆的泼妇,肯定是柔顺到骨子里的女人。
萧定安双手枕在脑后,“没有。”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惊呆了,纷纷表示不信。
“老大,你这么有钱, 府里肯定也有不少丫鬟, 那些女子还不抢着爬你的床。你给咱们讲讲, 咱们就听个乐子。你咋能骗我们呢。”
“就是!老大, 你要是没有过女人,我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萧定安笑骂一句, “老子什么时候骗你们了。有就是有, 没有就是没有。”
这是真生气了, 黑暗里,下属们面面相觑, 最后有人弱弱地问,“老大, 你是不是不行啊?”
这话很轻, 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就像一滴水掉进油锅, 炸开了锅。
“不会是真的吧?”
“老大,你找大夫看过了没?”
“呸!咱老大找的一定是御医。”
“对啊,御医怎么说的?能治好不?”
……
萧定安都快被气笑了,看来他平时还是太温和,让这群兔崽子还有精力聊这些八卦。
他吹了个哨子,“全体都有!围着军营跑十圈。”
下属们条件反射蹦起来,听到要跑圈,一个个都如丧考妣,“老大,不要啊,大晚上的,跑什么圈啊?”
“少废话!赶紧跑!一个个吃饱了撑的,竟然当着我的面造谣。不罚下你们,你们都不知道我姓萧。”
这还是个记仇的。竟然假公济私,老大太不仗义了。
等十圈步跑完,大伙回了军营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烈阳如火,热得人喘不过气来,路边的野花都打了蔫。
周木生顶着大太阳直奔回了小庄村。
到了林家时,林晓在屋里写书,李秀琴不在家,范寡妇敲了门,林晓出来接待
“这是世子让我送来的。从敌军手上收来的战利品。”
林晓看着面前的戒子愣怔好半晌,戒指在现代是送给心仪结婚对象,古代虽没有这个寓意,但男女本来就不能私相授受,这礼物送得委实唐突了些。
想到世子那英俊的长相,林晓捂着胸口一脸惊讶,“世子可说了旁的话?”
周木生想了想,“世子说要是你不喜欢这个款,可以将宝石抠下来,将金子熔了,重新打个新的。”
林晓无力吐槽,拍拍胸口,艾玛,刚刚心脏差点跳出来,她还以为世子在向她表白呢。原来人家只是谢礼。唉,一场七上八下的心跳终究是错付了。
林晓心里吐槽自己想得太多,接过戒子,套到大拇指上,圈太大显得空荡荡,她啧了两声,这明显是男人戴的,不熔也不能戴啊。
林晓也爽快,“行。我收下了。”
周木生送完东西直接回了县城。林晓也回了自己房间,将戒子放进书柜里,就继续写书了。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又到了一年丰收季,漫山遍野的稻谷长成,农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每到农忙时节,村民们总是吃得特别简单,咸菜就着杂粮饼子,再添上一壶凉白开,从早干到晚,忙个不停。孩子们也得下地帮忙,有的帮着割稻,有的在后头捡稻穗。总之没人闲着。
村里人忙,林家也很忙。
林家五亩沙地,今年种的是花生,她家还包了村里三十亩种西瓜。
前几天光禄寺派人过来收西瓜,六千斤好的挑走,还剩下九成没卖。她得快点把这些西瓜卖了。
村民们忙着收庄稼,没人能抽出时间帮忙,李秀琴只能让张顺星赶牛车送她到县城碰运气。
她男人说想让小庄村的西瓜成为特色,所以就不能只卖给县城这些商贩,还要卖给外地商贩。
可她哪认识外地商贩,就只能去他们常去的茶楼碰运气。
这茶楼是谈生意的好场所,客人来自全国各地。
但无论他们是什么地方,女人家却是极少的,就算偶尔有女子也都是跟着自家男人。
没一个像李秀琴这样,带着下仆出来谈生意,这可太稀奇了。
女人家抛头露面就是不守妇道,这些行脚商都是外地人,招惹不起地头蛇,担心惹上烂桃花,轻易不跟女子打交道。
李秀琴点了一壶茶,四处打量周围的人,瞅准一个目标,走了过去。
还不等李秀琴开口,那行脚商一拍桌子,喊了声结账,麻溜走人,走的时候还责怪茶楼掌柜,不懂规矩,什么人都放进来。
李秀琴气得脸庞紫涨,什么玩意儿,不买就不买,至于说这种话嘛。
她想上前跟那人理论,可扭头发现其他人也一脸鄙夷看着自己,那火立时就瘪了下去。她势单力薄,跟这么多人理论,完全是以卵击石。
在这古代,女子做生意真是比登天还难。她其实也不喜欢做生意,可她家里也没旁人。
她闺女忙着写书,连小伙伴都舍了,也不上山摘野果了,天天窝在家里。
她男人为了安心读书,特地跑到沙地。
全家就她一个闲人,她不卖,谁卖?
可她是真不擅长这个,这可怎么整?
眼瞅着地里的西瓜瓜熟蒂落,再不摘就炸了,难不成只能让她男人放下书本出来卖西瓜?
张顺星在边上着急,可他嘴笨,话又说不利索,想帮也帮不上忙,只能担忧地看着自家奶奶。
李秀琴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终于坐不住,愤愤不平出了茶楼。跨出门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茶客。
只听那些人还叨叨个没完,“一个女人家竟学男人出来做生意,这不是成心给咱们找不痛快嘛。”
“就是,我以前也曾看这些妇人可怜,照顾过她们生意,可后来呢?被她夫家逮住,说我勾搭寡妇。这他娘算什么事儿。”
……
李秀琴在边上想了一会儿,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她想这些也是无用。
她立在原地想了半天,将自己认识的人翻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人或许合适,她扭头冲张顺星道,“你去天仙池找周简,让他帮忙兜售西瓜,每卖出千斤,我就给他百文钱好处费。”
这些行脚商到新陵肯定要到天仙池泡香汤。周简代为推销再合适不过。
张顺星没怎么来过县城,自然不清楚天仙池是什么地方,可他最是听话,问了李秀琴天仙池的地址,掉头就走。
李秀琴想起一事,又赶紧将人叫住,“对了,你别说是我吩咐他的,就说是老爷吩咐的。”
这些行脚商谨慎惯了,如果知道卖西瓜是个妇人,兴许都不乐意来买。
张顺星点头应是。
李秀琴在县城门口等张顺星,过了半个时辰,张顺星回来了。驾着牛车,两人回了小庄村。
没两天,周简就带着行脚商过来买西瓜。
担心对方有所顾忌,李秀琴没有大包大揽,而是让喜鹊去沙地找她男人回来接待。
林满堂带着行脚商去地里摘西瓜,让对方尝过口感,对方很满意,一口气定了三千斤。
卖完西瓜,林满堂就回了沙地继续读书。林满堂还特地送给周简两个西瓜,让他拿回去给家人尝尝。
周简抱着两个西瓜回了家。
李秀琴则带着范寡妇、喜鹊、张顺星和看西瓜的下人在地里摘西瓜,五个人只花了一下午就将三千斤西瓜摘完。
等西瓜装上车,收了钱,送走行脚商,李秀琴才往回赶。
范寡妇知道奶奶一直忧心地里西瓜卖不出去,回头再烂在地里,就宽慰道,“奶奶,咱们这西瓜顶好。不用担心卖不出去。我刚刚听那行脚商口音是府城那边的。兴许还会再来的。”
李秀琴点点头,“但愿吧。”
几人走到村口,迎面碰到文先生驾着牛车带着文娘子。
文娘子怀孕七个月,肚子已经显怀,躺在牛车上嚷嚷着喊疼。
拉粮食回村的村民们纷纷给文先生让道,李秀琴一行人也不例外,身子侧到一边,瞧着文娘子这撕心裂肺的样子,她眉心一跳,跟着跑了几步,追在后头喊,“这是怎么了?”
文先生头也不回,小心翼翼驾着牛车往前走,“刚刚在家摔了一跤出了点血。稳婆让我送到县城找大夫。”
李秀琴心里着急,可她不是产科大夫,也不知道开啥药,只能担忧地看着那辆牛车越走越远。
范寡妇瞧着心惊肉跳,“哎哟,这可怎么好?这一路颠簸,文娘子哪受得了啊。”
这话也正是李秀琴想说的,却只能安慰自己,“没事儿,上了河渠就是官道,那道平坦,应该不会有事的。”
进了家门,西院的猪饿得嗷嗷,范寡妇也顾不得多想,赶紧跑进西院煮猪食。却不想正看到小姐拿着猪勺在喂猪。
范寡妇赶紧上前,“小姐,我来吧。”
林晓见她们回来,将勺子递给她,“西瓜卖得怎么样?”
范寡妇一边给猪分食一边笑道,“卖得挺好,拉了三千斤走。”
林晓笑了,“那就好。”
出了西院,进了堂屋,发现她娘正在焦急翻药材。
“娘?怎么了?”
李秀琴叹了口气,将刚刚遇到文娘子的事说了,“我瞧着挺凶险,也不知道……”
可恨她没开过安胎的方子,帮不上文娘子的忙。
林晓揽着她,“娘,没事的,文婶一定能撑过去的。”
第二天晌午,一夜未归的文先生和文娘子终于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婴儿。
李秀琴提着礼物去探望。
因为是早产,孩子瞧起来很瘦弱,面皮发青,哭声也细细小小,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生命,离了这尘世。
文娘子遭了一晚大罪,又受了风,人瞧着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看着孩子的目光透着柔情与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走路不当心摔了一跤,也不会早产了。”
李秀琴握住她的手,“你肚子这么大,走路没当心,也是正常的。”
文娘子哭个不停,只顾着伤心。
“你现在坐月子,可不能哭,要不然将来会一直流泪的。”李秀琴拍拍她的手,“没事儿,只要好好养养,孩子一定能养起来的。”
文娘子抹掉眼泪,紧紧握住李秀琴的手,“真的吗?”
李秀琴不知她说的是哪个,但都很肯定点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