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遥自始至终都不肯听经纪公司的话,向公众道歉认错。她是个倔强的女孩。
“你没有错。”沈亦淮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自上而下抚摸着她绸缎一般的长发,他说道:“你不需要认错。我会让散布传播照片的人一个一个向你认错。”
牧遥安心了很多,她知道沈亦淮不会轻易承诺一件事,但如果他真的承诺了,那他就一定会竭尽所能遵守承诺。
“可我觉得我还是个坏孩子。”牧遥说道。
“你不是坏孩子。”沈亦淮纠正她的说法。
“不,沈哥哥你不知道……”牧遥顿了顿,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向他坦白道:“我……我以前就偷偷亲过你。”
“亲的这里。”她用手指了指他的嘴唇,说道:“我的初吻两年前就没有了。”
她似乎又有些小得意,笑道:“你一定以为刚刚是我们第一次接吻吧?”
真是个小傻瓜。
他们之间何止亲过一次两次,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他对她做过比接吻要亲密得多的事。
想想也真是奇妙,他们两人在完全没有暴露过自己心思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很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我知道。”沈亦淮捉过她的手指,以唇轻吻,说道:“是不是我喝醉的那次?”
牧遥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你……”牧遥顿时羞赧起来,“你故意的。”
“我?”沈亦淮反问道,“故意的人好像是你吧?”
牧遥没脸再跟他讨论这件事了,亏她还以为自己把这个秘密藏得很好,没想到她在一开始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过,换句话说,那就是沈亦淮明明知道她在偷亲她,却没有阻止她,反而让她亲了个够。
是不是说明那个时候他就在心底已经对她有好感了呢?
难怪他能拿影帝,在刚刚他主动亲她之前,牧遥都无法确定沈亦淮对她的心意。沈亦淮对自己的情绪遮掩得太好,牧遥看他是深不可测,而他看牧遥却是一目了然。
牧遥突然想起了什么,雨点般的小拳头砸向他的胸口,“那你为什么要去美国两年?”
沈亦淮没有制止她的绵绵拳,任由她发泄情绪。
终于,她停了下来,语气略微带着哭腔:“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做梦都想你回来。”
“遥遥。”沈亦淮轻抚她的秀发,将她搂进怀里,说道:“对不起。”
他欲言又止,其实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看透自己的心,甚至下意识地去逃避她的感情。这件事上终究是他亏欠她。
“那个时候你才十六岁。”他道。
“所以呢?”她问。
“你想让我对未成年人犯罪?”
“你想对我犯罪?”
沈亦淮噤声,这个问题他甚至不敢回答。
他无法承认在牧遥偷偷吻过他之后,他对她的感情就已经开始变质了。
牧遥夏天爱穿着衬衫在屋里乱晃,衬衫遮到她的大腿根下方将近二十公分的地方。这种稀松平常的装束以往是不会让沈亦淮觉得不适的,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牧遥那白嫩笔直的双腿太过招摇。
有一天晚上,牧遥拉着他在客厅看韩剧。沈亦淮不一定会看电视,但是他会陪在她身边。
当沈亦淮从手机里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牧遥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他关了电视,俯身将她抱起,往楼上走去。他托着她的后背和腿弯,她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茉莉香气莫名地刺激着他的鼻腔。
因为这个姿势,她的蓝条衬衫往上跑了一截,露出衬衫下方棉白的小裤。
沈亦淮在瞥到那一抹白色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失神了,以前他根本不会特别去在意这些东西,不知为何,现在一点点暗示性的东西就会让他方寸大乱。
他把牧遥送回房间的床上,特地帮她把衬衫往下拉了拉,这才给她盖上被子。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沈亦淮的胸中积郁着一团闷火,他说不清自己心头这种奇妙的感觉究竟源自什么。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个女孩穿着蓝条衬衫向他跑过来,然后当着他的面提起衬衫下摆,露出下面的白色内裤。
梦里女孩的脸很模糊,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梦里对那个女孩做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沈亦淮吓出了一身冷汗。
网上有无数对这种梦境的说法,大多是说梦的对象与现实无关。可沈亦淮知道,自己在这天之前从未梦见过与牧遥如此相似的女孩。
这个梦对他来说与其说是甜梦,不如说是噩梦。
牧遥才十六岁,他是看着她从一个小不点渐渐抽条长大的。就算她青春期对他怀有朦胧的情愫,可他是个大她九岁的成熟男人,他怎么能做关于她的这种梦呢?
这个梦境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他的头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她身边了。
这些年他极力地想在这方面抹去她的痕迹,可命运弄人,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她是一碰便会让人成瘾的药剂,那一晚她的吻给他下了永生无解的情毒。他逃了那么久,最终还是为她捕获。
牧遥并不知道沈亦淮曲折的心路历程,可是她听到沈亦淮想对她犯罪的时候,还是情难自禁地红了脸。
牧遥绞着他胸口的一粒纽扣,小声说道:“在台湾,经过父母同意,女孩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
“我算半个台湾人,所以你要对我犯罪也是可以的……”牧遥的声音更小了,“我是自愿的。”
她巴不得沈亦淮当场就对她实施犯罪。
哎,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贱贱的,哪有好女孩会上赶着把自己送上男人的床呢。可她就是想,想得不行。
“沈哥哥……”她的声音千娇百媚,“我成年了,可以跟你做更多的事了。”
她的暗示在明显不过了,老天,沈亦淮快崩溃了。她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地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脸不红心不跳。至少他做不到如此淡定。
俗话说三岁一个代沟,他跟她之间整整隔了三个代沟。
沈亦淮吸了一口气,觉得他必须正面回应一下她,免得她以后不分时间场合地喊着要跟他不可描述。他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十八岁还太早了些,他怕她吃不消。
“遥遥……”他拿捏着语言,最终还是决定唬一唬她,因为他怕牧遥再跟他讲歪理。
“你还在长身体,要是……”他顿了顿,略去了那个关键词,“容易长不高。”
“我已经够高了。”牧遥完全不在意身高这件事。
“我喜欢一米七以上的女人。”这个喜好只是沈亦淮在胡扯。
“啊?”牧遥完全没料想到沈亦淮居然是个“身高控”,她不禁问道:“那你不喜欢我吗?”
毕竟她现在还没到一米七。
“我当然喜欢。”沈亦淮说道,“你长高点我更喜欢。”
“到时候你会答应我吗?”牧遥眨眨眼睛问道。
沈亦淮被她逼得竖起了小白旗,只得点头。
终于等到一个肯定答案,牧遥心花怒放。
第48章 四十八颗樱桃
看完电影回到家中已是凌晨四点钟。
沈亦淮连续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他筋疲力尽, 一沾床便睡着了。
牧遥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经历了大起大落。
她意识到, 沈亦淮对她的宠爱能敌过外界的万千诋毁。这个世界上,只有沈亦淮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她做了一天鸵鸟, 但她不可能永远做鸵鸟, 是时候鼓起勇气去面对疾风骤雨了。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吵吵闹闹了一整天的互联网也安静了下来。
牧遥的新闻已经从热搜榜上撤了下来,现在盘踞在榜上的是另外几个小鲜肉无关痛痒的日常。
与其猜想是沈亦淮帮她撤了热搜,牧遥更相信是事件热度的自然退散。
吃瓜群众是一个具有鲜明特征的群体。他们能够在嗅出瓜田气息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然后对此事围观品评一番,最后留下一地瓜皮, 奔赴下一个吃瓜现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自己对此事的“高明见解”,即使他们根本不认识事件的主角,但他们却有能力通过媒体给出的只言片语, 再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毫无逻辑的判断力, 推断出此人的人品和性格, 最后对其盖棺定论。
社会热点事件的传播具有一定的周期,即使再爆炸的新闻,热度经过一周的发酵也会退散。互联网的出现使得人类进入到信息爆炸的时代, 每天进入公众视野的事情千千万万, 牧遥的几张照片最多也只能成为他们一天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这件事情却对牧遥造成的伤害却是毁灭性的。
多么残忍又无情的现实啊。
难怪一代名伶阮玲玉自杀前会留下“人言可畏”四个字,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这四个泣血大字背后的重量。
可笑的是,这件事让牧遥一天之内涨了一百万的粉丝。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粉多少黑,但好歹都是些大活人。
牧遥的私信和微博评论已经爆炸了,她一眼看过去,女人大多都在骂她贱,男人大多都在意淫她。这些东西不看也罢。
她退出微博,点开微信,认识她的人几乎都发来了“问候”。
小林姐一天之内发了三四次消息催她去转发公司的致歉信,甚至还给她写好了道歉的模板,大抵就是她辜负了粉丝的支持与信任,对此事深感抱歉等等。
写这种话的人大概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吧,就连牧遥自己都看不出这些话字里行间有什么歉意可言,公式化得如同政府每年的工作报告一样。
陆昭昭也跟她说了很多,牧遥知道照片肯定不会是她泄露出去的,她不会怪陆昭昭。陆昭昭的最后一句话是“遥遥,我们去报警吧”,牧遥意识到对方的行为不是没有道德这么简单,而是突破了法律的底线。
牧遥回了一个“好”。
她不能任人欺负一蹶不振。凡是加诸于她的痛苦,她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其他人发的消息大多是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牧遥懒得跟他们解释。她把聊天列表右侧的小红点一个一个划掉,页面往下拉到最后,未读消息终于被她清理完了。
她注意到她最后一个对话框是来自于徐彦之,消息是那天吃饭之后发来的,问她有没有到家。
平日里若是她有什么事,他一般都会发一两条消息过来恭喜她或者鼓励她。牧遥隐隐约约察觉到徐彦之对自己有些好感,因为他对她太关注了。所以这些天以来她避嫌了很多,生怕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解。
她很愿意跟他做朋友,但是论及男女朋友,她从未考虑过沈亦淮以外的人。
徐彦之并没有对她的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甚至连象征性的消息都没有。牧遥知道他肯定知道这件事,可他却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
或许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很大吧。
牧遥自嘲,可能他也没想过自己是会拍这种照片的人吧。
可偏偏她就是这样的人。
牧遥退出了微信,打开备忘录,开始打字。
原本她并没有勇气写下这些话,但是沈亦淮今晚给了她足够的勇气,让她得以在这个狰狞又虚伪的世界之前,大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首先要对我的粉丝们说一声抱歉,我没有那么坚强,这一整天里我都没有勇气站出来为自己发声。
“我需要向我的粉丝们坦诚一件事,我与微博或者综艺中的那个“我”并非完全相同。现实生活中的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完美,我有很多缺点,除去身上那原本就不存在的光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照片是我,摄影师是我的闺蜜,这些照片是她送给我的十八岁成人礼。用镜头记录下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不会因此而感到羞耻。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用卑劣的手段盗取了这些照片,并且将我的私人照片在网上公之于众。这件事严重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权,我会报警处理。
“除此之外,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向公众道歉,包括我的经纪公司。对此,你们要失望了。错的是散布我照片的人,中伤我的是冷血的看客,我才是受害者。
“送给某些不怀好意的人一句尼采的话——凡杀不死我的,会使我更强大。我不会被这件事打倒,纵千万人诋毁,我也不会颓废。
“我不会为这件事向公众道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认同受害者有罪论。对于那些用荡|妇羞辱来指责我的人,我一个字都不会回应,这些照片不是给你们看的,请闭嘴。”
打下最后一个句号,牧遥犹如卸下了戴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如释重负。
她把这段话截图,发到微博上,然后关机睡觉。
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牧遥揉了揉眼睛,去卫生间洗漱。
牧遥对着镜子用电动牙刷刷着牙,想着不知道沈亦淮这个点儿起床了没有。
她穿着睡衣出了房间,去敲沈亦淮的房门。
没有回应。
牧遥试着按下房门把手,发现沈亦淮没有上锁。她悄悄潜进房间,走到他的卧室。
大概是昨天太累了,沈亦淮还在睡觉。
沈亦淮的睫毛很长,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贴在他的下眼睑上,好像精致的鸦羽扇。平日里他的气质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睡着的他却显得清新俊逸,如同一个干净的少年。
害怕惊扰他的睡眠,她没有叫醒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嘴角漾着浅浅的笑意,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只是躲在暗处远观,也是生活中难能可贵的小确幸。
她忍不住探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鼻梁上微微耸立的驼峰,这让他看上去很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