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贾敏口气平淡的叫了一声。秦嬷嬷听到太太唤自己,还以为自己劝说有效,笑呵呵应道:“太太可是想吃什么,只管对嬷嬷说,嬷嬷亲自去给太太做,保证太太吃得顺口。”
呵呵,要不是知道她暗中得了别人的好处,为别人向原主下手暗开方便之门,看到原主着了人的道也不出言提醒,光听这亲昵的话语,谁不得说这是一个一心为主的好嬷嬷。
原主就是这样被欺瞒的吧?可惜原主在最后一刻认清了秦嬷嬷的面目,却没有机会处置这背主的奴才。不过没关系,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知道背主的下场。
“我现在没什么想吃的,就是想问问嬷嬷,那京中太白楼的特制点心,吃着可合嬷嬷的口味?”贾敏还是那么平平淡淡的问。
听到秦嬷嬷耳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脸色都煞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好在人老成精,强撑着笑道:“太太说笑了。咱们离京的时候,太白楼还没开起来,奴才哪儿能吃上那里的点心。”
贾敏就那么点了点头:“是么,我还当周瑞大老远从京中过来,又与嬷嬷的儿子交好,会替嬷嬷捎些点心呢。不想嬷嬷的儿子竟不惦记嬷嬷,这也太不孝了。”
秦嬷嬷额头一下子滴下汗来,她没想到自以为隐秘之事,太太竟然知道,这可如何是好?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见过周瑞,却不知如何开口——太太说的太笃定了,就好象她亲眼看过一样。还有自己儿子与周瑞交好,也是林家离京之后的事,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没等秦嬷嬷想出该怎么描补,外头小丫头已经打起了帘子:“姑娘来给太太请安。”贾敏便不管脸上青白不定的秦嬷嬷,将头转向被人抱进来的林仙子。
瘦,太瘦。这就是贾敏对林仙子的第一印象,这哪里是一个已经一周多的孩子,看上去还没有别人家□□个月的孩子大,脸上颜色腊黄,头发也没有一点儿光泽,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活泼。如果不看她一身穿戴,谁都会觉得这孩子平日连饭都吃不饱,才会如此瘦弱。
想想原著里对林仙子从会吃饮食便会吃药的描写,贾敏便觉得心疼,这看起来哪是四代列侯家的娇养的姑娘,分明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可怜。
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怜爱的孩子,刚进了屋子就让抱着她的乳母把自己放下,轻手轻脚的慢慢走到贾敏的床前,细弱的两只小手努力放到腰间,向着贾敏福了一福,才怯生生向着贾敏问道:“母亲,好了?”
贾敏轻轻拉过黛玉的手:“母亲已经好了,玉儿刚才害怕了没有?”
黛玉想摇头,可是终是孩子心性,眼里便有些水汽:“母亲,玉儿怕,要母亲,不要弟弟,母亲也要玉儿,好不好。”断断续续的童言,里头的信息并不少。
贾敏便看向抱着黛玉进来的王嬷嬷,心里冷笑一下,这才是贾母替原主准备的老实人呢,孩子刚这么大点儿,眼看着自己母亲倒下,不说好好哄着,还跟她说些有的没的吓唬孩子,是想着让黛玉从此只依赖她吗?
做梦!
“王柱家的,你跟玉儿说了什么,让她吓成这样?”贾敏看向王嬷嬷家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如果可能她想直接把这个奴才凌迟。
“奴婢不敢,奴婢一直守着姑娘,并不敢跟姑娘说什么。”王柱家的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姑娘受了惊吓,你竟不说好生哄着,一句话都不跟姑娘说,要你何用?”贾敏的声音哪怕虚弱,可也透出严厉。
第26章
王柱家的听到贾敏的问话,一下子呆愣住了——自己说不敢跟姑娘说什么,可不是说自己一句话都没跟姑娘说,太太怎么能这么冤枉人?
好在秦嬷嬷还在,王柱家的便求救般的看向秦嬷嬷,希望秦嬷嬷这次也能帮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秦嬷嬷还没开口,贾敏已经冷冷向着秦嬷嬷道:“秦嬷嬷,你跟了我已经二十八年了吧?”
听到贾敏冷冷的说起自己跟着她的时间,秦嬷嬷便知道这一次自己逃不过了,脚一软,跪到了王柱家的身边。自己从小跟大的这位主子,平日最是温和不过,因自小得宠,性情天真烂漫却最执拗,眼里非黑即白。若真有事犯到她跟前,最是容不得半点儿沙子。
而自己所行之事,可不单单是往她眼里揉沙子那么简单。别人不知道主子的月信,做为从小跟她到大的奶嬷嬷,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主子上个月月信未至?
就连主子自己有些疑惑,也是自己告诉她,女子刚生产完的一年,这月信很可能不准,若是为这个请大夫,倒让人听了笑话。这一耽搁,就让主子险些小产。
而那几个蟹黄包,也是主子说没有胃口,自己暗示刚进府的厨娘进上的,不知道那个厨娘最终会不会将自己供出来。惊疑不定之间,又听到贾敏冰冷的声音问道:“王柱家的,你腰上的荷包花样子倒是新奇,是谁赏你的?”
王柱家的已经抖做一团,声音几不可闻:“是白姨娘赏奴婢的。”
贾敏短促的笑了一声:“好得很,你是姑娘的奶娘,倒收白姨娘的赏,难道是白姨娘要让你好生照顾姑娘?”
“正是,白姨娘说奴婢日日照看姑娘辛苦了,所以赏了奴婢这个荷包。奴婢看着花样子好,也没多想便一直戴着。”王柱家的连忙回道。
“嗯。”贾敏只是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相信了王柱家的话,还是单纯的只想让人知道她听见了。王柱家的没了主意,又用眼睛去看秦嬷嬷,发现秦嬷嬷竟然抖得更厉害了。
“秦嬷嬷,你给王柱家的说说,她做得对还是不对。”贾敏也看到王柱家的看向秦嬷嬷的动作,直接让她给王柱家的解惑。
秦嬷嬷的声音干涩:“身为姑娘的奶嬷嬷,一身一体都是姑娘的,除了老爷、太太赏下的,不能收别人的东西。”
“原来嬷嬷也知道,不能收别人的东西。”贾敏看了秦嬷嬷一眼,勉强向外头叫了一声:“去请老爷回来。”外头小丫头扑哒扑哒跑着去请人。
秦嬷嬷便向上磕起头来,很用力的向上磕头:“求太太看在自小的情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来世给太太做牛做马报答太太。”
王柱家的看她都如此,也跟着把头磕得山响:“奴婢再也不敢乱收人的东西,请太太饶了奴婢这一回。”
贾敏向着她们低喝一声:“闭嘴,吓着了姑娘,我立时要了你们的命。”两个人这才不再出声。
屋里的丫头婆子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一向平和的太太,发起怒来如此雷霆万钧。黛玉一脸懵懂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的视线定格在了王柱家的身上。
贾敏心里叹了一口气,原主还是有些忽略这个女儿了。虽然大户人家姑娘、公子自小跟着奶嬷嬷的时间长,可若是原主平日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让她跟奶嬷嬷亲过自己。
强撑着一口气,贾敏知道自己现在别说晕过去,就是略露出疲态来,那两个狗奴才都可能狗急跳墙。等到外头传来林如海问丫头太太有何事的声音,贾敏的头向着枕头就是一歪,林如海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贾敏枕上期盼中带些悔恨的眼神。
期盼林如海懂,可是悔恨林如海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夫人才好些,怎么不好生养着,跟这两个奴才生什么气。若实在不好,等夫人身子好了有多少处置不得的,不必急于一时。”
贾敏指了指黛玉:“我倒是想养着,可现在有人把心思都动到玉儿身上了,让我如何养得住?”
林如海听了忙问是怎么回事,听到白姨娘赏了王柱家的东西,还是贴身戴的荷包,脸上神色也十分不好看。林家虽然几代单传,林如海也知道这嫡出的姑娘、公子的身边人,不该跟个姨娘走动。
哪怕这个姨娘,跟姑娘的奶嬷嬷同出荣国府。
“叫白姨娘过来。”林如海面无表情的吩咐了一句。贾敏刚闭了眼睛,又睁开道:“请个大夫,看看王柱家的那个荷包里的东西可有防碍。”
林如海本还以为贾敏草木皆兵,听到大夫说起荷包里皆为茉莉、牡丹皮、白菊花等性凉之物,不说佩戴之人,就是常与佩戴之人接触的人,也会受到影响时,不由大怒。这个王嬷嬷,可是天天守在黛玉身边的人,说不得说会伤了黛玉的身子。
白姨娘早在大夫来时已经跪在了院子里,等到大夫走后才被叫进屋里。刚进得门来,一向温润如玉的林如海,一脚便将的踹倒在地:“好个狼心狗肺的奴才。”
被踹倒在地的白姨娘,一声不吭地顺势跪好,向着贾敏磕头再向林如海磕头,然后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林如海:“奴婢不知道做了什么让老爷生气,不管怎样都是奴婢的不是,老爷要是觉得还不解气,只管再打奴婢几下。”
贾敏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盛世白莲吧。那看向林如海的小眼神,多么的崇拜,那说出的话语,多么的善解人意。这样的温柔小意,是不是男人们最享受的?
说不定林如海也很享受吧。想到林如海平时享受了这样的温柔小意,现在竟然直接对一个女人上脚踹,贾敏心里怎么觉得那么畅快呢。
因着这份畅快,贾敏也去看林如海的神色,发现这人真是够渣的,这样的莲言莲语都没让他感动,还一脸看苍蝇一样的看着白姨娘,不由有些好笑:
“白姨娘,我听说你两个侄女,都去了二太太那里做二等丫头?我记得那两个丫头刚留头没两年吧,竟然得了二太太看重,可见家学渊源,是两个机灵的。”
林如海有些不解:“二太太?”
贾敏微微一笑:“老爷怎么忘了,白姨娘可也是我的陪嫁呢。”
林如海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他哪里是忘了,只是没想到夫人连声嫂子都不愿意叫了,直接将二舅兄的妻子称起二太太来。难道夫人觉得,这白姨娘还不是指使之人,那位二太太才……
一直注意着林如海神色的贾敏,向着他虚弱的点头:“老爷只管查去,我刚才已经对老爷说过了,不必看我的面子,只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我便好。玉儿这两天先跟着我吧,免得还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林如海眼底已经全是怒意,向着丫头们说一声:“你们小心服侍着太太。”又向着还跪着的秦嬷嬷三人喝了一声:“随我来。”那三人也不敢再向贾敏求情,一个个低头缩腰的出了门。
黛玉见她的奶嬷嬷也跟着走了,有些无措的看向贾敏,贾敏只好向她笑道:“母亲有些难受,玉儿陪着母亲睡一觉可好?”
黛玉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奶声奶气的说:“玉儿陪母亲。”贾敏便让人抱她上了床,知道自己这是**不是病,也不怕过了病气给黛玉,搂着她瘦小的身子,心里把那害自己的人更恨了一分。
轻轻拍着黛玉,倒把孩子的眼睛越拍越亮,贾敏好笑的问:“玉儿不困吗?”
黛玉在枕上晃晃小脑袋:“母亲,第一次,不困。”
贾敏便听懂了,黛玉是说这是母亲第一次拍自己睡觉,所以自己觉得新奇就不困了。听得贾敏又是心酸,又是惆怅,回想着自己母亲哄自己睡觉时哼的儿歌,一边拍着一边轻轻的哼给黛玉听。
想起自己的母亲,贾敏不由思绪起伏:母亲当年给自己唱儿歌的时候,一定是心里怀着最大的温柔,希望自己的女儿一世安好。可惜,末世突如其来,母亲带着自己身处末世,该是怎样的心疼与绝望。
轻拍着林仙子,贾敏收回了思绪,原主一定也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平安喜乐吧。可惜她绝想不到自己视为倚靠的娘家,会让自己的女儿发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感叹。
那么,就尽自己最大的所能,让林仙子远离那些刀剑,也算是谢了原主给自己历练机会之恩。
好一会儿,黛玉才睡着了。贾敏自己也觉得眼皮沉沉的撑不住,便不再管林如海查得如何、想怎么处置,先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好让那想害自己这具身体的人失望,自己慢慢与她算帐。便随着黛玉一起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贾敏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轻轻拍了一下,听到黛玉的声音:“母亲,不哭。”
第27章
自己哭了?贾敏有些不敢相信,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还真是有些湿意,睁眼时林如海已经立在床前,正看着自己母女两个:“夫人可是做恶梦了?”怎么竟睡着哭了出来。
贾敏并想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无助,至于希望谁能帮自己,却模糊不清。因自失一笑:“我不记得了,不过是些糟心事儿。”
林如海眼底就是一暗,现在府里最糟心的,便是夫人这胎差点儿不保。
暗思自己查出的结果,不光夫人的陪房陪嫁个个脱不得干系,夫人的娘家嫂子更有嫌疑,还有自己后院之人……夫人刚才已经不以嫂称呼自己的娘家嫂子,想来心里也有计较了。
□□国府里还有二舅兄,听说跟夫人兄妹关系一向融洽,与自己也有些书信往来,又有最疼爱夫人的老太太,若是这两个人从中说和,夫人怕是要与自己一样为难。难怪夫人梦中都会落泪——被自己最信任的娘家人算计,夫人定是心疼欲绝。
可是现在自己膝下只有玉儿一个,夫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胎,差点儿在不知情的时候就让人害了,对于子嗣艰难的林如海来说,根本就不是咽不咽得下这口气的问题。
他已经决定了,哪怕夫人最终被岳母说服了,他也不会再与荣国府多往来。哪怕自己直接动了后院那人,会引起别人的猜忌,也不能让自己的妻儿再置于危险之中。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听听夫人的打算,林如海试探着问道:“夫人现在可有精神,听听我查的情况?”贾敏刚才略歇了歇,有了些精神,向着林如海道:“老爷尽管说,我还撑得住。”
这就是心里已经明白是何人作耗的意思了。林如海沉重的点头:“也是我疏忽了,才让小人得逞。”
贾敏苦笑一下:“老爷即已查明,就该知道这是内宅之乱。都是我管家无方才有此祸,哪里是老爷疏忽了。”
林如海连苦笑都笑不出,向贾敏道:“你我夫妻也不必自责,总是人心难测,这一次正好可以将府内清理一番,日后也就好了。”
说完将自己查明的事情一一道与贾敏:秦嬷嬷虽是贾敏的乳母,也随着贾敏进了林家,可是她自己还有两子留在荣国府当差。这也是世家常例,为的是好借着那两个儿子让秦嬷嬷可以尽心服侍贾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