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了?”他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
“算了, 我就当你没说过。”牧遥将梳子放回原处, “咔哒”合上储物盒。
沈亦淮不言语, 两只黑潭般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她。
良久, 他才道:“大白天的, 这儿不方便。”
他凑上前来, 在她耳边哑着嗓子道:“你要是想,晚上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谁想了——”牧遥伸手去推他,耳根子红得快滴血。
沈亦淮被她推搡着靠在椅背上,嘴角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闹了一会儿,搬家公司到了,牧遥煞有介事地指挥搬家公司打包搬东西,倒确实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清明假期过得很快,三天功夫一眨眼就没了。两人除了腻歪还是腻歪,牧遥回到燕州的时候心里又空荡荡的。好在杨美华立刻给她安排了工作,她没那么多心思放到儿女情长上。
学习工作之余,她晚上有空就整理翻看从老家搬来的东西。可是牧鸿鸣的手稿她基本看不懂,也不知道有没有乱了顺序或者少了页码,她一人是整理不来的,必须找个帮手。
她想到了徐彦之。两人自上次一别,几个月未见,说到底牧遥心中对他有些歉意,或许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偿一下他。
跟沈亦淮报备之后,牧遥便邀请徐彦之来家中帮她整理牧鸿鸣的手稿。
徐彦之被牧遥明确拒绝之后,便一头扎进了科研和学习中。他比以往更用功,也许用这种方式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称之为“数学疗法”,沉浸在数学中,他可以忘却其他烦恼。
牧遥的这个请求对他来说求之不得,相比于牧遥,徐彦之更想看她爸爸的手稿。这对每一个在数学道路上摸索前行的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徐彦之第一次来牧遥家做客,到底还是有些拘谨的。牧遥住的地方是燕州的顶级公寓,视野好,安保好,价格也很高。
进门之后,牧遥穿着整齐得体,她还是那么漂亮,可几月未见,她身上多了一丝小女人的娇羞感,倒是别增了一缕风情。
牧遥给他拿了一双新拖鞋,徐彦之说道:“我们抓紧时间。”
东西被牧遥搁在了自己屋里,牧遥让方阿姨陪着一起过去,她并不想跟其他男人同处一室。
好在徐彦之不是坏人,他虽然喜欢过牧遥,可他不是流氓,被拒绝之后也就收了心思,绝不对她死缠烂打。男女朋友做不成,做个普通朋友他便心满意足了。
“你看看,这些都是。”牧遥搬来了一大堆东西,里面有装订成册的稿本,也有零散的纸张,所以她对此根本束手无策。
徐彦之从这堆材料的最上方拿了一叠纸,细细翻看起来。
只看了两页,徐彦之就再度对牧鸿鸣刮目相看。牧鸿鸣正在研究的东西,比他已经发表的东西更加深奥,只可惜天妒英才,他的研究没有做完,可是光他留下的这些思路和设想,都足以让人站在他的肩膀上看得更远。
“你能看懂吗?”牧遥托腮问道。
“能看懂一些皮毛,要想全弄懂对我来说有些吃力。”徐彦之如实说道。
“嗯,那你慢慢看吧。”牧遥说道,“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倒。”
方阿姨在一旁说道:“我来就行了。”
牧遥却道:“人家是我请来的客人,我总得表示点诚意吧。咖啡还是果汁?”
“茶水就可以,谢谢。”在这么庞大的科研宝藏面前,就连美色都无法诱惑他分心了。
牧遥下楼泡茶,徐彦之就这么站在房间中央阅读着牧鸿鸣的手稿。方阿姨给他搬了张椅子,他这才坐下。
徐彦之主要是研读了那些零散的纸张,因为这些没有装订,需要靠他来分门别类。
他在这里待到了快晚上六点,眼见着天色暗了,他只身一人在她家中也不方便,他便提议让牧遥给他一部分手稿,他回学校慢慢研究。
“我看过的已经整理出来了,大部分顺序是对的,有少数错页和缺页。”他说道。
“嗯,谢谢你。”牧遥很客气。
“这些手稿你打算怎么办?”徐彦之不禁问道。
“上次是周叔叔跟我说我才想起来这件事的。”牧遥说道。
“你要交给周教授的话,他现在不在国内。”徐彦之说道,“周教授去美国出差了,还得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那正好,我还怕时间不够用,我看你一下午也只能看完一点点。”
“因为你爸爸太厉害了,有些手稿我都看不懂。”
牧遥拿了一大叠手稿,用文件夹包好,递给他:“那麻烦你了。”
徐彦之问道:“你的这些手稿备份了没有?”
牧遥摇头。
“还是备份一下比较好,万一弄丢,就太可惜了。”徐彦之提醒道,他知道这些东西多宝贵,牧遥肯让他直接带走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徐彦之把牧遥交给他的那部分手稿复印了一份,他将复印件带走,原件留给了牧遥。
周五晚上,牧遥从学校回家,准备放松一下。现在她又要上课又要工作,闲暇时间越来越少,难得有个清净的周末。
她洗了澡,拿着平板电脑上床,准备找点综艺看看。杨美华给她接了一期综艺节目,她想看看往期的节目,预先熟悉一下。
正看着综艺,陆昭昭给她发了一个小说链接。
【陆昭昭:不行了,我快笑死了。你赶紧点开来看看。】牧遥一看小说名字,脸都绿了。
《霸道淮少狂宠小娇妻》,什么鬼?封面配的还是沈亦淮的照片。
牧遥脑子一热,点进去看了两眼,恨不能自戳双目。
这个作者名叫幻梦琉璃紫,像极了她中二玛丽苏时期起的网名。
这本小说,错别字和语病满天飞,文笔也是小学鸡水平,情节更是荒唐扯蛋。然而,居然有一百万人在追?
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个叫南宫紫琳的妹子,她父亲是世界首富,母亲是曾经的世界第一美女(因为现在的第一美女是她本人)。她被嫁给传说中的影帝沈亦淮,她一开始不从,后来被沈亦淮的宠爱感化,两人恩恩爱爱,满世界撒狗粮。
【牧遥:我做错了什么,你要给我看这么辣眼睛的东西?】【陆昭昭: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着,陆昭昭还发来了一张截图。
【我哭着说:“你不要这样,我不喜欢你。”
七彩的眼泪滚了下来,打湿床单。
“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你。”沈亦淮不顾我的反对,吻上我鲜红的嘴唇。
天呐!我的初吻居然被这个霸道的男人夺走了!】牧遥:“……”
她还能说什么?要不要给作者鼓鼓掌?
【陆昭昭:网上好多你男人的明星同人文,我快笑疯了哈哈哈哈,今日快落源泉。】陆昭昭又发来一张某小说网站的截图,《一纸婚约:沈少要复婚》、《沈总的专宠小野猫》、《沈亦淮:女人,你死定了》,这些标题看得牧遥就差一口老血喷出来。
什么时候沈亦淮都成了小学生的梦中情人了?
再看看书评区,更是群魔乱舞。
【大大写得太好了!超喜欢这篇文文。】
【这是我看过人物塑造最像沈亦淮的小说了。】
【太感人了,我大半夜都看哭了。】
……
作为沈亦淮的正牌女友兼未来老婆,牧遥只想大吼一句:“沈亦淮才不是这种人!”
气归气,牧遥能理解这些小粉丝写文的心理,毕竟她也是从那个中二少女时期过来的。她小学生时期就喜欢沈亦淮,还嚷嚷着要嫁给他,要是她那个时候有这些小说看,估计她也会是忠实的追书粉。
【陆昭昭:我听说这本《霸道淮少狂宠小娇妻》的作者靠着这本书月入十几二十万。】【牧遥:……现在转行当写手还来得及吗?赚得比我都多。】【陆昭昭:你现在不是挺风光的吗?】
【牧遥:前期开荒,穷得响叮当。发了一首单曲,赚了点小钱,还要给员工发工资,老板不好当啊。】【陆昭昭:现在做音乐挣钱太难了,你怎么不去拍戏?】【牧遥:下周要去试镜,但是估计片酬不会太高,毕竟我是新人。】【陆昭昭:万事开头难,等你熬出头就像你家男人一样,随随便便拍个电影几千万片酬到账,代言活动接到手软。】【牧遥:入了这行才知道,想达到他的高度太难了。】【陆昭昭:你加油!我继续追文了,哈哈哈哈哈哈。】牧遥无奈笑笑,把手机丢到一旁,继续研究起了综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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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个脑洞让遥妹匿名去写她跟沈亦淮的同人小说,结果惨遭扑街……
牧遥:“为什么没有读者嘤嘤嘤,我写的都是真的!成绩为什么还不如《霸道淮少狂宠小娇妻》!”
哎,读者的口味是越来越难猜了,来自本扑街作者的感慨。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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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七
不消一会儿,又一个电话打来了。
是徐彦之。
牧遥摁了接听。
“晚上打扰你, 抱歉。”
“我没睡呢, 有什么事吗?”牧遥暂停了综艺视频。
“我在你给我的那份手稿复印件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东西?”牧遥问道。徐彦之大晚上给她来电话, 应该是有什么重要发现。难道她爸爸的手稿里有划时代的重大科研成果吗?
徐彦之给她发来几张手稿的照片。
他说道:“这应当是你爸爸有关克莱因四元群的一些发现。”
牧遥自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她隐约记得徐彦之曾经跟他提过, 周清平最著名的那篇论文就是跟这方面有关。
牧遥问道:“什么意思?”
徐彦之说道:“这手稿应该是在周教授发表论文之前就存在的吧?我听说你父母去世快六年了。”
“你是说——”牧遥很惊讶,难道周叔叔的那篇论文其实是她爸爸的研究?
可是这个猜测太大胆, 她并不敢直言。
“我在想,他们既然是同事,那么在发论文前肯定有过交流吧?”徐彦之说道。
“应该是有的吧。”
“那为什么周教授的那篇文章还会发出去?你爸爸没有阻止过他吗?”
牧遥越听越迷糊了, 牧鸿鸣为什么要阻止周清平发论文呢?
“你爸爸的这几页手稿, 如果被证实是对的,那么周教授的那篇论文就不能成立了。”徐彦之解释道, “周教授那篇论文的研究是建立在一系列的假设上的, 但是学界普遍认为他的假设合理,所以他的研究成果才得到学界的承认。”
“但是你爸爸手稿上的内容,指出了他的假设里存在一个非常严重的漏洞, 这个漏洞对于那篇论文来说是致命的。”徐彦之的情绪有些激动,“如果周教授的这个定理是错误的,那么这么多年来以他的定理为基础的相关研究就全是白费功夫。”
牧遥有些懵, 尽管徐彦之已经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语言在跟她讲这件事的后果, 但她还是没太搞明白。
“打个比方, 光速是自然界物体运动的最大速度——这是爱因斯坦相对论建立的基础。如果现在有人发现世界上有比光速还快的速度,那么整个学界以相对论为基础的科研就统统不作数了。”
这么一说,牧遥总算反应过来了。
也就是说,周清平的研究成果在这一科研领域搭了一个地基,后来的人一直在这个地基上造房子。但是这个地基并不稳固,它可能用了劣质材料,可能有蛀虫侵害。现在这个地基立不住了,上面的房子也就岌岌可危了。后来这些造房子的人付出的全部是无用功。
“我在想,你爸爸既然发现了周教授的那篇论文有漏洞,为什么不提醒他呢?反而让他把论文发了出去……”
“我爸爸不会的。”牧遥立刻反驳道,“他对科研的态度我是知道的。如果他们曾经交流过,我爸爸肯定会告诉他。”
牧鸿鸣年轻的时候就曾经给当时最知名的数学家写信,替他挑错,丝毫不考虑人情世故。他在科研面前是铁面无私的,他不可能因为周清平是他的同事,就对这么严重的问题视而不见。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徐彦之说道,“一篇划时代意义的学术论文,必然是要经过众多数学家的检验和质疑的,即使有错误或者有不完善的地方,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数学是很严谨的学科,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一项重大发现,即使有无数种适用情况,可只要举出一个反例,那就会被推翻。只有通过了所有人的检验,没有人提出异议,学界才会承认这项研究成果。”
“周教授的那篇论文就是在所有质疑中站住了脚,才被学界广泛接纳的。可是你爸爸找出的这个漏洞太致命了,这五六年里都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来思考过。”
牧遥听了之后,心里也有些没来由地发慌。
她不相信牧鸿鸣没有提醒过周清平。可周清平依旧发了论文,并且大获成功。
牧遥不禁问道:“那周叔叔的论文是什么时候发表的?”
“六年前的五月二十一号。”说着徐彦之还从期刊网站上找到了那篇论文,拍照发了过来。
牧遥一看,登时一惊。
她爸妈正是在这之前一周去世的,也就是说牧鸿鸣的手稿肯定是在周叔叔发表论文前留下的。
“牧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徐彦之也拿不定主意,毕竟周教授是他曾经尊敬的学者,如果他明知道自己论文有漏洞却依然坚持发表,并且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的人,导致后来者的研究统统作废,那这性质跟学术欺诈也没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