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看着屠淑冰冷的脸,白仲英下意识地找寻向海棠的身影,但发现对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惨笑一声:“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母亲。我一直说你是野种……也没想到我也、也是……”
屠鹭道:“我和你之前都不知情。您的愤怒我理解,但我母亲不欠白家,您不该撕破我和您最后一点体面。”
白仲英闭上眼:“我是爱过你母亲的,你不了解我被背叛过的痛。”
屠鹭眼含深意:“我会让您知道一切的。”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陆心慈。
陆心慈这次瘫坐在地上,没有了起来的力气。屠鹭这一手彻底撕开了她的体面,让她无所遁形。
“你既然有这份证据,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屠鹭道:“看无赖演戏不是很好玩的事吗?您不会真以为我能拿到录音拿不到录像吧。”
陆心慈悲哀地闭上眼:“白家已经彻底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应该很开心吧。只不过无论仲英是谁的儿子,这都是白家的事情。我愿意接受惩罚,之后的事情就与你这个外姓人无关,你赶紧滚吧。”
屠鹭冷笑:“陆老夫人,您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为了被白家赶出去的事情而报复?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白家的财产在我眼里不值一提,我也不屑回到白家。今天我回来不是来报复,而是处理白家的事——以白家人的身份。”
陆心慈抬起眼,以为已经没有戏看的众人又再度抬起头来。
“你什么意思?”陆心慈声音沙哑。
屠鹭顿了一下:“你们不都是想知道我到底是屠淑和谁生的野种吗?今天我就告诉你们。”
第73章
在场的人顿时一愣, 屠鹭抬起下巴,屏幕上的光线一变,又出现了一个人的画像。
屏幕上的青年眉目疏朗, 一派温和相貌。屠鹭声音微哑:“他就是我的父亲。”
对上陆心慈不明所以而又嘲弄的目光:“我忘了,您贵人多忘事, 这人您肯定不记得。不过只要我告诉您他的名字, 您肯定能想起来, 他叫……贺飞。”
如果说刚才陆心慈的脸色是惨白的话,现在就是铁青了。那是巨大的震惊之下,不可置信以及迷茫震荡出的脸色,无数情绪在她脸上跳了一遍,被她强行压下形成无法忽视的铁青。
当年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到眼前。第一次知道那个孩子存在时的震惊, 还有那对母子消失的愠怒, 更有再次发现他们的窃喜,以及……消灭隐患的不安以及快意。
贺飞,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因为这不仅是一个青年的名字, 更是刻在她心头上的一道疤。她本以为可以和白世昌相敬如宾平静地过完一生, 没想到对方竟然和别墅里那个小保姆勾搭在了一起!
白世昌死后贺梅消失。过了二十多年这对母子的名字才重新摆到她的眼前。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那个野种名叫贺飞。一个早该消失的野种竟然平安地活了二十年, 这样的事实几乎让陆心慈咬碎了一口牙,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 让自己的人下了手……
如今又是二十年过去, 她没想到这个名字又再度被人提起,还是被白家赶出门的屠鹭。
电光火石之间, 她猛地意识到屠鹭话里的信息。贺飞是白世昌的儿子, 如果屠鹭是贺飞的女儿, 那么对方岂不是才是真正的白家人?!
“贺飞是谁?!”她发出不属于平时沙哑的尖利的声音:“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和白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把他的照片放在这里干什么?”
“您怎么可能不认识。”屠鹭缓缓走上前:“您仔细看他眉眼,难道没有觉得很像白旭升?您再看他的嘴巴,像不像白世昌?”
陆心慈目眦尽裂地看着屠鹭走过来,仿佛对方是吃人的恶鬼。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屏幕上的贺飞。贺飞长相温和,大部分随了母亲,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白家人的基因,特别是和白旭升,瞳孔黑白在温柔之中又显示出一丝冷然。
以前她只知道有贺飞这么一个野种,她在意的事他的血缘不是他的长相,如今看贺飞的每一寸皮相,对方多像白家人一分就是在她的心上多刺一刀,她恨急怒急,如果不知道贺飞早就葬身火海,恨不得上去活撕了他。
屠鹭走到她的眼前:“看你的表情肯定认识了。你和白世昌朝夕相对那么长的时间,你怎么可能不认识白家的儿子?”
此话一出,不仅白仲英等人猛地抬起头,就连所有媒体都震惊得忘了拍摄,只能大张着嘴看向屠鹭。
“你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是白世昌的儿子?”陆心慈瞳孔一缩,厉声否认。
不愧是白家这么多年的实际当家人,即使在心神大乱的情况下也没有倒下。被杜立扶起来,面色震惊但控制不住嘴角歪邪:
“世昌为人恭谨正派,不可能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这恐怕是你随便找的冒牌货。”陆心慈冷静得很快:“我知道了屠鹭,你还是惦记着被白家赶出去的仇。所以就随便找一些阿猫阿狗冒充世昌的儿子趁着白家内乱妄想上位。”
陆心慈挤出一丝怜悯:“但我实话告诉你。就算我做了对不起世昌的事,但我是他妻子的一天,我就会维护他一天。绝对不会让不明来路的人进入白家!”
她说得义正严词,但她和杜立所生的私生子白仲英就倒在屠鹭的脚下,所以这样的话反而令人发笑。
有人哼笑:“晚了。你不仅让来路不明的人进入白家,还用着白世昌留下的钱财养大了这个人哩”
“白仲英是喝着白家的血啖着白家的肉长大的私生子!你哪里来的脸面代表白家和白世昌说话啊,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白世昌的夫人!”分家的银发阿婆一怼拐杖,以示不满。
陆心慈一滞,面色由青转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仲英本就无地自容,被这么一次次地扎心更是恼怒:“够了!”
杜立要去扶起他,被他一掌甩开:“屠鹭,你说这个人是我爸…… 白世昌的儿子,你有什么证据?你真是他和屠淑的孩子?”
屠鹭道:“证据……我没有。”陆心慈刚想冷笑,屠鹭就接着道:“不过我说出来你肯定有所察觉。我父亲确实是白家的后代。我的奶奶就是当初在白家工作过的保姆贺梅。怀了我父亲之后被白世昌先生安顿在一间别墅里。因此陆心慈格外憎恨保姆,以至于白家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保姆能在别墅里待上一周。向海棠的母亲能怀上白薇也算是一个奇迹。”
倒在地上的白薇猛地回头,脸色涨红。想要反驳怒斥对方,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转过头,屠鹭看向旁边的分家长辈:“各位长辈当年来走动的时候应该对这个女人有印象。”
“是有这么一个保姆……”
“说起来好像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在白家看过什么保姆了。”
白仲英这才想起来,白家别墅这么多年都没有保姆,他本以为是母亲不喜欢,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他虽然对贺飞的身份存疑,但屠鹭说得有理有据,还有各位长辈作证,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母亲,到底是不是这样?”
听到贺梅这个名字,陆心慈又是暗恨,特别是屠鹭提到白世昌曾经金屋藏娇,把贺梅接到另外的别墅住,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如今为了自己在白家最后一点地位,还要口不对心地夸奖白世昌的人品,说出对方性格正派的话,这比让她看着贺飞的照片更让她作呕,比被刀剜心还要让她痛苦。
看她紧紧地咬着牙不说话,杜立握住她的手,眼含质问:“少爷,您到现在还看不清屠鹭这个人的真实目的吗?她先来扰乱白家,后又编出这个贺飞,就是为了用莫须有的身份来抢夺白家的财产!”
屠鹭道:“您一个把白世昌绿了的还让白家养孩子的管家还是不要为白家打抱不平得好。”
在场人闷笑,屠鹭微微抬手,莫名地所有人瞬间静下来,选择听她接着说:“况且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你们不用着急否认。当初贺梅生下贺飞,被陆心慈发现存在,被逼得不得不远离家乡,逃到了c市。一个人艰难地把贺飞拉扯长大。”
“贺飞有着白家人的基因,也继承了白家人的智慧。从小品学兼优,是个难得的人才,只可惜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他天生聪颖,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但从来都没有生出回来抢夺财产的心思。但有些人就是不放过他,她们就是不相信这个世上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把自己肮脏的心思加诛给他,然后斩草除根。”
屠鹭顿了一下,几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
几个男人走到她身后,默默注视。
她接着道:“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切。”视线转动,缓缓移到面色铁青的陆心慈身上:“有些人以为火焰可以掩盖一切罪行。但是他们却疏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贺飞的青梅竹马——屠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带着这个孩子,又回到了白家。”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犹如晴天霹雳。白仲英猛然瞪大了眼,白薇的脖子几乎要扭断,眼睛死死地盯着屠鹭,似乎是无法理解她说的话。
记者已经按捺不住,如果不是萧靳言的保镖拦着,录音笔几乎就要怼到了屠鹭的脸上。
白仲英看着屠鹭,嘴巴张了又张,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什、什么意思?”
陆章道:“白先生,其中的逻辑很好理解。屠鹭的话里有推测:白家有人出手杀人灭口,以绝后患,所以放火烧死了贺家母子。”
“根据dna检测,屠鹭是贺飞的女儿是事实,屠淑怀着屠鹭嫁到白家也是事实。”方致术不带感情地说。
萧靳言面色冷然:“所以当初屠鹭的母亲并不是出轨,也不是为了白家的钱财嫁给白先生。而是为了报仇。”
白仲英的眼角剧烈抖动,面色狰狞:“你是说,屠淑嫁给我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钱,而是为了……报仇?!”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陆心慈的胸膛剧烈起伏:“只听她讲一个笑话,就能把她母亲骗婚生下野种的事一笔勾销吗?屠淑,你为了谋取白家的财产,不惜搞了这么一出大戏,我可以容忍你对我生下仲英的指控,但绝不原谅你污蔑我杀人放火!”
屠鹭笑道:“您先别激动,我可什么都没说。这种推测可是您表弟说的。”
陆章无奈一笑。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面对所有人紧盯的双眼,她甚至好心地给陆心慈倒了一杯水。陆心慈咬着牙瞪着她,水杯被杜立一把扫下。
方致术拉了屠鹭一下,水珠没有洒在她身上,萧靳言面色冰寒,一抬眼保镖自动上前把杜立按倒在地。
杜立虽然年迈,但身体健朗,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挡不住保镖健硕只能无力嘶吼怒骂,完全没了往日的风度。
身为人子的白仲英看都不看一眼,嫌恶地偏过头去。
看自己的情人受苦,陆心慈终于绷不住脸色:“各位叔伯!你们就眼睁睁地这样坐视不理吗?我陆心慈虽然做了对不起白家的事,但我到底还是世昌的妻子,你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仗着有人撑腰就来欺负他的遗孀?!要是让屠鹭得逞了白家的脸面在哪里,地位在哪里?难道你们不怕财产被小人夺走吗!”
有人反应过来,不论贺飞身份的真假,只要屠鹭是白家人的身份坐实,白家本家的财产还是没有他们的份儿。
看众人变了脸色,屠鹭不紧不慢地道:“我的身后站着我父母的冤魂,没有人给我撑腰!各位叔伯,你们放心。即使我证明了我白家人的身份,白家的所有钱财我也不会沾染半分。所有媒体都是见证,如果以后我食言,你们大可拿这段视频来找我。”
纷争又被平息下去,三个男人听到屠鹭的第一句话皆微微变了脸色。屠鹭走到如今,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他们所付出的帮助,也只是微乎其微不值一提罢了。
但即便对屠鹭现在已经开始生疏的感情有所准备,听到她几乎是割裂关系的话,还是让人心脏钝痛。
在她找回身世,面对仇人如此重要的时刻,他们却不能为她遮风挡雨,只能勉强算是一个看客,这实在是让人懊恼。
她拒绝生疏的意思如此地明白,如同洪钟持续不断地撞在人的心上。如果当初没有分手……
陆心慈看挑拨不得,不由得更恨。指尖在轮椅上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自己还有一层白家女主人的身份,即使和管家生下了私生子又如何,白世昌已经死了,本家再也没有其他人。分家的人又那她没办法,只要过了这一关她还是名正言顺的白家女主人。
但如果屠鹭的身份和口供坐实,那么她不仅会失去大部分白家的财产,更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她绝对不能让屠鹭得逞!
“屠鹭。”她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口眼歪斜,但心中的恨意让她精神奕奕地瞪着屠鹭,没有保镖拦着可能早就推开轮椅生啖屠鹭的肉:“你说了这么多,根本没有证据。我可以控告你污蔑。你等着在牢里忏悔吧。”
“没有物证,但我有人证。”屠鹭说着,主动去开身后的大门。
穿过所有屏息的媒体和看客,高跟鞋轻巧微响,手臂一伸大门微微开了一道缝。
“这个人您肯定也熟悉……”话音未落,她的声音一变:“你怎么来了?”
门外,是穿着驼色大衣,一身冰凉但微带笑意的江景。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会回来。”
屠鹭按了按眉心,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三个投来视线的男人:“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人在现场直播,白家的事在网上闹翻了天。”江景说着,把身后的人推来出来:“虽然有人看着他,但他刚才差点逃跑,我赶来这里的时候正巧把他堵了回来。”
王召缩起脖子。
屠鹭道:“谢了。”
她带着江景和王召走到台前。江景本来嘴角勾着,看到萧靳言三人,缓缓地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