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堂屋,村长从里屋出来,“怎么样?提了吗?”
村长两个儿子都大了,之前因为读书耽误婚事。眼见他们读书不成,就想给他们早点成亲。附近几个村子,村长就相中林晓。
一是林满堂只有这一个女儿。二是林满堂很会挣钱,将来给女儿的陪嫁必不会少。
他们家为了给三个儿子读书,家产花了大半,就想找个陪嫁多些的儿媳妇。
村长媳妇摇头,“说是还小,暂时不打算找。”
村长蹙眉,“要不然咱们找个媒婆?”
村长媳妇本能觉得李秀琴看不上她两个儿子,“都是一个村的,要是说开了,人家不同意,以后这关系可就僵了。”
村长就是因为这个顾虑,才想让媳妇探探李秀琴的口峰。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秀琴根本不急着给女儿说亲。是她闺女才九岁还耽误得起,可他儿子不小了,等不起。
村长算盘落空,心情有些糟糕。
另一边,李秀琴出了村长家,才反应过来,村长媳妇是想给晓晓介绍对象。
而且最可疑的对象就是她的两个儿子。
之所以小儿子没考虑,是因为她觉得村长媳妇不可能让最有出息的儿子娶一个农家女,人家将来是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想通之后,李秀琴一阵恶寒,就她家那两个儿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她才看不上。
回了家,李秀琴冲女儿道,“以后你别再去村长家了。他家有三个儿子都未娶妻,你也不小了,要避讳一二。”
林晓没当一回事,点了下头,“好。”
没两日,村长媳妇就将做好的衣服送过来,张顺星穿上非常合身。
媒婆那边早就带了话,说是明天就可以相看。
第二天,李秀琴和刘翠花带着张顺星一块去相看,林晓要陪林满堂去县城办契书,回来还得学习,没时间掺和这事。
这三人走了十几里路到了媒婆村子,媒婆颠颠过来迎人。
到了堂屋,女方家早就等候多时了,媒婆给双方介绍。
媒婆介绍的这姑娘姓许,小名草丫,今年十八,许是常年劳作的缘故,晒得很黑,皮肤也很粗糙,但五官底子不差,要是收拾一下,也有几分姿色。总归一句话:普通人的长相。
李秀琴瞧着还算满意,看向张顺星,这小伙子头回相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许草丫的二叔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脊背有些弯曲,打量张顺星一眼,见他好手好脚,就看向他媳妇。
许草丫的二婶一看就是极厉害的妇人,看张顺星长得周正,也没问别的就同意了。
至于张顺星和许草丫都不好意思瞅对方,只介绍时,互相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抬过头。
但相看进行得很顺利。
女方这边同意,张顺星也没什么意见,双方报了生辰八字,由媒婆当场写了定亲文书,张顺星给了女方两吊钱,这门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李秀琴还有些回不过神,“啊?这就成了?这也忒快了吧?”
刘翠花无语,“人也见了,条件也是一早就谈好的,还想怎么着?”
李秀琴竟然无话反驳。好吧,她算是明白古代的盲婚哑嫁是咋回事了。
婚前真的一点相处机会都没有,看见一眼,就认定彼此了。
他们又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哪能看出对方心里到底咋想的。你说这婚姻能幸福吗?
她心里就泛起嘀咕。想着将来女儿相看,她一定要把对方八辈祖宗都打听清楚,千万不能漏了什么,回头再害了女儿。
李秀琴问张顺星,“顺星,你相中女方了吗?”
张顺星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脚步加快,显见是不好意思回答。
刘翠花拍着她胳膊,“哎哟,你这么直接,让人家怎么回答。他没反对,就表示同意呗。”
李秀琴放心了,只要他同意就行。
刘翠花小声道,“刚媒婆跟我说,后天让我带大丫过来相看。”
李秀琴来了兴致,“男方啥人啊?”
提起这事,刘翠花就乐,“他们家有钱着呢。家里有五百亩地,还有两个长工,大丫进了门,直接就当少奶奶了。”
这么好?李秀琴总觉得这事有些可疑,“男方条件这么好,咋就看上大丫了呢。”
大丫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既没有才名,长得也不出挑。爹娘更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刘翠花拍巴掌乐道,“他们家找道士算过,我家大丫的八字跟他小儿子最合,说是天生一对。”
李秀琴已是无力吐槽,她怎么觉得这家比刚刚那家还不靠谱呢。
至少刚刚那家,人家看到张顺星本人了,也亲口得对方保证,成亲前会给二十吊彩礼,也会善待许草丫。
可这家呢,人还没见着,居然就说天生一对,这女方要是长得丑,他们难不成还真娶回家啊?
回去后,李秀琴就将这事跟男人说了,末了还说大哥大嫂太不靠谱,女儿婚事居然如此草率,让男人好好劝劝大哥大嫂。
林满堂跟媳妇不同,他是相信命理的,“这古代有不少相术大师,就拿咱那世来说,历史上就有不少相术师。最著名的就是李淳风,袁天罡,他俩还写了那本《推背图》,听说预测中了不少事。”
李秀琴见他又神神叨叨,难以置信看着他,“既然你相信相术,你也觉得这事挺靠谱?”
林满堂摇头,“不,你说的对。这事确实不靠谱。”
见他附和自己,李秀琴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他继续道,“有的女子可以旺夫,有的男子可以旺妻。有的男子煞气重,也需要枕边人挡煞,咱们可不能听他一面之词,我得告诉大哥大嫂,让媒婆把男方的八字拿过来,咱们也去算一算。”
说着,就火急火燎出了屋。
李秀琴:“……”
林晓追在后头喊,“爹,你今天功课还没做完呢。”
林满堂摆手,“我回来再做,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说着,已经关上大门。
李秀琴看了眼女儿,“你觉得靠谱吗?”
林晓摊了摊手,“娘,这事靠不靠谱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看男方有没有歹心。”
李秀琴一怔,很快明白女儿的意思。
如果只是旺妻,那还好说,谁不想让家里更上一层楼。但如果娶妻只是为了挡煞,那这样阴损的人家坚决不能嫁。
李秀琴赞了一句,“还是你想得透彻。”
林晓可当不起这夸赞,她说起一件事,“前几天我看到一则邸报就是讲这个的。先皇笃信风水,任一位算命极准的道士为太史令,对方算出他死后良国必将易主,萧姓取而代之。”
李秀琴总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仔细一想,这不就跟武则天那个传闻一样吗?
李秀琴连连催促女儿,“后来呢?”
林晓摊了摊手,“先皇听到这话当然不干了,他就问太史令有没有办法?太史令说,‘此乃天命,人力不可抗拒,违令必将断子绝孙’。良国从高祖时开始,每任皇帝都生了许多儿子,先皇也继承这优良基因,生有十几个儿子,而且还都很健硕,先皇当然不相信自己会断子绝孙,就一意孤行罗织罪名将萧国公九族全部处死。”
李秀琴头皮发麻,呆愣好半天,仍是不可置信,“就因为算命先生一句话,萧国公九族全死了?”
林晓点头,“萧国公九族被抓时,有两个人侥幸逃出生天,一个是萧国公最小的儿子。另一个是当今皇上生母,荣国夫人。她自小体弱,被族人送到尼姑庵出家。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所以也没有上族谱。九族都被杀了,荣国夫人被迫还俗,入了当时还是藩王的齐王后院,不久后生下一子。后来,先皇果真遭了报应,十几个儿子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到最后一个也没留下,孙子也都相继夭折。儿子孙子死后,先皇挑选嗣子,千挑万选居然选中了荣国夫人的儿子。”
李秀琴目瞪口呆,“这算命先生算得还真准啊。”
先皇折腾一场自己儿子孙子没了,可下一任的皇上身上还真有一半骨血姓萧。也不知他知道这结果悔是不悔。
林晓摊了摊手,“皇上登基后,立刻恢复外公萧国公的清白。可那又怎样呢。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李秀琴被这事震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信命,可古人信命,尤其是上位者深信不疑,一个搞不好,满门都遭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信也得信了。
第86章
第二天, 李秀琴随大哥大嫂带着大丫一块去媒婆家。
男方家姓马,看他们一家的穿着打扮,确实如媒婆所说是个土财主。而且马地主家离他们这儿只有二十里地, 不算太远。他们也没听说这家人有什么坏名声传出来。
跟大丫相看的是个年纪十五的少年郎, 长得唇红齿白, 眉清目秀,听说正在读书,身子骨看起来有点弱。但他们家有佃户, 哪怕以后分家他也能分到一百五十亩良田, 倒也不用担心他养不起家。
说实话,这样好看的少年郎,家里又有财,李秀琴都觉得大丫有点配不上人家。
可看着双方都很满意,李秀琴自然不会扫兴。
马地主的媳妇一看就是吃斋念佛之人,浑身散发慈和的气息。
跟刘翠花聊的时候, 也是满嘴佛经,刘翠花哪听懂这些, 就有些抓瞎,求助般地看向李秀琴。
拜前世各种影视剧所赐, 李秀琴确实能听懂一些,倒也能跟对方聊几句, 不至于让这边冷场。
比起女方这边, 林福全和马地主就相谈甚欢了。
马地主祖上的五百亩田地, 家里也没别的营生, 就与林福全聊起收成。
双方谈起种地, 那是滔滔不绝。
至于两个孩子, 虽然是主角, 但男女大防,双方仅见面时打过招呼,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甚至大丫连抬头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万万没想到她未来的夫君会长得如此好看,就好像天上来的神仙。同时她又自惭形秽起来,她这样的乡下丫头能配得上人家吗?
双方聊了一个多时辰,媒婆探听双方的意思。
因为昨日二弟说的话太吓人,林福全哪怕很满意男方,也没急着跟对方定亲,只说他就两个女儿,辛辛苦苦养到大,也不图别的,只想她将来嫁个好人家。婚事要慎重,再了解一番。
这是再看的意思,也不算拒绝。
男方家也没生气,双方友好道别。
林福全不急着走,拉着媒婆问男方家情况,“这少年郎也太俊了吧?干啥就看上咱家大丫了。”
媒婆也知道这家人不信,多好的人家呀,她都想将自己亲孙女嫁过去,可谁让她孙女八字不好呢。
“我不是说了吗?人家就相中你女儿的八字了。”
林福全还是将信将疑,“他儿子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我瞧着挺瘦弱的。”
“哎哟,读书孩子有几个健壮的?”媒婆就没见过这么能磨叽的夫妻,“那孩子唇红齿白,你看可有生病的样儿?”
“那倒是没有。”林福全还是道,“那你有他的八字吧?我拿去找道士帮忙算算,要是真是天生一对,我肯定不会耽误我女儿。”
媒婆乐了,“成,我帮你们问问,到时候你自己找道士算。到时候若真成,你可记得多给我些媒人钱。”
林福全也大方许诺,“只要这是天定姻缘,媒人钱少不了你的。”
媒婆得了许诺,也放了心。
没过两天,媒婆就将男方八字送过来了。
林福全拿着八字去了趟县城,找了个长年在宝华街算命的老先生。
老先生看了眼男方八字,数了数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想算什么?”
林福全忙道,“我想知道他命好不好?克不克妻?”
老先生神神叨叨一会儿,才说,“天机不可泄漏啊。”
林福全赶紧递上十个铜板,老先生嫌少,不开口,林福全又数了十个递过去。
老先生这才开口,“日天干弱,四柱有财,食神伤官难旺,八字不见印星和比劫相助,从儿格,不克父不克母不克妻。”
听说不克妻,林福全总算放下心中那颗大石,“那他命咋样?能够衣食无忧吗?”
老先生手一伸,林福全又递上十个铜板,老先生慢悠悠开口,“一辈子衣食无忧。”
林福全心下更喜,那就好,他又将女儿的命格递过去,数了十个铜板给老先生,笑眯眯道,“劳烦先生给算一下,这两人能不能结为夫妻?”
老先生将两张纸都各自看了一遍,点头,“天定的好姻缘。”
林福全喜笑颜开,终是放了心。
回去的路上,想着女儿马上就能嫁进马地主家,一辈子吃香喝辣,他畅快无比,走路都带风。
他也难得大方买了两个肉包子,一个给娘,一个给大丫,让大丫吃胖一些,将来去了夫家才不会被人嫌弃。
他将肉包子揣进怀里,刚出宝华街,迎面来了一队迎亲队伍,思及女儿,他停在边上看了好一阵儿。
乡下成亲都是四人抬的小轿,可这户人家是八人抬的大轿,每人身上都扎着大红花,别提多喜庆了。
林福全心想,等他女儿成亲时,一定也要八人大轿。
看了一会儿热闹,林福全刚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衣角被人拽了下,一回头居然是个老叫花子冲着他乞讨,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怀里的肉包子,还舔了舔嘴唇。
要是以往林福全肯定不舍得施舍,啥家庭啊,自己都吃不饱还接济别人。
可他今儿心情太好了,狠了狠心,拿了一个肉包子给对方。
看着老人家狼吞虎咽吃得喷香,林福全想到年前虚弱至极的母亲,打算再去买一个肉包子。
他刚要走,那老叫花子却拦住了他,“你…我不白吃你的包子,我帮你做件事吧。你说。”
林福全哭笑不得,这是个年纪挺大的老人家,他能让对方做什么。
“不用了,老人家,我没什么事需要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