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这份心便好。”江毅然虽然笑着,可声音还是有些低落,“如今晚晚要紧,你们保护好她。”
众人心中一时间也有些五味杂陈。
和江毅然分别后,他们前往后山去看望虞晚晚。众人走了一天,是程清铃的师弟童白在照看她。
看到他们过来,童白行礼。
“师姐。楚师兄,秦师兄。”
程清铃常年在外,还不如秦子羽和极意宗的人熟悉。
“师弟辛苦了,你先去忙吧。”秦子羽笑道。
待到童白离开,四人才一齐看向在摇椅上熟睡的小姑娘。
她盖着薄被,也能看得出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小猫一样。
楚危楼三人有些心情复杂。
在回忆中,她淡然又强大,犹如重天而降的奇迹,解决他们人生当中的所有困苦。
可是如今,小小的她又蜷缩在这里睡着了,看起来这样脆弱易碎,一阵风吹过来,似乎都要担心风是不是太重,对她不够温柔。
楚危楼在摇椅边蹲下,注视着女孩的睡颜。
恰巧这时,虞晚晚的睫毛颤了颤,她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你们回来啦。”她嗓音柔软带着些睡梦中刚醒的轻哑,“你们去找沈烬玩了吗?”
“嗯。”楚危楼低声说,“你愿意和我们离开门派,去外面玩吗?”
听到了玩这个词,小姑娘瞬间精神了过来。
“我愿意!”她高兴地说,“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明日。”
注视着活泼的虞晚晚,楚危楼的目光暗了暗。
他在心中下定决心。
无论什么代价,哪怕让他舍弃一切,让他去死,他也要保护好她,让她恢复原来的样子。
第26章 026
此次前往东洲的人由花青、楚危楼、秦子羽和程清铃组成, 再加上虞晚晚。
修仙者本就简练,他们四人其实没什么可带的东西,倒是给虞晚晚带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物件。
说来也有意思,没看到那些片段之前, 他们都能摸摸虞晚晚的头, 亲切地叫声晚晚, 陪她玩。
如今想起了一些过去和虞绾的片段,好像这声晚晚唤出来时心头都多了许多压力。
虞晚晚虽然年纪小, 可她漂亮的脸蛋和长大以后一模一样, 她的眼眸扫过来, 虽是孩童的纯真, 可仍然让他们忍不住心中紧张。
尤其是秦子羽,一想到自己之前竟然在她面前撩妹, 就不由得有些心虚。
他待在极意宗陪虞晚晚玩的这个月里,虽然没再勾搭师妹, 但经常有之前的女修过来找他。秦子羽也知不能带坏小朋友, 也没和她们深入畅谈过。
但哄人走时, 免不了甜言蜜语几句。
如今想起来,秦子羽都头皮发麻。
……希望晚晚,啊不, 希望师父恢复以后不要记得这些事情!
收拾好东西, 一行人离开了极意宗。
他们本来都能独自御剑飞行,只不过花青的人界身体资质不高,修为尚低, 也不好带虞晚晚, 便从极意宗的琳琅库中借了个飞行法宝。
这法宝名为灵飞舟, 如名所示, 外形是普通的木船,但内里空间很大,可以长时间飞行休息。
飞舟刚开始起航时,虞晚晚还饶有兴致的扒着沿边往外看。纵使一船都是修仙界的精英,也都由着她的动作而胆战心惊。
就好像所有人从上到下都无懈可击,虞晚晚是他们长在体外的唯一一根软肋。
偏偏这小姑娘又是他们的师父,谁都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尽量哄她进来。
待到虞晚晚没了兴趣,乖乖地睡着了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盘镜所显示的东洲青龙城,也是东部最大的修士聚集城。
以青龙城为中心,附近生活着许多修仙世家的大家族。这些古老的修仙家族根基深厚,互相联合,也成为了有名的东部世家势力。
修仙门派中基本分为两大派,一个是以极意宗为主,另一个以玄光门为中心,再加上东部世家联盟,成为了修仙界的三足鼎立。
如今这飞舟上可以说全都是极意宗一系的精英,来到东洲青龙城也是来到人家的地盘,还要调查尚不清晰的碎魂之事,众人便打算低调一些。
楚危楼一向独自往来,出门派历练的这五年他也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基本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秦子羽和程清铃便不行了。
秦子羽为人招摇,性格又圆滑。别看之前在楚危楼的接风宴上,他将阴人家玄光门一系的事情想得极其周到,但在外面的时候,秦子羽从来不得罪人,哪方势力都有和他交好的,尤其是女人,对他更是好。
程清铃倒是不招摇,可她之前在九州做任务除暴安良释放自己的暴戾因子也十分有名,更别提她又长得好看,别说修仙者知道她是谁,连凡人有的也记得她。
众人干脆都简易地易了容,那飞舟上刻着极意宗的字,他们便提前收了法宝,程清铃抱着虞晚晚,一行人飞向青龙城。
虞晚晚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城镇,在天上,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楚师兄,这算不算回你家?”秦子羽摇扇笑道。
楚危楼都懒得搭理他。
倒是花青无奈地说,“秦公子,楚公子他是黑龙。”
“那这青龙城是和青龙有关?”程清铃问。
“说是有关,也可以说无关。”秦子羽笑道,“据说许久之前,有青龙来犯人界,民不聊生。危急关头,一修士挺身而出消灭青龙。这青龙城,便是当初传说那龙陨落的地方。”
程清铃看向花青,“花青姑娘,你懂得多。你觉得这传闻是真的吗,人类修士真的有可能打赢龙族?”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花青笑道,“若是以程小姐你本体的资质来推算,这传闻还真有可能是真实的。”
众人在闲聊中走入青龙城。
青龙城真不愧是东洲第一城,建筑十分气派磅礴,街面上修士凡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这里所有的房屋顶梁都由不知名的金色金属打造,看起来极其华贵威严。
“看见这满城的金色房梁了吗?”秦子羽摇着扇子,他道,“每当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时,所有房梁闪闪发光,从天空看就像是一条盘旋的巨龙。”
虞晚晚看来看去,眼睛都花得不够用了。
城里到处都卖着修仙界的法宝器具丹药等物,虞晚晚看到新奇的了就想跑过去拿着玩,被程清铃抱住腰部给拖了回来。
“这里最高也才三品,品质都不好。”程清铃低声说,“门派那么多高阶宝物,回门派让人选好不好?”
“不好嘛。”虞晚晚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想要那个。”
“行。”秦子羽哄劝道,“我们先去客栈安顿,一会出来再买行吗?”
虞晚晚这才点了点头,不闹了。
一行人在青龙城的客栈落脚,先给虞晚晚弄了一堆好吃的,她便兴高采烈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其他人则是围坐在桌边,楚危楼拿出了东洲地图。
“如今我们仅有的线索便是东洲青龙城。”花青说,“如何寻找虞大人的其他碎魂,却还是没有头绪。”
程清铃蹙眉道,“既然碎魂可以寻找,那能不能代表碎魂可能会以其他的方式出现?”
众人沉默了许久。
“不论如何,线索在东洲,便一定和这些修仙世家有关。”花青低声道,“或者我们这几日多去探查,看看这些家族有没有隐藏什么秘密。”
“还有宝物。”秦子羽说,“既然师父是五十年前陨落的,不妨看看五十年前有没有家族得到了什么宝贝。”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秦子羽无辜地说。
楚危楼和程清铃还处在同时接受两个身份的消化期,对虞晚晚是叫晚晚不舒服,叫师父又有点叫不出口。
谁能想秦子羽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唤出了口,丝毫不扭捏?
“有时候我真应该学习一下你。”程清铃感慨道。
“好了,我们来研究吧。”花青无奈地说。
三人这才都认真起来,看向地图。
花青指向上面的势力分布。
“如今东洲修仙世家联盟的成员,分别是宁、赵、程、李、霍五大家族。其他小家族十余个依附五大家族,便没有讨论的意思了。”花青说,“其中这个程家……”
她抬眸,看向程清铃。
“是我本体的家?”程清铃问。
“差不多。”花青道,“只不过这一千年里,程家换了嫡系一脉,原本你家的那一脉已经消失了,如今做主的是当年的程氏的其中一支系。”
“那不算我家。”程清铃淡淡地说,“他们消失了也算是报应,是好事。”
纵使程清铃看到的记忆里没有被父亲毒害,可她知道了家族本来的想法。
一个愿意亲手杀害自己孩子的血脉,也没什么值得遗传的。
若是如今的程家还是当年那些人的后代,程清铃会觉得恶心。如今得知是当初的旁支成了主系,这种感觉反而缓和了许多。
“那这个宁家……可是和那个宁清臣有关?”秦子羽问。
“我不太了解你们下凡的细节,但从沈烬大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应该就是他了。”花青说。
“说到这个,花青姑娘,你了解这个人吗?”程清铃充满期盼地问,“宁清臣是什么样的人,能比他们二人正常一些吗?”
楚危楼和秦子羽顿时都看向她。
“我不正常吗?”秦子羽怀疑地自言自语道。
他们的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都是压力。程清铃却视而不见,仍然热忱地注视着花青。
“这……”花青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她勉强地说,“说实话,程小姐……”
她本来想说,你们四个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花青苦笑道,“程小姐算是最正常的了。”
一听到这话,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脸。
程清铃心中觉得日子无望,而楚危楼和秦子羽大概心中也有了估摸。
既然没有程清铃正常,那就说明和他们两个差不多。
——很好,又要来一个看不顺眼的人了。
花青则是陷入了更深了记忆当中。
若是说虞绾大人的四个弟子中,她最害怕谁,必定是这个排在最末的四弟子宁清臣了。
虞绾虽然救了他们四个人,可是她对他们并不算好。
他们之间交流不多。除了每隔一段时间虞绾会给他们进行辅导,平日便是大门紧闭,从不见客。
他们和她一样,都想得到虞绾仙子的注意。
有时经常会有某个弟子过来,拎着礼物又或者表示自己有疑问,想找到和虞绾见面的机会。可除了固定的时间,虞绾从不见客,徒弟们也只能低落离去。
这其中,花青对宁清臣的记忆最深刻。
宁清臣是一个身形纤长的青年,他终日穿着深色的宽袍,衣袖下的皮肤苍白至极,身体有些单薄。
他好看得有些阴柔,长长的睫毛,一双仿若含着星光的温柔眼眸,还有他的薄唇,仿佛冬雪中飘落的梅花般殷红。
只不过,宁清臣身体似乎不太好,每次见面时都会咳嗽,说多了话便呼吸有些虚浮。
第一次见面时,宁清臣笑着告诉她,他是出生于天界的仙人。
花青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仙君。
他刚开始看起来是个温润的病公子,可花青仍然面对他时不由得后背发紧。
哪怕宁清臣笑起来时极其温柔貌美,花青也仍然像是被蛇盯着一样感到紧张。
他的上门拜访自然也和其他弟子一样被虞绾拒之门外。
其他弟子被拒绝后,因为怕拜访太过频繁引得师父厌烦,便会隔许久才来。
可宁清臣却不是如此。
他几乎每隔几日就会来敲门拜访,花青照旧得到过虞绾不见任何人的命令,所以次次拒绝他。
花青本来觉得宁清臣有点烦,可习惯了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来,花青还有点不习惯。
结果,数日之后,门又被敲响了。
花青打开门,便发现宁清臣嘴唇毫无血色,脸上却附着病态的红,额头上尽是薄汗。
他如绸般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更显得他皮肤白得吓人。
花青还以为宁清臣要死了,吓的直接跑进去找虞绾。
虞绾在殿中看书,她的背影远远的和空旷的大殿连为一体,冷淡得甚至没有转过头。
“每隔六十天,毒痛便会发作,只能慢慢医治疗养。”虞绾冷漠的声音响起,“他不是孩子,要学会自己忍耐。出去吧,将原话告诉他。”
花青呆呆地回到正门,便看到宁清臣虚弱地靠着门框,他抬起头,目光闪动着希冀的光芒,花青都忍不住怜悯他了。
她将原话告知他,以为宁清臣会失望伤心的离去。
没想到他靠着门框,仰起头呼吸着,又看向花青。
薄汗从宁清臣的脖颈滑落,他若水般温柔的眼眸微微弯起弧度。
然后,他握紧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天界仙君的金色血液滴落在地面上,花青尖叫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宁清臣露出俊美的微笑。
“我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毒。”他温声道,“若是要早点渡过发作病痛,将血放干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这,这是会不会死的问题吗?!
花青被宁清臣自残的行为惊呆在原地,她满头大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宁清臣虚弱地滑坐在地上,连锁骨上都是薄汗。本应该是痛苦极了的,可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嘴角还有淡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