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上楚凌霄就让公主府的管家派人在这里订了个包间，等两人到的时候，酒楼里已经客满盈门。
即便是出宫了，因着性子如此，十三公主也少有一个人出来闲逛的，下了马车，挨着楚凌霄站着，仰脸去看酒楼匾额，下一刻不由笑了：“山海烩，这名字真大气。”
也十分应景，将山海中的美食都一锅烩了。
楚凌霄看了一下周围，闻言点头，语焉不详道：“自然是要大气一些。”
不等十三公主再说什么，楚凌霄示意青荷护好主子，一行人这就进了酒楼，而后在店小二殷勤地带领下上了二楼人字阁包间。
前朝乃异族人建立的朝廷，民风开放。
及至大周朝，因战火绵延十年之久，中原大地百废待兴。受前朝观念风俗影响，大周朝的当权阶级并没有忽视女子可以带来的重要生产力。
于是为了鼓励女子走出家门，先帝在位时就颁布了数条相关法令。
待得当今登位，这些法令已影响至深，致使整个大周朝民风开放，女子出门也不需要遮遮掩掩，酒楼卖唱的女子也能言笑晏晏泼辣大胆。
最受帝宠的安宁公主府在京城权贵中，还是颇有分量的，所以公主府管事过来订下的包间，环境清雅，位置极佳，对外的窗户能眺望东湖，对内的窗户又能刚好看见表演的台子。
十三公主还是第一次亲自体验这样的生活，以前就算是有出宫玩耍，也多是在外走走看看。
楚凌霄点菜的时候，十三公主就兴致勃勃地推开了内窗，趴在窗台上看楼下台上的说书人表演口。
青荷也少有见这些，满眼兴奋地凑过去看，一边看还一边跟公主嘀嘀咕咕议论。
红萸看得默默摇头，却也没自作主张地说什么，只自己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等着伺候公主用膳。
小二很快就带着人把菜陆陆续续给送上来了，十三公主转回桌前，挨着楚凌霄笑盈盈地说起下面说书人表演的趣事。
楚凌霄耳力极佳，再加上酒楼里也并没有太过嘈杂，自是能听见口技表演。
不过小妻子愿意跟他说，楚凌霄也就表现出个认真倾听的架势，权当哄她开心。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楚凌霄起身，“我去后院一趟，青荷，红萸，你们照顾好公主，不要离开左右。”
红萸若有所思地看了驸马一眼，青荷头脑简单，听了吩咐就笑着用力点头。
十三公主娇嗔：“我就留在房间里，哪里就能有什么事了，你自己才是，下次出门还是带个小厮，免得有事也没个跑腿的。”
楚凌霄习惯了轻易不让人近身，这个世界的楚凌霄也同样有此习惯，因此并没有近身伺候的随从。
系统就觉得这是野心家怀疑家的天性。
楚凌霄来了以后，也就没有特意提个人到跟前，等与十三公主成亲后，也继续如此了。
等楚凌霄走了，青荷弯腰在十三公主耳边说：“公主，驸马爷对您可真好，以前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虽然楚大人在一众宫女中名声不错，都是温和好说话的评价，可温和却并不多情，便是有示好的女子，楚大人也从来都守礼自矜的，对待公主的痴情，曾也是有意疏远避讳的。
原本还想着公主跟楚大人成亲后，哪怕感情上无法两情相悦，可依照楚大人的性格，至少能做到相敬如宾。
没想到成亲后这哪里是相敬如宾啊，简直就是蜜里调油，回到府中就离不得公主。
青荷看着，就觉得很是高兴满足，公主的一片真情，可算是没有错付。
虽在房中与楚凌霄相处时，已经能偶尔大着胆子逗弄夫君予以回击，然那到底是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拿到外面来，十三公主还是十分羞涩的。
此时听青荷说得这般直白，不由红了脸。
楚凌霄出了包间下楼，往后院去的半路上，却被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人拦住了去路。
比之上一次见面，碧玉更憔悴了。
见到楚凌霄，碧玉默默看了他片刻，而后蹲身行礼，低声道：“驸马爷看起来气色俱佳，想来最近过得不错。”
语气淡淡，垂下的眼帘遮掩了眼底的黯然。
楚凌霄惊诧，伸手虚扶：“碧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碧玉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个人，还是那样好。
可现在，他的好全部属于另一个女子。
她一个小小宫女，再是没有半点向往的可能了。
几息之间，敛了心神，碧玉态度自然了不少：“楚大人，不仅是婢子，娘娘也正在西楼包间里，不知楚大人可否抽空一叙。”
楚凌霄皱眉踌躇，“今日我是陪公主出来的，且……恐怕不妥。”
碧玉起身，抬眸注视楚凌霄：“楚大人何必如此。”
言语间，碧玉从袖中掏出一枚带穗的玉佩。
楚凌霄沉默，伸手将玉佩接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摩挲着玉佩再无言语地跟着转身在前面带路的碧玉。
玉佩是鱼儿首尾弯曲如半月的样式，一看就知道是情人之间最爱护送的“双鱼佩”，可合拢，可拆分。
楚凌霄手里这枚，就是拆分开来的一枚。
在包间里等待多时的吴似锦看见跟着碧玉过来的楚凌霄，担忧焦虑的心情总算渐渐镇定下来，眉眼间是属于女人的魅力寸寸舒展。
吴似锦抚着微鼓的肚子，稍显圆润的脸颊上是温柔似水的笑：“青云，你来了。”
指尖抚着玉佩上纹路的楚凌霄脸上也流露出一分似有若无地笑：“对，我来了。”
怀孕之后，吴似锦在宫中的日子，并没有“剧情”中那样好过。
原来的“剧情”中，吴似锦怀孕，对皇帝来说，是证明他宝刀未老的存在，再加上自己也知道自己年迈体弱，于房事上也颇为无力。
因此，皇帝对吴似锦腹中胎儿很是看重，毕竟，这极大可能就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孩子了。
无论是感情上，还是别的方面，这个孩子对皇帝来说，都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正所谓母凭子贵，吴似锦又温柔似水地抓住机会笼络皇帝，再加上楚凌霄尽心尽力的帮扶，自是趁着皇帝昏了头时一步步将权力拢进了手心里。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皇帝返老还童，身体日渐康泰健壮，宫中又有了年轻娇嫩的新人，最近，皇帝就对一名来自江南的美人很是宠爱。
于是吴似锦怀孕的事，并未在宫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身居高位的妃子们看重的是自己儿子有没有机会再上一层楼，无宠无子的老妃嫔们，则把眼睛盯在了新进宫的地位妃嫔肚子上，盼望着自己能得个便宜孩子捡来养大了养老傍身。
似吴似锦这样怀了个孩子，又足够自己留下孩子亲自抚养的人，谁也不乐意多费心神去关注。
后宫妃嫔尚且如此，更别说最近沉迷观察自己身上变化，积极爱民勤政的皇帝了。
失去了楚凌霄这一助力，吴似锦过得很糟糕，便是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倦怠暗沉。
几分钟后，楚凌霄从包间中走出来，身后是吴似锦若有所思的面庞，碧玉低垂着眼安静站着。
离开那二人视线后，楚凌霄站住脚，看着手上的玉佩嗤笑一声，抬手就将之往旁边角落里一扔，全然没有之前一直握着好似很是珍惜的模样。
不过是枚质地不佳的玉佩，这枚是属于吴似锦的，而对方以为他也珍藏至今的另一枚玉佩，早就不知被原来的楚凌霄扔到哪里去了。
现在刚好，两枚都丢了，有缘且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再相聚吧。
第21章 【太医21】谁算计了谁
包间内，目送楚凌霄离去，吴似锦坐着安静喝茶。
碧玉迟疑半晌，忍不住出声：“娘娘，楚大人手里那块玉佩……”
吴似锦鼻息哼笑：“且让他拿回去吧，留在我手里，也是块烫手山芋，能用这么一次也够了。”
碧玉低垂的眼帘一颤，“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吴似锦收了讽笑，长叹一声，惆怅道：“碧玉啊，你说这男人的情爱，怎就如此多变？”
明明之前还能为了她放弃科举，义无反顾地投入宫廷，甘愿做个注定没有大前程的小太医，怎地能转眼就与安宁公主琴瑟和鸣夫唱妇随了呢？
碧玉知道娘娘不过是一时感慨，自言自语，并不需要人回应，只安静地站着。
“行了吧。”
吴似锦扶着肚子站起身，“府里还有一群人等着，咱们也不能消失太久，这就回去了吧。”
这次吴似锦是从皇后那里求来的恩典，允了出宫回府探亲，趁此机会，这才找到了楚凌霄。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在宫中耳目众多。
吴似锦让人去找过楚凌霄两回，对方有意避讳，此后都不再往僻静之处走动，叫吴似锦再是心里焦灼，也没办法莽撞地找上门。
出来前，吴似锦就有心理准备，知道男人狠下心来，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所以才用了那枚玉佩，既是让对方感触旧情，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现在对方答应了她的要求，那枚玉佩所代表的旧情，也就算是断了。
自山海烩的角门离开，上了软轿，吴似锦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既然没了旧情，又不愿意帮她，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想要丢下她去当个好驸马，青云啊，还是那般天真迂腐。
今日，嫡姐也会从婆家回来吧，再加上个碧玉算了，这丫头，对楚凌霄用情太深。
以前还能借此吊着她给自己卖命，现在，吴似锦可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安危来赌碧玉的这份真情。
楚凌霄不知道吴似锦如何算计，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毕竟，都是谋算彼此，谁输谁赢，早在对方踏进这间酒楼的时候就已经定了。
回到楼上包间，十三公主少不得好奇楚凌霄为何一去就这半晌。
楚凌霄只笑着说回头再告诉她，而后转移话题，问起她喜欢吃哪道菜。
十三公主一听就明白了，很是乖顺地没有继续追问，用筷子把自己尝着好吃的菜给楚凌霄夹到碗里，仰着脸笑得娇俏活泼：“你快些尝尝，这道白灼虾跟咱们平日里吃的有哪里不一样。”
看她那迫不及待分享好物的模样，楚凌霄不由笑得眉眼舒展。
两人紧挨着坐在那里，也不顾忌什么吃不言，一边吃一边凑到一起亲密地说话，只把两个擎等着伺候的丫鬟都给当成了空气忘掉了。
青荷偷乐着扯红萸的袖子，在对方询问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努努嘴，示意对方看两位主子：“红萸，驸马跟公主感情可真好！”
红萸看了看，抿着唇点点头。
虽未说话，可这点头就是表示赞同。
需知红萸往日里是从来不会对主子发表任何评价言论的。
青荷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自是没察觉到，只是觉得有人跟自己一样如此为公主高兴，心情就自然地振奋起来了。
用了午膳，下午自然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就回府窝着。
所以楚凌霄带着小妻子逛起了街。
这种事，前世今生也都是头一遭。
好在有系统提供的攻略，陪女人逛街，不外乎就是买买买。
楚家虽小门小户，可家里人丁不旺，又没个女人家，三个爷们儿在生活上并不贪图享乐，一心一意过自己的小日子。
几十年下来，家里能供楚凌霄这个独子挥霍哄妻子的钱，却是一点不会少。
带着小妻子踏进第一家金银店的时候，楚凌霄都是不太放心的。
哪怕这家金银楼是京城出了名的铺子，到底比不上宫里的，小妻子从小到大用的都是顶好的，到了里面，哪里能看得上？
系统老神在在地表示：女人逛街，重点是放在逛上面。
买东西，买的也是一种心情。
对此，楚凌霄不懂，哪怕亲眼看见小妻子兴致勃勃地挑选了那些做工造型明显都差了几等的小首饰，还是无法理解。
不过不懂没关系，只要他能耐得住性子陪着逛就成。
十月里已是有了秋高气爽之意，傍晚少不得
吹起凉人的风。
回到府里，十三公主就去归置自己下午买回来的那些东西。
这么一整理，才发现自己竟然就买了两大马车回来，吃晚饭的时候说起来，十三公主还有些不好意思。末了，十三公主又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街边那些小摊贩卖的东西那样便宜，也不知他们一天要卖多少才够自己一家人的嚼用。”
第一辆马车上的东西还都是些贵重物件，到后面，眼看着楚凌霄并没有责怪限制她的意思，十三公主就”恃宠而骄“起来，竟是在路边就逛起了地摊。
那上面的东西大部分都制作粗糙，可胜在新奇有趣，十三公主几乎是看见一个新鲜玩意儿就买下一个。
然而满满当当装了一马车，竟然一共也没花掉二十两银子去。
楚凌霄好笑，却也没去点破她的不谙世事。在他看来，能有条件让小妻子不愁衣食，每日里活得简单天真些，也未尝不可。
第二日天，楚凌霄就听说昨夜春华殿的吴昭仪不知怎么，惹恼了陛下，陛下大发雷霆，不顾吴昭仪腹中龙子，直接将人贬至冷宫，着人看守着关了起来。
听到小福寿谈论此事，楚凌霄只有短暂的恍然出神，而后就神态自然地继续手上活计。
小福寿暗暗记下，离开后就原模原样禀了上去。
福海公公垂手弓背地站在旁边，陛下沉吟良久，忽然问：“福海，你怎么看？”
没说看什么，可福海却知道陛下问的是什么。
福海背后出了一层热汗，面上表露出些许犹豫，最终还是说到：“陛下，依老奴看，楚大人性子高洁，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一片赤诚，万不可能做出那等事。”
一个是可有可无的妃嫔，一个是可妙手回春延年益寿的人物，福海认定了无论此时真假，陛下都会选择楚凌霄。
陛下笑了一声，点点头，摆手示意福海出去：“去把那几个宫女都处理干净吧。”
福海连忙应了，行礼告退，出去后就带着人亲自去了。
吴似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日还在家中安排好了给楚凌霄“送行”的套，只等着楚凌霄做完答应她的最后一件事就将大礼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