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喝了粥也出事了!”
“我爹也是!”
……
越来越多的人质疑粥里有问题,闹得大了,原本排队的人都不敢再继续排下去,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来挑事那人得意地仰头睨着晏枝:“跟我去见县太爷!你施的什么粥?!把我们县民全都给害死了!”
晏枝一抬手,三才把粥递给晏枝,晏枝当着众人的面将粥喝下,她擦了下嘴唇,道:“若是有毒,我赔你们的命。”
“你——”那人没想到晏枝会这么做,瞪了瞪眼,狡辩道,“谁知道你现在喝的里面有没有毒!反正我兄弟喝了你的粥就死了!这里好多人也是这样!大家都看着的!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这粥摊给砸——”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将他的束发射散开,他骇得打了个哆嗦,往脑袋上一摸,随后身体僵硬地回头,看到那支穿过他杂乱发髻的箭射入了石板中,其深度可见这箭的威力。
“还敢砸吗?”晏枝冷笑。
他畏惧地向后一退,想到上头的吩咐,硬着头皮道:“好猖狂的毒妇!你不仅毒害我的兄弟,还想要我的命!青天白日,还有没有王法了!!砸!”他咬着牙喊道,“给我砸!”
他抄起随身带来的木棍,还没落下,又一支箭射了过来,这支箭毫不留情,直接射穿他的肩膀。
他痛得大吼一声,怒极,嘶吼道:“砸!给老子砸!全他.妈的砸了!”
身后几个人冲了过去,没走几步,被侍卫一一拿下,他还要再逞威风,忽然感觉一阵冷意,像是被什么盯住一样,他缓缓抬头,看向那股冷意的来源。
不远处的屋顶上,一点光芒若隐若现,他认出那是极为锋利的箭镞在日光下的光芒。
那支箭镞正对着的是他的眉心。
这一箭下去,他必死无疑,而他退无可退。
他吓得双腿发抖,再看晏枝时,这才发现这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任何胆怯的情绪,平静到好似自己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他突然意识到,他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第80章 ===
前来闹事的人很快就被侍卫镇压下来, 比起凶神恶煞的众人,晏枝等人更像加不讲道理,随便他们胡乱造谣闹事, 只管暴力镇压, 以保证施粥的顺利进行。
闹事的人全都被捆在一旁, 晏枝扬声道:“诸位, 家父乃晏靖安晏将军, 他关切此次宁河水患, 却因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我替父亲前来查看, 用我赚得的银钱筹备了粮食供大家解决温饱,但遭到这些小人构陷,说我粥里有毒,我以身证明, 这粥无毒,困难时期,还请大家相信我,我愿与大家共度难关。”
“晏大将军的女儿?北都勋贵的千金怎么可能跑来这种地方?”人群里有人喊道。
晏枝道:“我与一般勋贵的千金不同,从小便离经叛道, 若是听说过我名字的自然知道我在北都是何名声。”
“……可是锦绣里的穆夫人?”突然有人问道。
晏枝颔首:“我未和离时的夫家的确是穆家。”
“去年洪灾时, 便是锦绣里的穆夫人送来了保暖的衣裳, ”那妇人道,“我与孩子全靠这衣裳才撑了过去。”
“我也有收到衣物。”
“还有粮食!”
“是穆家的菩萨!”
人群激昂,都在感激晏枝的所作所为。
常奕落在晏枝身边, 笑道:“没想到小小姐还做过这些好事。”
“百姓是有记忆的,谁对他们好,他们都会记得。”因为原文中, 宁河水患被描写得分外严峻,每年都有数以千万的百姓不是死在洪流中就是流离失所,死在流亡路上,可谓是大梁第一灾祸,晏枝怜悯这些百姓,在锦绣里的生意步上正规,财源不断之后,每年都会往宁河沿岸的城县捐赠一些粮食或者衣物。
“谁也没见过那位夫人的模样,想要冒名顶替轻而易举!你又如何证明?”那人还在垂死挣扎。
“我冒名顶替有什么好处?如今粮价上涨,我吃饱了撑的花几千银买粮,又跑十万八千里外给你们施粥?!”
那人一时语塞,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冷厉人声:“何人闹事?”
众人转头看去,看见一身披铠甲的威严将军骑马走了过来,他眉目如炬,冷凝众人,森冷目光在那几人脸上扫过。
洛无戈目光定格在晏枝身上,随即变得柔软下来,他翻身从马上跳下,对晏枝抱拳,道:“晏姑娘,听闻有善心人在此施粥放粮,原是晏姑娘。”
明明昨夜见过,他还能如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晏枝压下想笑的冲动,福了福身子:“见过洛将军。”
“辛苦晏姑娘。”洛无戈说罢,扫视一眼方才闹事的几人,阔步向他们走去。
那些人被捆着跪在地上,早已抖得像是筛子,死死低着头不敢直视洛无戈。
洛无戈一脚踹翻其中一人,冷声道:“前几日抓到你在街头欺凌妇孺,今日又在此胡搅蛮缠!还想再吃些板子?”
“将军饶命——饶命——!”
洛无戈一一检视过去,那些人都是有案底的人物,想来洛无戈这等身份的人不可能对这种街头流氓级别的人物有这么深的印象,应该是穆亭渊交代他的。
有洛无戈佐证,晏枝的身份已不容质疑,没多久,县令闻讯赶到,一边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一边打着摆把晏枝请进自家府邸。
同行来的还有个略胖的中年男人,他瞧着面相老实本分,但一双眼睛却四处乱瞟,透着股邪滑劲儿。
晏枝一看他就认出来,这就是原作里被洛霞笙丢进宁河的豪绅之首张端瑞。
张端瑞这人,明面上是个大善人,修桥造路,有时候还会放粮救济,但背地里,梁宁县里你能想到的腌臜生意,他都有一份。
他拿去修路的石料板材都是次等货,前年有一家五口带着牲口过桥时刚好桥塌了,连人带牲口被卷入宁河中,只剩下年富力强的大儿子侥幸活了下来,张端瑞恶人先告状,说是那人载物太多,弄垮桥梁,不顾人家家破人亡,叫他赔偿重修桥梁的银两,活生生把人逼死。
他放出的粮食也都是陈年旧粮,生出霉菌都面不改色地着人熬煮成粥,吃死了无数体弱的老人孩童。
他兴赌,设局坑骗人钱财;他好色,拐卖女子,抢强良家民女……就这样一个人,偏偏还要以君子自居,要不是近来大梁官位看得紧,这老贼还想买个县令当当。
恶心至极。
晏枝一看到他这张脸就反胃,当即沉了脸色,对县令道:“这人什么身份?也配出现在本小姐面前?污我眼睛,滚下去!”
“这……”张端瑞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晏枝,他知道自己长着一张老实人的脸,一笑起来非常憨厚,怎么不讨好?听闻这晏将军的幺女喜欢洛将军,难不成她喜欢冷头冷脸的人物?
晏枝见张端瑞还要留在这,抄起桌面上的茶杯砸向张端瑞:“快滚!本小姐不想看到你!”
“张爷,你先下去歇着吧。”县令见晏枝真怒极了,低声下气地劝道。
张端瑞没法,只好捂着额角的伤口,灰头土脸地离开。
他一走,晏枝煞有介事地对县令说:“幸好他走了,他太可怕了,大人没发现他被厉鬼附身了吗?”
“什么?”县令懵了,看不懂晏枝在唱什么戏。
“大人听我解释,是这样的,我父亲为了替陛下祈福,请了有名的道人,我跟在秋道长身边学了些微末的道术,能简单看出人的气脉,”她左右看了下,对县令道,“不瞒大人,我在北都夜观星象,发现了一件诡谲的事情,宁河水患是因为有黑蛟占据河道,前些年,黑蛟被斩龙剑困在河里不能兴风作浪,水患才平静许多,而今年……”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同县令道,“今年,镇压黑蛟的斩龙剑被拔了,黑蛟翻身,这才闹出如此大灾,一开始我还不确定是谁拔的,看到刚才那人才肯定,他就是罪魁祸首。”
“这……”县令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洛无戈。
洛无戈板着张脸,面无表情。
晏枝道:“洛将军,你在战场上待过几年对正邪之气非常敏感,你说是不是?”
洛无戈脸皮一僵,违背意愿地应和晏枝的胡说八道:“是,那人身上气息的确不一般。”
“那那那,那如何是好?”县令擦了把冷汗,将信将疑地问,“可这……哪来的黑蛟?”
“宁河承母亲河,黑蛟自是从西南方向的神仙山脉上来,”晏枝神秘莫测地说:“如今黑蛟已经得势,我们很难再故技重施,将它镇压,不过好在,洛将军杀敌无数,身上有血腥气,是煞星,而穆大人是今年的状元,有文曲星庇佑,一定会顺利解决这只黑蛟。”
县令还要再问,晏枝忽然撑住额角,哀声道:“啊,突然头痛得厉害,今日泄露了太多天机,大人,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准、准备好了上房,晏小姐请。”
晏枝跟着县令进房休息,待他们出去时,她冲洛无戈眨了下眼,提醒洛无戈谨言慎行,千万别穿帮,洛无戈一怔,唇角微微挑了起来。
晏枝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等到外面的声音都淡去,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春桃也笑得不轻,掩唇道:“小姐真是一张巧嘴,说得有模有样,把县令大人吓坏了。”
“我看了那么多志怪小说,真论怪力乱神我可有一堆故事能编。”晏枝笑了一会儿,叫来三才询问了下施粥摊子的事,又问了下穆亭渊的动态,这才放心地准备筹划下一步。
眼下的这些困境都算不得什么……真正让她发愁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这次治洪,如果只是对付贪官污吏那么简单就好了。
她长叹口气,琢磨着要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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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于宁河中寻得斩龙剑的消息不胫而走,宁河黑蛟作祟的传言也在镇里传得沸沸扬扬,随之而来的是张端瑞被湖中恶鬼附身,成了黑蛟的伥鬼,给黑蛟拔下斩龙剑的消息也愈演愈烈。
张端瑞被困家中,无法出门,门外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他派人请晏枝过去,想让晏枝帮忙解决这事,出了高价交易,但晏枝理都不理,任他在家恐慌度日。
随着洪水翻涌而来,梁宁县外的大坝几乎到了极限,地势低的农田和村户几乎被淹没。穆亭渊以此为诫,劝说众人离开。
此时,黑蛟的说法盖过了龙王爷发怒的说法,穆亭渊借着这个谣言,跟众人说此处要跟黑蛟一绝死战,百姓必须要迁走,否则会被黑蛟吞吃,灾祸累及子孙,把他们吓得赶紧收拾东西搬走。
而迁移地的等值分田制度又让他们外迁漂泊不定的心定了下来,对淳朴的百姓来说,一旦有田,生活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越来越多的村户迁移出去,梁宁县日渐变成空城,三日过后,只剩下一些年岁太大,实在不愿意搬走的人家和本地第一豪绅——张端瑞。
张端瑞困死家中,不敢出门便花钱雇佣他人走动,想故技重施,靠着舆论把人们都留住,奈何计策全都被穆亭渊看穿,将他派出去蛊惑民心的不法之徒押入大牢。
随后,洛无戈带兵随便找了些借口便抄了张端瑞的家,在墙壁里搜出无数金子,若是拆除外墙,张端瑞的家就仿佛是一座金子砌出来的金屋,就连皇宫都没有这般气派。
待收拾了张端瑞,又迁移出了众县民后,穆亭渊请来欧冶先生,共同商议治洪的事情。
治洪一道,千百年来,不论哪个时空都只有一个原则:堵不如疏。
而如今,若想疏通河道,只有一个办法——炸掉一侧的山。
“这山,我早就想炸了,但不能轻易炸。”欧冶先生看着穆亭渊,叹出一口气,“这山,贯通南北,是龙脉所在啊!”
第81章 ===
龙脉是一个国家的气脉, 顺龙脉保龙脉是皇帝治国的重要方针。
前朝有一皇帝不信龙脉对江山的庇佑,为了给自己建行宫,开凿龙脉, 对龙脉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随后几年, 全国灾祸不断, 以至于不过一代, 便国家破亡, 政权颠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有此前车之鉴, 大梁更是注重龙脉的保护,怎么可能让穆亭渊他们轻易把山炸穿?
欧冶星悲愤地说:“下臣此前曾观测宁河水位,量度地势,深思熟虑之后才下了定论——炸山是唯一的选择, 下臣将原因和办法写成奏疏,上奏朝廷,但不知是否事关龙脉,一直得不到回应,拖延至今。几年下来, 河道内淤泥积沙聚堆, 堵塞下游, 发展成大洪水是必然事件。想要解决,唯有炸山。还请大人将难处上禀朝廷,时间紧迫, 拖延不得。”
晏枝一日日算过来,如果按照原作的时间,宁河最大的洪流将在后日爆发。这几日, 暂时歇下来的雨势看起来是给了两岸众人喘息的机会,但也意味着日后更猛烈的暴雨。从今日傍晚开始,一场遮天蔽日的暴雨将以猛烈的攻势持续整整十二个时辰,后日凌晨,大坝不堪重负,被洪水冲垮,洪流倾斜而下,整个下游共二十三个县城都要受到牵连。
穆亭渊道:“欧冶先生放心,来时我同你了解过情况,已经上书回北都禀告陛下情况,只是这一路多发洪灾,陆路难走,来回通信要耗费时辰。”他没有告诉欧冶星,即便信函抵达北都,以梁帝如今的状况也未必会答应炸山开渠。
“不用等了。”洛无戈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人,将他扔在地上。
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胆战心惊地跪趴在他们面前。
“官驿信使,冯通。”洛无戈抽出佩刀,比在那人脖子上。
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穆亭渊嘴角绷紧,俯身从他袖袋里拿出一封封了蜡印的书信,他蹙了蹙眉,道:“是谁指使你的?”
“大、大大大人——”县令闻言打断穆亭渊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