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赌气地回了一句：好的。晚安。
将手机丢到了枕边。背对它。想想还不解气，拿被子蒙上头。
几十秒后，卫旭扬的短信嗡嗡传来。
她一把甩开被子，翻身，将手机拿到跟前。
卫旭扬：真的睡了？
左薇笑了起来，开始编辑回信。这次她回的很慢，一个字拆成好几个拼音，故意磨他。
没想到，一分钟后，手机直接响了起来。
左薇吓了一跳，男生都是这么行动派的么，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她咳嗽一声，接起来，“喂。”
“我就说你不可能睡的那么早。”
少年清冽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左薇说：“已经睡了。是被某人的电话吵醒的。”
“哦？怎么声音听上去那么清醒。”
“你不知道吗，我的声音向来好听。”
他低低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先前公鸭嗓那事儿。静了一会儿，他正式道：“左薇，新年好。”
“你也是。”
“你那边很热闹。”
“恩。外面在放鞭炮，要一直放到凌晨一点呢。”
“这么说，我们可以聊到凌晨一点。”
“你要是愿意，我陪你聊一夜也可以啊。反正明天，哦不对，是今天，是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没有活动？”
“不就是走亲戚。实际上我熟悉的亲戚都回来了，昨晚我们还一起看了春晚。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要考什么大学？或者，想去哪个城市？”
那头短暂的沉默，“没有。你呢？”
“我也没想好。不过有人给我推荐了北京或者上海。我觉得这两个城市都不错。”
“清北复交。”他直接点明了这两个城市拥有的四所TOP大学。
“是啊。”左薇说，“不过这应该是你的目标吧，之前在澳门的全国大赛又获得了二等奖。我现在还离得远呢。”
“要对自己有信心。”
“信心也是靠实力打出来的。没做到之前，一切都是幻想。”左薇耸耸肩，“想想时间过的真的好快，以前我还觉得高考离我很远，可眨眼间，就在眼前了。今天都有亲戚来问我对未来的规划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不知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好了好了。”左薇笑道，“突然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搞的我们的心情也沉重了。还是聊点轻松的吧。”
“比如？”
“比如，压岁钱。哈哈。”提到这三个字左薇就两眼放光，“如今正被我压在枕头底下，真是想想就开心。”
“你还是个小财迷。”
“但我发现了，关于压岁钱还是有很多学问的。尤其是为人处世这方面。”
“哦？怎么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爷爷在我中考那一年不在了？”
“没有。”
“所以就只有奶奶一个人了。奶奶一个人给的压岁钱，跟外公外婆给的压岁钱是不一样的。外公外婆多，奶奶少。但是他们双方又很喜欢较劲，比谁对我的爱多。结果就演化成了向我套话，套对方给了我多少压岁钱。”
卫旭扬几乎立刻猜到了左薇的处境，“辛苦了。”
“每次奶奶问我，外公外婆给了多少？我就会说，跟您差不多，差不多。外公外婆问起来的时候，我就会说，当然是你们给的多啦。于是他们双方都很满意。可有一次，我多嘀咕了一句，你们不要总问一样的问题啊，被外公外婆听到了，追问我是怎么回答奶奶的。我当时也是脑子没转过弯来，直接把哄奶奶的话原话告诉他们了，他们一下子就生气了，反问我怎么可以说差不多，这样一说，不就等于把他们说矮了一截？”
卫旭扬同情道：“当时脑子短路了吧？”
“是啊。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红楼梦》里薛宝钗的厉害。”
“宝姐姐有宝姐姐的好，可是，左女侠也有左女侠的好。”他突然说道。
左薇登时害羞了，握着手机没好意思接话。
一片安静里，那头响起了敲门声。
左薇听到一个女声说道：“你好，客房服务。请问之前是你打电话说房间空调坏的么？我们经理刚给你换了个新房间，这是房卡，请拿好。”
卫旭扬似乎按住了听筒，说了一句“谢谢。”
等他再跟左薇说话的时候，左薇疑惑道：“卫旭扬，你是在……酒店么？”
凌晨十二点多，大年初一，全中国人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为什么，会在酒店？
第104章 09
“其实……”他终于出声，“我现在在南京。”
“南京？为什么会在南京？”
“妈妈病了，在这里治病，我来照顾她。”
左薇立即道：“严重么？”本市不也有医院，什么病要专门跑到南京？
他安慰道：“没事的。因为我爸有老同学在这家医院做副院长，所以就来这儿治了。”
“……哦。这样。”左薇点点头，“那你岂不是很累？大过年的还要在外面。”
“本来吃着医院门口买的盒饭确实觉得有些孤单，可当收到你的拜年短信的时候，什么情绪都没了。”
左薇叹了口气，“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恩。”
“现在是一个人在酒店吗？”
“是。”
“明天还要去吗？”
“要去的。”
“替我向阿姨问个好。等她回来了我去看望她。”
“好。”
“衣服带够了么？我查查南京的天气，看有没有下雪……”
“左薇同学。”
“啊？”
“你好像进入‘贤妻良母’模式了。”
“……”左薇一下子被他挤兑的说不出话来。怎么办，是羞涩一下，还是反撩回去？现在这个话题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左薇纠结了十几秒，却被他当成了难为情，体贴的开始聊下一个话题，“南京人说话很有意思。”
“什么样子的？”左薇就坡下驴。
“抑扬顿挫，煽动性很强。比方说，是不是，好不好，知不知道，他们说的是阿是，阿好，阿晓得，听着就感觉像命令一样。”
“具体的呢？”
“我去水果摊，老板娘说的是，我们家的水果新鲜的一米。我在医院走廊，听到一对男女说话，听语气我以为两个人在吵架，又是犯嫌，又是依壁雕凿的，结果是在谈恋爱。亏我还担心地看了他们好几眼，结果反被他们当成了变态。”
左薇听的咯咯直乐。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窗外的鞭炮不知疲倦地放着，左薇也不知疲倦地聊着。
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过了年，回到家里，左薇将卫旭扬妈妈生病的事告诉给父母。
“哎呀，那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吧。”
左妈妈当即道。
多年邻里相处，她跟卫妈妈早就成为了朋友。
于是在一个周末，打听到卫旭扬妈妈休息在家，左薇跟着爸妈拎着一篮子水果敲响了卫旭扬的家门。
卫爸爸说，“你说你们，就住对门，带什么礼物呀。搞得这么客气。”
“应该的。”左爸爸说。
两家父母开始聊天。
左薇则跟卫旭扬一起在阳台上玩东方不败。
说着说着，卫妈妈道：“高泓，我渴了。”
“好，我给你倒点水。喝热的吧？”
“恩。”
卫爸爸跑向厨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就端着个杯子送到了卫妈妈跟前，一边吹一边说，“慢点喝，烫。”
“没事儿。”
卫妈妈拿了过来。她可能没想到杯子这么烫，“哎哟”一声，险些松手。
卫爸爸早料到了，给她杯子的时候也没放松警惕，见她哎哟不由端的更紧了，“我就说吧，让你当心点当心点的，这杯子不隔热。”
“那你就不能选个隔热的啊。”
卫妈妈瞪了卫爸爸一眼，虽然脸色苍白，可那娇嗔的神情，却仿佛回到了妙龄少女。
左妈妈和左爸爸对视一眼，纷纷失笑。
左薇也看到了这一幕，偷偷戳了戳卫旭扬的臂膀。
“哎。”
她朝卫爸爸和卫妈妈的方向坏笑。
“叔叔阿姨感情变好了。”
“是啊。”卫旭扬望着自己的爸妈，淡淡一笑，“人生真的很奇妙。以前经常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因为我妈这次的病，竟然谁也离不开谁了。”
“成年人总是这样。”左薇说，“非要发生一点事，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之前我爸妈也是这样，两个人因为我妈工作的事吵，后来我要中考了，爷爷又去世了，妈妈特意赶回老家，替爷爷料理后事，等两个人再在一起，就和好了。也没说为什么。”
卫旭扬说：“我妈向来要强，有自己的事业，这次病来如山倒，逐渐开始依赖我爸。我爸没见过妈妈这么柔弱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端茶倒水，伺候在旁。看着他们这样，有时候我都在想，妈妈生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左薇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恩。”他看着她，重重点头，“都会好的。”
等左薇一家回去了，卫旭扬抱着东方不败坐到了床边。
“精神头越来越不行了。”卫妈妈对卫爸爸抱怨，“才说了几个小时的话，就想躺着歇息了。”
“不要怕，我们会治好的。”卫爸爸说，“南京不行，还有北京。”
“要是全国这几家有名的医院都不行呢？”
“那我们就去国外。我查了一下，国外，尤其是美国那边，治这种病的成功率很高。大不了我把公司卖了，陪你定居国外。”
“我不要你这样。”卫妈妈抓住卫爸爸的手，语带哽咽，“我拖累你了。”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卫爸爸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再说，你还年轻，心智又坚定，我们一定不会输的。”
卫妈妈又看向卫旭扬，“就是对不起扬扬。”
卫爸爸问：“你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妈妈国内医院看病没有起色的话，我们就得去国外看了。美国那边大学的申请已经开始了，爸爸当年以几分之差落选了斯坦福，所以一直希望你能子承父志。之前你妈说你有自己的节奏和想法，不能给你太大压力。我理解。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妈妈到了关键的时期，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照顾她。”
卫旭扬说：“我会考虑的。”
见儿子依旧没有松口，卫爸爸继续，“其实就是提前了计划的问题。以往我是想着让你本科考国内的大学，然后去国外读硕。一般人家的路子都是这样走的。毕竟本科就考国外名校，对学生的要求极高，还要专门飞过去面试。但我问过我美国的校友了，你如今的条件符合斯坦福的招生标准，有竞赛名次，社会实践，英语也没问题，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进入EA（earlyaction）。”
卫旭扬摸着东方不败的头，一声不吭。
见此，卫妈妈轻轻晃了晃卫爸爸的手。
“好吧。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再想想吧。毕竟，这也是你的人生。”
“恩。”
卫旭扬抱着东方不败，走向阳台。
那里还放着一个小沙发，是左薇刚刚坐过的地方。
望着空无一人的小沙发，卫旭扬陷入了沉默。
第105章 10
早上5：55，闹钟还没响，卫旭扬就起床，穿衣，刷牙洗脸。
刷牙的时候，6点整，房间的闹钟叫了起来。
他这才记起，自己忘记提前关闹钟了。
这阵子总是发生这样的小事，不会影响大局，却也侧面证明他的心烦意乱。
来到班上，陈斌已经到了，正在啃一本练习册。
练习册好像是某某名师班的绝密资料，见他的视线扫来，陈斌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的将练习册塞到了书桌里。
卫旭扬笑了笑。
所以他之前才会跟左薇吐槽陈斌是岳不群。从小到大，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了。左薇会跟他说班上女生之间的小九九，但其实男生之间也不遑多让，区别只在于，男生不像女生，喜欢聚在一起讨论，更习惯虚与委蛇。
哦，也不是没有坦荡磊落的男生的。
卫旭扬想起了初中跟自己有过“既生扬，何生烈”趣话的庄烈。
虽然跟那位庄烈也只有几面之缘，但如果可以自己选择风评，他很乐意自己的名字跟庄烈摆在一起。有机会的话，两人兴许会成为好朋友。
遗憾的是，那位庄烈后来去了北京，走向了另一条康庄大道。
虽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万一在分开的途中，有人累了，或者被引向了另一条岔路，那这个罗马还是自己心中期望的那个罗马么？
他不确定。
因为不确定，所以一直没有做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