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傅姑娘琴技卓绝,今日有幸!求之不得!”晏枝方才听傅涵雅弹琴,还没听够,此刻正好能解解馋,于是吩咐道,“给傅小姐焚香。”
傅涵雅羞赧一笑,看向穆亭渊:“穆公子比我更懂琴,若是哪里不对,还望穆公子指点一二。”
“好。”穆亭渊微笑颔首。
晏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却有几分郎才女貌,年龄也合适。
她撇了撇嘴,腮帮子微微吹鼓了起来,有点不大高兴。
琴声一响,便是潺潺流水,时而又仿佛是林间鹿鸣,叫人如临仙境。
曲毕,傅涵雅只望着穆亭渊,满目期待。
“傅小姐聪慧,此曲大成,说是仙曲也不过。”穆亭渊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穆公子还记得?”傅涵雅喜道,“那日在亭中你帮我把曲调纠正过后,我一直想弹给你听。”
晏枝不知两人之间还有这纠葛,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睛,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机会难得,”洛无戈只觉穆亭渊在自寻死路,心里痛快不已,提议道,“听说穆公子吹得一手好洞箫,不如与傅姑娘合奏一曲?”
“真的?”傅涵雅不顾世家礼仪,期待地望向穆亭渊。
穆亭渊没应声,问晏枝:“姐姐想听吗?”
晏枝不知道穆亭渊还会吹箫,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吹箫?”
“在外面游学想姐……家了的时候,”穆亭渊道,“心里寂寞就会吹几首排解排解。”他又问,“姐姐想听吗?”
晏枝顶不住傅涵雅灼热的目光,颔首道:“想。”
“好,”穆亭渊道,“那我回去吹给姐姐听。”
“啊?”晏枝一怔。
傅涵雅也不小心拨动了下琴弦。
洛无戈逼问道:“不与傅姑娘合奏一曲?”
“不了,”穆亭渊摇头,“合奏须得心意相通,乐声才能相合,我与傅姑娘不过是一面之缘,要合奏只能毁了彼此的乐声。”他看向傅涵雅,眸光黑亮,清澈又温柔,“是吧,傅姑娘?”
这话说得温柔而又残忍,傅涵雅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样的摧折,她眼眶很快红了起来,抱着最后的矜持艰难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她再也坐不住,狼狈离开。
晏枝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穆亭渊没接受她,她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像是松了口气般又觉得几分遗憾,但转念一想,这么好的姑娘都入不了穆亭渊的眼,他一如书里那样心高气傲,只喜欢特别的女人,这个世界,唯一特别的女人就是原本的女人洛霞笙,这么看来,穆亭渊岂不是要注孤生了?!
想到这儿,晏枝试探地问:“傅小姐才高貌美,明显对你有意,你不喜欢?”
穆亭渊眸色变沉:“姐姐希望我喜欢?”
“不是……”晏枝嘀咕道,“算了,也没法替你操心这些……你喜欢谁我也管不得,不喜欢的也没办法,我可不想变成会催婚的长辈。”
洛无戈低声一咳,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穆亭渊看着桌面上散满的花,心里嫉妒,道:“姐姐真是受欢迎,你说,那黄小公子真的会回去替姐姐求来正妻一位吗?”
晏枝摇了摇头:“求也不会给,再宠也是有限度的。”
穆亭渊轻笑:“那是他们一家有眼无珠。”
“什么?”
“没什么,”穆亭渊道,“洛将军也把自己所有的花都送给姐姐了吧?之前那个周公子,还有赵公子,都许了姐姐大量的花,还有谁?还有什么人……”
船舱外响起杨少秋爽朗的声音:“晏枝!我给你送花来了!还好赶上了!出来见我一面,我这就要回去了!”
穆亭渊微笑,不受控制地握紧手中的书卷:“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位杨少秋杨将军。”
第87章 ===
今日春日宴宛如一场闹剧, 八方登台,先是黄青瓶闹过一场,又是傅涵雅追爱而来, 再就是洛无戈莫名拜访, 最后杨少秋连船都没租, 踩在别人的船上, 往晏枝船上抛全了金花银花铜花, 洋洋洒洒一大把, 像是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给晏枝这头昏脑涨的一下午来了一出“漂亮”的完结。
闹到最后, 晏枝不知不觉得了头名,计算筹码时,她比第二名的傅涵雅还要高出许多。
可一想到这春日宴的目的,她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让年轻男女相亲用的,她没相到一个合适的,却莫名其妙拔得了头筹,成了北都最受欢迎的女子,对比下她劣迹斑斑的名声, 实在是有些嘲讽。
她也不在意, 日子一日日过, 忙碌于锦绣里的生意,坦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日,她从锦绣里看完账本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回程的马车上,晏枝熏着香炉, 靠在一旁昏昏欲睡,忽然听见莲心一声低呼:“那不是亭渊少爷吗?!”
晏枝缓缓睁开眼,懒洋洋地问道:“哪儿呢?”
近来朝中公务繁忙,她有些日子没见到穆亭渊了,此回听到不免有些牵挂,拂开帘子去看。
穆亭渊正和一个女子从胭脂铺里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那姑娘瞧着眼生,没怎么见过,模样普通,但举手投足很是大气。
晏枝问道:“那是谁家的千金?”
“不认得……”莲心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她。”
“喔。”晏枝漫应一声。
莲心突然道:“小姐,我心里藏不住事儿,所以有些话想跟你说道说道。”
“怎么了?”晏枝笑着问,“和你夫君闹别扭了?”
“不是,”莲心摇头,“是……是……”她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我总觉得亭渊少爷对小姐生出了旁的心思。”
“旁的心思?”晏枝不明所以。
“是呀,”莲心道,“其实从前我就觉得你们登对,但三才不让我乱说话,毕竟小姐之前和亭渊少爷是叔嫂的关系,所以我把这想法咽回了肚子里。但上回春日宴……亭渊少爷说公务繁忙,却在小姐这儿待了一天,还跟洛将军呷醋呛声。”
“呷醋?”晏枝好笑道,“你哪里看出他是在呷醋?”
“那样还不叫呷醋呀?”莲心道,“小姐在感情方面真的好迟钝。”
晏枝道:“他待在我这儿只是图个清静,你不知道朝中情况……”
“借口罢了,”莲心轻哼一声,“还不是想跟小姐在一块儿。”
晏枝没说话,莲心又道:“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今日见到亭渊公子,却又觉得许是我敏感了,想错了。”
“嗯?”
“我夫君说娶我的时候曾说,他与我一见钟情,恨不得当场把我娶回去,若亭渊公子真的爱慕小姐,怎么这么四平八稳的?还跟、跟女子单独出入这样的地方……小姐,这亭渊公子……”她担忧地说,“会不会在外游学时跟人家学坏了?”
晏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点了下莲心的脑袋,无奈地说:“你呀,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品行端正,是谦谦君子,怎么可能学坏了?怕是你多想了,他一直把我当姐姐,怎么可能爱慕我?那个女子……也许才是他喜欢的人呢?”
莲心听出晏枝话里的失落,不敢再多说,小姐可能对亭渊公子也生出了一些男女之间微不足道的好感,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如果亭渊公子喜欢的是别的女子……那小姐还是没意识到得好。
这时,马车外忽然响起了男人呼喊她名字的声音,晏枝拂开帘子,看到杨少秋纵马狂奔过来,他向来是严守法纪的人,这回不顾街上寻常百姓,纵马过来定是有什么原因。
晏枝吩咐停下马车,从车上下来:“怎么了?”
杨少秋一把抱住她,将晏枝紧紧锁在怀里。
晏枝被吓了一跳,想推开杨少秋,但是分毫推不动,杨少秋灼热的呼吸隔着单薄的衣物吹在她的皮肤上。
晏枝察觉到他的不安与难过,柔声问:“少秋,怎么了?”
杨少秋依然不语,他抱着晏枝,过了片刻才问道:“你……至今仍是不愿嫁给我吗?”
晏枝犹豫了下,叹了口气:“抱歉。”
杨少秋更是用力,又过了片刻,他突然推开晏枝,眼眶通红地看着她,他忽然笑了起来,吸了下鼻子,爽朗道:“那我就……不继续等你啦。”
晏枝一怔,随后轻声“嗯”了一声。
杨少秋道:“不问问我原因吗?”
“你要成亲了吧?”
“嗯,”杨少秋点头,故作得意道,“是江将军的女儿,我从前讨厌柔弱的女子,但她不同,她会武艺,懂兵法,还通情达理,不会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是个好姑娘,”晏枝笑道,“恭喜你。”
“嗯!”杨少秋拍了拍晏枝的肩膀,“抱歉,我没能坚持到最后。”
“这会是一桩好姻缘。”晏枝道。
杨少秋眼里露出几分失落,他希望晏枝能挽留一下,只要她撒个娇,说一句不希望他成亲,他都会闹破了天也推掉这门婚事。
可是晏枝没有,她一直把自己当成朋友,绝不越界,仅此而已。他早就该知道的,只是当年踏青宴上一眼,让他心心念念了八年,被困在原地待了八年,也该解脱了……
杨少秋咧嘴一笑:“刚才吓到你了,我来就是我刚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也没别的事了,我、我这就回了。”
“好,杨将军一路顺遂。”
“你也是。”
不同于来时,杨少秋牵着马安静地离开,他背影被昏沉沉的夜色拉拔得无限长,仿佛融入昏暗阴影般落寞。
晏枝知道那武将的女儿,在书里是杨少秋的良配,两人欢喜冤家,初见时彼此看不顺眼,到后来情深几许,互守终生。
这是段好姻缘。
晏枝衷心地替杨少秋感到高兴,幸好她的出现没耽搁杨少秋的姻缘。
见杨少秋走远,她踩着车辕踏上马车,脚下不稳,险些摔着,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晏枝。
“亭渊?”晏枝意外地看着穆亭渊。
“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摔着。”穆亭渊担忧道,“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没事,”晏枝道,“你怎么在这儿?”
“方才杨将军闹得这么大,我听见声音过来看看姐姐,”穆亭渊的声音平淡温和,可却有一丝冷意,“杨将军跟姐姐说了什么?让姐姐这么魂不守舍。”
晏枝摇头,道:“他说他要成亲了,来向我报喜?”
“成亲?”穆亭渊一怔,反应过来后,笑了笑,“江将军的女儿确实适合他。”
“亭渊如何知晓?”
穆亭渊面不改色道:“听人提起过。”
“原来如此。”
“走吧,姐姐,晚上我想去晏府蹭顿饭吃。”
“穆府没饭吃?”晏枝逗他。
“许久没和姐姐吃饭了,我想和姐姐说说话。”
“走吧。”晏枝和他一起坐进马车,回府路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莲心说的话,又不断浮现穆亭渊与那女子有说有笑的画面。
“姐姐,”穆亭渊开口唤道,“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嗯?”晏枝疑惑地看他。
穆亭渊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那小盒子只有半个巴掌大,做工非常精致,上面雕着一只藏在林间的小狐狸,镶嵌着璀璨的珠玉碎屑。
晏枝拧开盖子,传来扑鼻的芳香,她意外地问:“胭脂?”
“是,”穆亭渊道,“不知道合不合嫂子心意,是白梅的冷香。”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买胭脂了?”
“我给姐姐买东西何须理由?想买便买了。”
“这是……”莲心拿过盖子看了看,意外地道,“这是映春堂最新才推出的胭脂盒,每日只售十盒,难买得很。”
如今街道上很多铺子都学着晏枝的生意经,搞些饥饿营销出来,这个映春堂晏枝有过耳闻,回想一下,方才穆亭渊便是和那个女子从映春堂出来的。
莲心又道:“映春堂的胭脂只卖给姑娘,穆公子是怎么买到的……啊!”她突然想明白了,低呼一声,忙看向晏枝。
晏枝也想明白了,她不动声色地盖上盖子,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穆亭渊与那女子出入映春堂的事情。
穆亭渊何其敏锐,很快就猜到晏枝和莲心应该是看到他了,他笑了笑,解释道:“是托了我一位同僚。”
“同僚?女官?”
“嗯。”
“是了,”晏枝想起来,“大梁朝廷如今开女官了。”
“是,南姑娘便是第一批女官。”穆亭渊问道,“姐姐想不想要个女官当当?”
“不要,每日上朝还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我志不在此,赚钱就足够我开心的了。”晏枝啧了一声,嘀咕道,“说梁帝平庸,他也是奇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女官,他不是身体快不行了吗?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就不怕朝中大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