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屠鹭匆匆回了一句语音:“我不是刚给你做了一条吗?”
刚给做了?什么时候?
萧靳言眉头一皱。他还想再听,一瞬间,屠鹭撤回了。
萧靳言:“……”
江景来到后台,拿起手机给那个金元宝的头像发了个信息:“有没有看电视直播?”
屠鹭:“没有,我在忙。”
江景“啧”了一声,他将散落在额前的刘海虚虚地拢在脑后,露出英挺的眉眼。门口有女星顺着门缝偷看红了脸。
“那真是可惜。你没有听见主持人夸你做的领带漂亮。”
屠鹭那头应该是真的很忙,她发了一段语音:“你没有告诉他们是我做的吧?”
“没有。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江景垂下长睫,满不在乎地说着让自己扎心的语:“我告诉他们是我的私人设计师做的。”
“什么私人设计师……”屠鹭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想要垄断我,你还是下辈子吧。”
听出屠鹭语气中地轻松,江景眸光一闪。他走到无人处,搓了搓眉骨按下嘴角的微翘:“你难道现在很抢手?”
屠鹭道:“是,我很抢手,甚至分身乏术。”
江景以为她在夸张说笑,刚想说什么屠鹭就匆匆道:“我、我有事先不说了。”
江景:“?”
屠鹭站在院子中央,旁边的李秀指挥着众人从车上往姥姥的屋里搬东西。
工人有些费力地从车上搬下一个大木柜,门口太小放不进去,问屠鹭该怎么办。
屠鹭关了和江景聊天的界面,看了一眼让其先放在旁边,下午拆了再组装进去。就这么一错眼,有一条信息从后台跳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领带”两个字,想也没想地回:“我不是刚给你做了一条吗?”
刚发出去,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后一看见来信息的名字,只觉得轰然一声,从后脖颈到天灵盖,像是被人炸了一样麻了。
她回的不是江景,而是萧靳言!
她从来都没有给萧靳言做过衣服!
屠鹭的呼吸窒住了,一边暗骂自己眼瞎,一边又埋怨萧靳言那么有钱上她这里买什么衣服。
李秀看她半晌不动,推了她一把:“妹子,你咋了?出啥事了这么发愣?”
屠鹭目光发直地看着手机,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了,这就是脚踩三条船的代价,总有一天她会翻车的。
系统道:【宿主,你翻车了,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对,补救。屠鹭镇定下来。对方又不知道她给江景做过衣服,有什么可紧张的。她吐出一口气,撤回了信息,犹豫地发了文字:
“我发错了。我刚才以为你是我的客户。”
好在萧靳言也没在乎这个:“我听见声音,你那头很杂乱。”
屠鹭顿了一下,道:“我在翻修屋子。你要是想让我给你定制衣服的话,那要等以后了,我最近在休假。”
萧靳言不怕延后,就怕她不接。
“可以。”
顿了一下,问:“你在c市吗?”
屠鹭一愣,还没等她回答,对方就道:“我也在c市。”
这一次,她马上就不说话了。然后匆忙地关了手机。
她知道萧靳言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方那么忙,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地就在c市。只是她来这里这么久,对方没有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没有质问她,今天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忍不住问出口,屠鹭的心里就是一阵酸麻。
只是一转头看见门口年迈的姥姥,心里又相是有冰层封了起来。
关于她身份的变化,她不信萧靳言他们几个猜不出来,但如果真的见到了她的姥姥,知道了她与记忆中的屠鹭不一样,那就无异于撕开了现在平静的假象。
她现在应付这几个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就已经身心俱疲,已经不想再用另一个谎言伪装和平了。
姥姥站在门口,插着腰和工人合计怎么把木柜搬进屋里去,一边埋怨屠鹭买得太大,一边又在左邻右舍艳羡的目光中挺起了腰杆。
看到这一幕,屠鹭放下与那几个王八蛋的破事,勾了一下嘴角。
且不提萧靳言和江景两人与她的纠葛,今天的金牛电影节上,出风头的也不是他们。
男演员出席各大晚会,穿着打扮只要是不出错就好,女演员要想出挑那可就难了。
只是今天有一个例外。远远的就听到候场的女粉丝的尖叫,各大媒体转过了头,本以为会看到当红的男星或者实力女星,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上个月因为被人扒出炒绯闻而陷入舆论风波的夏橙。
其他的女星都挽着男星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向签名板,只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有些犹豫地走上红毯。
虽然夏橙现在很有话题度,但和那些电影人相比还是不够格,大部分的记者都调转了摄像头,只是下一秒就听到欢呼声不对劲。
不仅是场外的粉丝,就连远处的女主持人也低呼:
“这也太美了吧……”
待夏橙走近,众人这才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绣在透明的薄纱上,像是披着一层被晚霞染红了的云层,又像是跌入绮丽的花田,纤细修长的四肢在薄纱下若隐若现,配合着脸上的红妆,神秘、性感,却不媚俗,这件薄纱披帛红裙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迎着众人的视线,夏橙越走越是昂首挺胸,越走越是畅快。
走到签名板前,镜头难得多给夏橙几分钟。主持人问她关于客串的电影。虽然在电影里只有几分钟的戏份,但夏橙来之前准备了很多,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她言之有物,没有所有人想象中是个蹭票房的花瓶。
最后,看她要走向后台,主持人忍不住夸了一下她的裙子,夏橙顿了一下,转过头笑道“这不是什么牌子,而是我找人设计的,设计师叫林幽。在这里我要向林幽道谢,她设计的裙子很美,她留的那句话我看到了。我会加油的。”
夏橙今晚接了一个小成本的电影女二,她会像屠鹭说的,从此以后靠自己。以后她出现的地方就是焦点,再也不用靠外力了。
自此以后,林幽的名字彻底在娱乐圈里散播开。
所有的女星都知道,想要美丽,想要出挑,就找林幽。
屠鹭还不知道她的马甲在电影节上出了名。这几天她决定好好放一个假,于是回到了姥姥家,先把旧房子里的家具换了。
李秀最近攒了一些钱,大部分存到了银行,小部分也给家里添置了家具。
村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地来了五六趟卡车,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
李秀的母亲本来想着李秀跟屠鹭出去,勉强混一口饭吃就行,哪想到她能挣这么多的钱回来,顿时出门倒脏水都像是踩着云彩,仰着下巴走。
看李秀与母亲亲亲热热,屠鹭缓缓收回目光,她转身回家,却看见姥姥就在不远处。
“姥姥,您怎么跟出来了?这么冷快回去。”
姥姥待她走到身边,看了她一眼又一眼问:“你是不是想你妈了?”
“不想。”屠鹭低下头,吐出一口气:“以前还很想念,做梦也能梦见对方。但是自从知道她和别人有了我再嫁进白家,我也就想得少了。”
姥姥没了声音,只是浑浊的同空调像是被风吹得干涸土地,没有一丝莹润。
“你妈她……也许是迫不得已。”
第44章
屠鹭顿时一愣, 她意识到姥姥这句话话里的不对劲,赶紧追问:“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姥姥看着她皱紧的眉头,捂着嘴咳了两声。
“哪有什么内情……我就是后来想通了。”她转过身避开屠鹭的视线:“你妈当初还是个学生, 突然有了你,可能、可能觉得养不起你,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那您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姥姥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当初她突然回来就已经大了肚子,然后就离开了家。自始至终,她什么都没对我说。”
“那您有没有发现她之前和哪个男人走得很近呢?”
姥姥佝偻着背, 推开门:“没有。她一直在外地上学,很少回来,她的生活怎么样我就更不知道了。”
屠鹭叹口气。
如果姥姥也不知道,那么她就更加无从查起了。可能真的如同姥姥所说, 母亲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一起后有了她,又不想打掉她所以就选择了和有钱人在一起。
但如果真是这样, 母亲为什么会选择白仲英?难道是因为白仲英这个人心思简单所以好操控?
屠鹭越想越眉头紧皱, 觉得自己好像是陷入一大团毛线里,获得的线索越多她就越是解不开。
姥姥让她别想太多, 让工人想办法把家具弄进家里去。折腾了几个小时,天已经擦黑。地平线处晚夏开始燃烧, 炊烟袅袅。
深秋时候, 乡下已经开始冷了。坐在饭桌前, 屠鹭搓了搓手:“过两天您跟我去城里吧,北方的冬天太冷了。”
姥姥把饭菜端上来, 朦胧的热气也遮掩不了她手上深刻的皲裂。她用抹布抹了一下手:“你那么忙, 我去跟着添乱干什么, 况且我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 也习惯了。去城里谁都不认识, 多憋屈啊。”
屠鹭一想也是,老人远离故土肯定不适应,只是还是道:“那您也得去我那里住两天。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姥姥还没孝敬两天就扔下不管怎么成?”
屠鹭难得撒娇,姥姥脸上的皱纹都被抻开了少许,她笑道:“你这孩子,怎么是扔下不管呢?我在这多少年了早就习惯了。”这么说着,许是心里熨帖,顺着她的话问:“你上次说你在c市租了房子,也没跟我说在哪啊。”
“离这里不远,就在c市的琼华街。”
“哗啦”一声,姥姥给她盛饭的碗翻了。屠鹭一愣,赶紧把饭碗拿起来:“姥姥,有没有烫到手?”
“没有没有。”姥姥摆摆手,背过身把手往围裙上抹了抹:“这饭太热,我这手也是不听使唤。”
屠鹭站起来:“我来盛饭吧。”
姥姥坐下来,看了她一眼,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你刚才说你现在住在琼华街?”
屠鹭把碗放在姥姥桌前:“是,前几天太忙,没来得及告诉您。如今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家具也都买好了,就等着您去住了。”说着,她抬眼:“您知道那里?”
姥姥端起碗,指尖有些发白,低着头道:“听说过。c市离咱们这里挺近,村里经常有人出去买东西,我也听说了一点。”
屠鹭点了点头。她道:“既然您听过那就好办,那里虽然离市中心远,但是清净。您过来享两天福也是可以的。”
姥姥的眸光闪了闪,放下碗筷,勉强一笑:“我、我还是不去了。”
屠鹭的筷子一停:“为什么啊?”
姥姥勾了勾而后的头发:“我这么大的年纪就不折腾了,得在这里守着,守着……”
一个老房子有什么要守的,难道是真的对这个村子难舍难分,连一两个月的时间也不愿分开?
屠鹭无奈,但看老太太坚定的神情,咽下了劝说的话。
算了,如果姥姥真的不愿意去,那就趁着手里还有些钱,先把这个房子加一层保温吧。
晚上,她躺在母亲的房间,看着母亲的照片。母亲很少拍照,这张还是她从寥寥无几的照片里挑出来现加的相框。
看背景还是在高中,屠淑穿着宽大的校服,但也难掩清丽的气质。她发现她和母亲越来越像,不是面容,而是眉宇间的气质。
只不过她母亲更冷,她更目中无人。
除了这张单人照,还有几张屠淑幼时的照片,看得出来家里的状况不好,几身衣服甚至都开了线。屠鹭大致翻了翻,照片从小到大,直到高中毕业照戛然而止,仿佛之后的那十来年的生活轨迹根本不存在。
母亲在白家的时候也很少拍照,在对方的卧室里也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张。想到离开之前没有拿几张母亲的照片存着,她就有些懊悔。
不过不急,还有那么多的谜团要解,她早晚会回白家的。
将相框放在怀里,她掀开被子刚想闭上眼,突然听到房门一响。
她以为是姥姥要上厕所,所以没怎么在意。只是半晌,姥姥都没有回来,她皱了一下眉,披上衣服去门外看。
“姥姥!”
她叫了一声。
半晌没人应,屠鹭房前房后都找个遍,还是没找到。不经意往隔壁瞄了一眼,却发现姥姥就站在隔壁院子,穿着一身单薄的毛衣,瑟瑟发抖,像是没有听见屠鹭的声音般,定定地看着那片废墟,干瘪的嘴唇不住地动,像是在念叨什么。
夜里风大,屠鹭赶紧拉了老太太一把:“姥姥,您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呢?我叫了你那么多声您都没听见。”
老太太猛地回神,冰凉的手从屠鹭的手心里抽出来:“没事、没事,我就是大半夜睡不着。”
屠鹭叹口气:“睡不着怎么来这里了。”
“年纪大了,睡、睡得迷糊了。”老太太推了屠鹭一把:“天太冷,赶紧回屋。”
“您还知道冷啊。”
屠鹭无奈,给老太太烧了热水暖暖,待对方睡下后这才回了自己屋子。
躺在床上,她却怎么都睡不找了。像是在那一团毛线里终于看到了空隙,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个线头。
希望是她想多了,她闭上眼。
第二天,屠鹭找工人把院子里的围墙简单修了一下,傍晚李秀找上门来,转了一圈,想了想问:“妹儿啊,明天就是你生日,你要啥啊。”
忙了一天,屠鹭放松地躺在了摇椅上。“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钱。”
这是她买的摇椅,就打算放在乡下。自从在c市那个房子用上了摇椅,她就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