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间房子,是洛薇爷爷这一支的亲族留下的,那一家子的遭遇是乱世里很常见的状况,三个儿子有两个被拉壮丁,从此杳无音讯,仅剩下的一个建国前就因病而逝,本来,有三个儿子长大成人,用攒了一辈子的积蓄盖了几间泥土房,哪怕是茅草顶,在当地也算是还不错的条件,就差把儿媳妇娶进门了。
谁知就这么不走运的遇上兵祸,人家是从山后邻省过来的,躲都来不及,一家子生离死别,比洛薇家现在的处境还要惨,余下老两口年迈体衰,没能熬过前几年的自然灾害,到死也没等到两个大儿子的消息。
由于这一系列的不幸都是发生在新房盖好之后,当地人就免不了私下议论,认为是这房子的风水有问题,才把儿孙兴旺的好好一大家子住成了绝户,一家人都没了后,房子就成了洛氏族里的公产。
可这房子的地理位置也实在不怎么好,偏僻、干活不方便得很,纵然族里有人眼红这几间房子,心里到底觉得忌讳,不敢打这个主意,有那不在意这些的,只要不姓洛,再怎么想也是白想,毕竟洛氏在本县根深枝茂,不是谁都随便能招惹的。
宗族聚地而居,平日里远门、近门、隔房分得很清楚,彼此间还相互勾心斗角,可一旦涉及到与外姓之间的利益之争,那向来都是帮亲不帮理,很团结的。
原主的爷爷洛文元出生白果镇镇上,家里当年在镇上开了间药铺,洛薇的太爷爷去得早,太奶奶便带着幼子去省城投靠娘家兄长。
那舅太姥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不仅收留了他们孤儿寡母,还给爷爷安排好了生路,助他拜得省城里最有名望的中医圣手为师,因他勤奋好学,踏实努力,还成功娶了师傅的小女儿为妻,也就是原主奶奶李玉禾。
虽说是少小离家,距今已有四十多年,可洛文元毕竟是上了白果镇洛家族谱的,族里那些年龄大些的都还记得他们这一支,他成婚后,也曾带着李玉禾回镇上祭祖,就算人没亲自回来,逢年过节也会寄钱寄物,托五服以内的近门亲族帮忙祭奠先人。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从镇上走出去,想在省城闯荡的族人,去找他这么个已经在省城立住脚的自家人,他也从来不推辞,帮钱帮物帮找门路,给老家人留下了仗义、不忘本的好口碑。
这个好口碑往日里不显,到他们狼狈得被下放回乡时,还是明显起了作用,因大环境的影响,洛家人表面上对他们疏远避着,事实上还是给了不少实质性的帮助。
比如这几间被住在周围的洛氏人主动给修补完好,整理得焕然一新后,条件在这农村算得上是很不错的房子,及房子里的这些必备的简单家具,都是那些洛氏族人东家一样、西家一样给凑的。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给予这么多的帮助,除了因本地人宗族观念重,出于同根连枝的因素,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因洛文元当年照顾过族人的情分。
自幼在首都市长大的原主骤逢巨变,再加上年仅八岁,显然很难理解这其中的恩怨与情义,很难接受自己将要在这么破落的环境中生活,加上朝夕相处的父母幼弟还不在身边,小小年龄思虑过度,再加上确实水土不服,才生了一场大病。
洛薇到来后,已经有了成年思维的她,纵然也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具体情况,但据她知道的那些信息看,能有现在这生活条件和居住环境,还真松了口气。
那传说中的牛棚……
凭老爷子被下放时头顶的名牌,被安排住牛棚似乎也正常,为了做任务,她也必须要坦然接受与面对这一切,不用,当然是万幸。
所以,看着眼前这青山绿水,呼吸着这清新的林间空气,耳边听着不远处那潺潺溪水流淌的声音,洛薇笑得很开心。
结束一天的劳作后,相互扶持,沿着那蜿蜒陡峭的山路向上爬,不时还要拽下旁边的杂树枝撑住身体,防止滑倒,好不容易才回到家的洛文元夫妻看到这抹笑容,顿觉身体上的疲劳消去大半。
“爷爷,奶奶,你们回来了!”
见洛薇开心的迎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心情很好的两人也笑着点头,奶奶握着她的手关心的问道,“回来了,薇薇,怎么一个人站在外边呢,就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在和平年代生活久了,洛薇还真没意识到安全这个问题,“奶奶,我不怕,您就放心吧,我真的好了,明天开始,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上工,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在家了!”
因为担心,这几天两人中午还特意回来看她,给她做午饭,上工的地方距离这里得三四里路,光上下他们脚下这座山都很费力,还要来回走那么远的路,对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实在太过辛苦。
第18章 在那个特殊年代 02
洛薇的提议让两位老人心里十分感动,奶奶更是差点流下眼泪,稍作思考,洛文元就决定同意。
“好,那你明天跟我们去看看,也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在地边上,让我和你奶随时看得到你就行,要是实在不喜欢那里,你就跟爷爷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作为医生,对人的身体情况了解得更为清楚,虽然不忍心让宝贝孙女跟着累,可他更清楚,自己和妻子实在已经年迈,体力大不如前,过去虽说生活的也不算多么养尊处优,可也确实没有吃过这样翻山跃岭去种田下地的苦。
若不是为了孙女一直硬撑,这样在辛苦干农活之余,还利用仅有的休息时间,这样来回翻山跃岭的奔波,实在是吃不消,可为了孙女,他们是一定不能倒下的。
听到他们决定好了三人一起去下地的事,李玉禾有心想要制止,可最终话到嘴边,不是咽了下去,自家的情况,她心里当然清楚。
夫妻两人更清楚的是,未来局势不明,他们既然已经落到如此田地,就必须要以正确的态度面对这新的挑战,包括年龄尚小的洛薇在内,一味的心疼爱护,对她未必是好事,让她直面现实,接受、融入这新的生活,才是他们作为合格的长辈该做的。
商定好明天上工的事后,洛薇便很自然的和奶奶一起去厨房,明显是打算一起做饭的架势,奶奶见状,心里虽觉高兴,却还是舍不得。
“薇薇,有奶奶做饭就行,你都起来多长时间了,累不先进屋躺会儿,等饭好了,奶奶叫你。”
洛薇很坚定的挽住她的手,笑着道,“奶奶,我要和您一起做饭,这样快,你们累了一天了,早点吃完,就可以早点洗洗休息了,水我已经打好了。”
这边山连着山,小溪的源头在对面山脉交汇地的山涧深处,那里有个常年都储满水的水潭,距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在他们房屋右侧的屋后方有条小路,可以通向小溪,小溪的旁边有原本的这户人家挖的水井,一米多深,周围用石头简单垒了下,打水还挺方便。
只是李玉禾一听,又是担心得一通嘱咐,在她印象的中,孙女还是那个一直被娇养着的小孙女,哪怕理智上知道,到了现在这处境,是该让洛薇学着多做些事,尽快适应这新生活,可感情上始终舍不得,总想尽自己的最大力量,给孙女创造个好生活。
说多错多,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已经有些显眼的洛薇没有多说什么,暂时也没打算多做什么,哪怕她有着成年人的意识,拥有一身在这里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知识,她也没想着上来就给自己争取什么话语权、自由权。
原主的身体虽然健康,却有些娇弱,想要在这个出门就需翻山跃岭的地方好好生活,拥有一个健壮的身体很重要,上个任务那十年,除了在学习上投入的大量精力,她从没放弃过的还有健身方面。
如今到了这个任务世界,不仅那些科学知识还深深的铭记在心,那些健身习武的经验也都记有脑海里,只要捡起来重新锻炼就行,这种类似电脑储存功能的强大记忆力,这也算是她绑定系统的一大福利,只要用心学过的东西,都能记得很清楚,不再三天一过就给忘了晚饭吃得很简陋,野菜糊糊加杂粮饼子,菜是不存在的,能哄饱肚子,吃起来让人难以下咽,可是,能有这些东西吃,就已经不错了,他们一家三口到这里还不到半个月,这些粮食还是大队部给预支的,待到分粮时,会给扣掉。
在这个人人都缺吃少穿的年代,谁家都没有余粮接济旁人,即便是这些个在后世连猪都不爱吃的粗粮。
晚饭后,先简单活动下身体的韧带后,洛薇就睡下,好在这里房子宽裕,她能有机会一个人住一间,不用和两位老人同住。
次日天尚蒙蒙亮,就听到隔壁两位老人起床的声音,洛薇就赶紧跟着起床,此时尚处春天,凌晨还有些凉。
两位老人刚打开房门,就见动作迅速的洛薇也已经站在门外,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洛文元忍不住感叹道,“看来薇薇真是长大了,你之前可是最爱睡懒觉了,昨天听你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我和你奶奶原来还担心你早上起不来呢。”
洛薇笑着上前拉住他们的手,“你们少小看我,既然说了要去,我就一定不会偷懒的,刚来的时候,我有听到他们说现在这时节青黄不接,只能去山上找野菜时,我还打算今天去找村里的小孩一起,也去采些野菜呢。”
“哟,薇薇今天还给自己定的有计划啊,真不错,那我和你爷爷就等着你晚上带野菜回来,唉,说起来,咱们还真有好几天没吃到什么菜了,奶奶可期待呢。”
听李玉禾用哄小孩的语气哄她,洛薇暗自无奈,昨晚睡前整理了下,她上辈子学的那些知识,在眼下这环境里能派上用场的实在有限,但只要能用上,就很珍贵,不能浪费。
中草药这块,在她还没从爷爷那里过明路的情况下,是暂时不能拿出来的,只能利用挖野菜做借口,发挥下她在植物学方面的能力,先想办法丰富下她家的餐桌,其它方面再徐徐图之。
吃过简单的早餐后,又准备好中午吃的干粮,天刚开始放亮,三人便开始下山去劳动的地方,虽然已经来这里快半个月了,原主除了刚来那几天,跟着还没上工的洛文元夫妻在附近走动过,后来就开始精神不好,接着就生病,为了照顾她,洛文元夫妻还请了几天假,推辞上工时间。
在这农忙季节,这种行为其实很不受人待见,再加上他们一家三口下放到这里,口粮就算在大队里,本身就是件让人心里不大舒服的事,有那些爱计较的,少不得会说闲话,对他们一家想要顺利融入这里很不利。
纵然明知这种情况,洛文元夫妻也是将孙女放在首位,这份慈爱之心,实在让人动容,洛薇也很珍惜两位老人的这份心意。
冬小表即将抽穗,需要除草追肥,夏稻要准备肓苗、储水、翻耕,见缝插针,巴掌大的一块地都要利用起来,种上玉米、红薯、花生等杂粮,活很多,以小队,也就是原本的村为单位,又将下面分为各村民组,每组负责一片田地,组长再负责分派每个组员的活。
洛文元夫妻都已经年过五十,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老人,犁田打耙、挑抬之类的重活,他们是做不了的,所以两人被分派的是除草、撒种之类的活,这种活的工分计得少,活却一样累。
像洛薇这样岁的女孩,也能领到活,打猪草、扒草之类的,多少也会给那么三两个分,工分关系到分粮,是家家户户的根本,凭洛文元夫妻每人每天挣的那六七个分,他们一家三口到了分粮的时候,能分到够吃饱的口粮都难,想有多余的工分兑点钱票应付日常开销什么的,就不用指望了。
因为还不熟悉这边的情况,虽然知道这工分在这个年代就是命根,洛薇也没有去报名争取活计。
不管是她,还是原主,都没干过这些琐碎的农活,领了活干不好,更不受人待见,还不如先沉下心多了解下环境,再作打算。
所以,跟着下地的第一天,想要学着帮爷爷除草,被赶走后,又试图想帮奶奶撒种,结果还是被赶走,让不要在那添乱,切身认清自己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不干这些活的料后,洛薇只能按原计划,往那些孩子孩子堆里凑。
虽然她这个被称为‘那个城里来的娇小姐’有些受人排斥,不过好在孩子终究是孩子,在发现她是真的虚心向他们求教,而且有很认真的用心学习哪种菜人可以吃,哪些菜是猪吃的,哪个是牛爱吃的后,隔阂渐消,这些好为人师的孩子也开始逐渐接纳,迫不及待的纷纷传授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经验知识。
春天里各种野菜正鲜嫩,许多那些孩子们不认识的中药也刚开始冒头,如蒲公英的幼苗,也可以算野菜的一种,当地却并没有吃它们的习惯,还有那些长在水里的野芹菜,由于那东西是水蛭喜欢产卵了的地方,吃时务必要处理好,也不被当地人喜欢,长得到处都是。
所以当晚回去时,洛薇可谓是满载而归,走时特意带上的一个破框被装得满满的,下工的洛文元夫妻见状,倒是吓了一跳。
他们还想着洛薇只是说说而已,不劝她是怕打击她的积极性,何况他们也希望洛薇能跟本地那些孩子多相处,还真没想到她能有什么收获。
随便翻看了下,中医药知识丰富的洛文元夫妻就发现,那些东西还真都是能吃的,只是他们过去想的都是它们吃了对人体有怎样的影响,还真没意识到可以拿来当菜吃。
“薇薇真能干,看来你今天和那些小伙伴们相处得不错啊,这些都是他们教你的?”
被夸奖的洛薇强忍住尴尬,还要做出被夸得很受用的样子装萌卖乖,以成全两位老人享受逗孙女的乐趣,“那当然,我今天认识好多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小孩,他们都很热情,教会我好多。”
有了野菜,哪怕只放了点盐,没什么油水,也比没菜吃强,洗漱过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洛薇就进入学习空间,好在这个外挂没有让她失望,竟还真给她选出一名能够教授野外生存知识的名师,哪怕她并不是在野外生存,可她很需要这些知识。
第19章 在那个特殊年代 03
接下来的时间里,洛薇边跟着爷爷奶奶早出晚归,顺便悄悄锻炼自己的身体,边跟着村里的孩子们漫山遍野得到处跑,熟悉了周围几个山头的大概环境,越来越毒的太阳昭示着夏天的临近,地里的活计仿佛没完没了。
在自己会调理的情况下,洛文元夫妻的身体还算健康,只是繁重的农活,再加上一日三餐不见荤腥、没什么营养的粗粮,两人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精神头也大如前,只是在洛薇面前,他们从不叫苦叫累,时时都是副很乐观的态度。
为了能改善下生活,洛薇在系统学习空间中的学习十分用心,学习的项目多而杂,涵盖各方面,并不求精,不到一个月,她就高分通过了两项考核,一项是手工编织,一项是布置陷井。
学会手工编织后,洛薇就地取材,用柳枝或野山竹编织了一些篮、框、盘之类的器具,方便家里日常使用,也增加了熟练度,然后她才按自己的想法设计,成功编出一个方便在小溪里捉小鱼虾的竹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