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别的神明会这样子做，但是绘理有种奇怪的感觉，和这个故事有关的神明绝不会这么做的。
“比如……比如……”
绘理绞尽脑汁，还是没想出要说些什么。她忽然就有些气短，不自觉地鼓起腮帮子。
藤崎浩人看着她，任由小巫女纠结，就一直笑着，等待着她的回答。他其实并不是想知道是不是这样、是哪样的傻问题，不过是见小巫女纠结着，还纠结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格外有趣罢了。
绘理抬头的时候，就见到对方含着笑，一副“你接着说”的模样，突然有种，像是自己平日里逗雪球和小稻的感觉一样，对方也这样逗着自己。
绘理：……就很气！
想打他。
就在绘理纠结着要怎么说话的时候，前方突然窸窸窣窣传来什么动静。
他们俩个坐在这里休息，阴阳师们在前方开路。绘理觉得他们像是个工具人一样的证据之一就是这个了，简直像是游戏里标配的小弟设定一样，没有戏份不说，还一直尽职尽责当个背景板。
有点像是打斗的声音，但声音刚响起不久，就停了下来。
藤崎浩人脸上的笑容一收，他挡在绘理前面，冷声道：“什么人！”
绘理楞了一下，看了过去。
一个人影从森林里走了出来。
绘理最先见到的，是那对毛绒绒的狐耳。
第83章 魑魅魍魉平安京
当然, 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只是绘理偏心下第一眼注意到的, 实际上, 从林中走出来的是一名相貌昳丽的少年。
少年有着极为好看的脸, 长发像是流淌的月华, 他走近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朵艳丽的花在眼前开放了一般。
绘理因为对方的脸习惯性的闪了一下眼睛, 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重新移回到对方的……头顶上。少年打扮有些奇怪, 不像平民，也不像贵族，头顶上盯着一只毛绒绒的狐狸。那狐狸通身雪白, 眼睛灵动, 绘理甚至有种恍惚, 以为是雪球。
但是出于对雪球的熟悉, 绘理知道那并不是她想要找到的那只，她很快就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 眸底重新变得清明。
比起她还被蛊惑了一下的样子, 藤崎浩人的表现倒是好多了。他不动声色地道：“阁下是？”
少年看着他们，那双漂亮的眼睛若有所思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绘理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的眼神好像在她身上停了一会，似乎有些莫名的怨气。
绘理：？？？等下，怎么一副好似我渣了你一样的表现！
面对藤崎浩人的问题, 少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头顶上趴着的那只狐狸软软绵绵地“呜~”了一声, 绘理对这个人脑袋上趴了只毛绒绒的情景又是莫名的眼熟，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藤崎浩人没有表露出被忽视的生气，但他那双眼睛眸色渐渐暗了下来，手顺势滑动，不动声色地搭在了符咒上面：“阁下这样突如其来，似乎并不是什么礼貌之举呢。”
少年终于看他一眼了，见到阴阳师把小巫女护在身后、紧张保护着一样的动作，他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望了他们一下，半晌，绘理以为他们会打起来的时候，少年忽然勾唇笑了笑，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恶意来。
“这次就算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来好好地聊聊吧。”
绘理都被他的操作弄懵了。
怎么，就出现了一下下，打个招呼，见个面，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们了？所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少年不知道小巫女内心的疑问，也不会回答，他的身形闪了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那群工具人阴阳师这时才赶了上来，脸色焦急：“大人，没事吧？”
他们身上有些狼狈，但受的伤并不严重，比较像是被什么小陷阱困住了。藤崎浩人摇头，示意他们好好整理一下，然后才看向绘理。
绘理：？
小巫女一脸茫然的回望。
藤崎浩人望着望着她，忽地就笑了，年轻的阴阳师垂了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绘理的脸，指尖落在脸上时的温度有些凉，像是被冰块冻了一下。
“那狐妖，好像是来找你的。”
他语气温和地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你们认识吗？”
绘理：“……”
被他的举动弄得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她有些警惕地看着藤崎浩人，果断：“不认识！”
巫女的神色有些冷，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反感他突兀失礼的动作。但藤崎浩人只是闲散地收回了手，神态自若地道：“还以为你们认识呢。”他笑了笑，又是先前那种说起神明来时的、略带微妙恶意的笑容，“要知道，妖怪和神明本质上是一样的，非我族者其心必异，可不要轻易被蛊惑。”
绘理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本来好感偏向冷淡，由于在路上愉快的交谈，好感刚稍稍上升，他现在要么说奇怪的话，要么是轻率失礼的举动，实在让人能够心情好得起来。
但藤崎浩人似乎只是随口提起，见绘理脸色愈发冷下来，他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 * *
一个星期后，绘理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京都。
在随行的人越来越多后，藤崎浩人也就没有像是一开始那般跟在她身边，像是无聊到只能找她聊天、逗她开心这一条消遣时光的途径一样，人一多，他也就没有再凑上来，而是摆起了一副温和可靠的阴阳寮前辈的样子。别说，还挺能唬人的。
起码绘理身旁的小姑娘就被糊弄住了。
她拉了拉绘理的袖子，满脸的憧憬：“绘理，藤崎大人可真是让人钦慕。”
绘理微笑，回答是个相当冷漠的“哦”字。
但这位小姑娘并没有能够从“哦”字中听出绘理内心压抑着的汹涌澎湃，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大人们都是这样吗？翩翩有礼，强大温柔，耐心体贴，总觉得越来越期待之后到达京都后的生活了。”
绘理：……？
等下，什么鬼形容词，妹纸你清醒一点！
“说起来，绘理和藤崎大人的关系似乎很好呢。”
绘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妹纸指了指她们面前的东西：“看，同样是吃饭，你竟然还有水果和鲜花。”
绘理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搞得一僵，连吃东西都感觉提不上劲了。
说得也是……
藤崎浩人表面上没有和她亲近了，但是其实大家都懂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因为藤崎浩人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对方根本就没打算要掩饰，绘理的特殊待遇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也幸好这群小姑娘小少年们都是写心思纯净的小朋友，虽然见到自己当中有个小伙伴很有可能是个“关系户”，但他们并没有产生什么嫉妒不平的情绪，有些性格开朗的，还能借此来调笑她。
心情复杂从眼前的盘子捞了个水果，绘理低头默默啃果子，不说话。
面对打趣，不理会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啃着藤崎浩人送来的果子，虽说有句话叫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绘理在心里默默骂藤崎浩人。
对方一开始对她的态度是真的好，也趁得现在对她的态度就是真的狗。
如果说藤崎浩人先前只是会对她说一些夹带私货的话，但行动上却处处透着体贴，现在，他不来找她，但却几乎在一群人面前就明面摆着对她特别的样子，说句不客气的，简直像是捧杀一样。
别扭得就像是生气了一样。
绘理：……他生个什么鬼气啊？
她身边的妹纸没有等到绘理的回答，一个人自顾自地也说得高兴，而被妹纸带了一层无敌厚滤镜看着的藤崎浩人原处看上去和是温和地和工具人……呸，和某位阴阳师说着话，但如果凑近了仔细瞧，才会发现年轻人眼中一片不明的晦暗。
“京都快到了。”
绘理这一群从乡下被接来的人先安排在阴阳寮的客院，等待着明天正式地安置。
来往的阴阳师很多，还有许多僧人和巫女，看上去就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大事，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息。绘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阴阳寮好是好，房子是房子，院子是院子的，连种的树都像是多了一层滤镜一样，可小巫女私心下还是觉得，没有她先前在的神社好。
绘理身边的那妹纸：“哇！阴阳寮真好，来往的大人们都好气派！房子都好好看！还那么大，天啊，感觉出来一趟眼界都要被提高了。”
绘理：很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阴阳寮请来的托了。
她没有接话，就“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身边妹纸凑近的脸。
妹纸其实长得也很好看，五官只能说得上是清秀，可是现在凑近地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面容其实有种很特别的韵味，清纯着夹杂着些许魅惑，带着些说不出的韵味。
女孩子歪了歪头，很天真灿烂地问：“绘理会不会觉得这里环境很好，人也很好，所以就不想回去了啊？”
绘理：“……你想多了。”
女孩子看着她，是好奇的目光。
绘理推开靠得极近的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是有点不太习惯陌生人的接触的，太过亲密的距离会让她下意识地抗拒，可是现在面对这个女孩，绘理却是没有多少疏远的感觉。
小巫女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这黏黏糊糊、拐弯抹角的态度，如果不是知道雪球是个男狐妖，也不能变成人的样子，绘理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家那只黏人爱娇贼难伺候的熊团子了。
“这儿哪都好，不过是我想要回去罢了。”
对方闻言就撅了撅嘴，表情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绘理这个回答。
“好吧。”她最后说。
交谈到此为止，很快便有迎出来的阴阳师过来接应他们了。
他招呼他们收拾东西，说：“等下你们去一个地方。”
一群年龄大小不一的后备役战斗人员们就叽叽喳喳起来，无疑是些去哪里的话。
负责人也没回答，只让他们赶紧收拾，然后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神社。
绘理的知识面并不多，毕竟巫女婆婆也没有仔细和她说过神明间的区别、如何根据一些细节特征辨别神明，所以她不太清楚这座神社侍奉的是谁，但负责人根本就不解释，只和他们说让他们进去，之后的便什么也没有交代。
绘理进到里面的时候还有些迷茫。
明明是一群人进去，那女孩还拉着绘理的手，但一进去就像是置身一个虚幻空间，每个人都被分隔开了，只剩下绘理一个人。
她先是感到一阵黑暗，然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被什么温柔的力量包裹住。
隐约中，她似乎看见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是蓝色的，就像是散落着满天繁星的无尽夜空。
“绘理。”
他轻声道。
第84章 魑魅魍魉平安京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 绘理的脑海里也似乎浮现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绘理忘记了小时候的记忆。
一个无父无母，被村子的人隐约孤立的孩子, 在出海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小婴儿。
要进入海时, 会经过一片小树林，婴儿就被放在了小树林中。男孩看见她的时候，她睡在被在篮子里, 睡得又乖又想，纵然婴儿身上盖着的布料看得出来只有贵族才用得起，但也不能改变的是她被抛弃的事情。
男孩犹豫了好一会。
婴儿本来还在香甜的睡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到来的动静惊动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先是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然后慢慢睁开了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正好和男孩对上。
男孩一愣，就见到小婴儿眨了眨眼睛, 然后甜甜地笑了。她“呜哇”着叫着, 向他伸出了白嫩的小手，是要抱的意思。
男孩迟疑着, 他年龄本就不大，自己养活自己都困难，如果将她带回去的话, 恐怕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
可是男孩还是心软了。
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实在是太过清澈, 像是落在琥珀上的日光, 晶莹剔透，不带半点阴霾，让人看着，就不忍心拒绝她。
他弯下腰，略显笨拙地抱起了小婴儿。
“你也是被抛弃的吗？”男孩轻声说，“不知道你遇见的是我，到底是不是不幸。”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相依为命。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女孩的身边都是跟着男孩。
她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哥哥”，最亲近的也是他，就像是一条长在男孩身边的小尾巴，“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雏鸟一般黏在他身边。
男孩总是把东西让给妹妹，学会为她穿衣服，为她梳头发，每天晚上抱着她讲着干巴巴的故事哄她睡觉，明明矮小又瘦弱，性格温吞腼腆，却会为了她和欺负她的村里的其他男孩子们打架。
妹妹也心疼哥哥，她早慧，性格也细腻贴心，比起哥哥不知为何在村子里不受待见的处境，小女孩长得可爱，说话又软又甜，村子里的人们对她的态度反而更好几分，无论是母爱泛滥的妇女，还是少女们，都喜欢塞给小女孩一些东西。
小女孩每次都会收好，然后兴冲冲地回家，把自己得到的东西全都给哥哥。
那段日子艰苦又幸福，明明时刻得忍饥挨饿，但两个无依无靠的小生命，哪怕是在这样寒冬般的时光中，彼此依偎着，竟也能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宝物。”
模糊的睡梦中，似乎还能听到男孩温柔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地响起。
“小绘理——”
绘理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手被拉了一下，她回过神时，就见到了先前那个一直在她身边叽叽歪歪的少女。
少女叫做雪，非常普通的一个名字，除了面容清秀、肤色白皙外，那话痨起来就说个不停的性子一点都不符合“雪”这个名字给人的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