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古井无波,垂眉低目,宛如一尊寺庙里雕刻出来的神像。
察觉到陶然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对她淡淡一笑。
四目相对,他的双眸太过深邃,一如漫天星河。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该死的颜性恋。
陶然啊陶然,你好歹也是一个任务者,不能这么肤浅啊喂。
陶然在心里强行安慰自己:“没事,不就是长得太帅吗?多看几眼,再好看也能审美疲劳,总有一天会对他的美色免疫的!红颜枯骨,就是这样,没错的。”
然后越看越移不开眼。
陶然:tat
讲真,这种颜值,已经是人类审美的天花板了吧?
谁能顶得住啊!
陶然凭借学校的特招政策和杜丽华的推荐信,通过了学校单独为她准备的特招考试之后,顺利升上了高中部。
眼下正是十月,刚刚放完国庆假期。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边,古老的银杏树飘落金黄色的树叶,纷纷洒洒,美得如诗如画。
身形颀长的少年,穿着蓝白色相间的校服,左肩上闲闲地帮少女拎着书包,因为双腿太长,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很大,便有意地放慢了步速,免得身边的少女跟得吃力。
少女一年没来学校,看什么都新奇,“哇,这是什么时候建的实验楼啊?原来没有的吧。”
少年低头,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有一片银杏叶子落在了她的肩上,他伸手帮她拿开,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那一叶金黄,指尖如雪一般晶莹剔透。
看到这一幕的同学们议论纷纷:
“快看!是于绵绵和秦墨,她回来上课了。”
“啊啊啊,这个画面好有爱啊,听说他们俩早就订婚了。别人是什么人生赢家,我又是什么单身狗?”
“我比较期待于绵绵的作品,那可是杜丽华六年磨一剑。她一定会大火特火的,快趁着现在能在学校里遇到她,找她要签名呀。”
老师把陶然的座位安排在了秦墨旁边。
“于同学,你刚回到学校,想必有很多事情都不适应,就让班长多照顾你一下吧。”
原来秦墨是班长啊。
陶然最不适应的就是上课。
她离开校园太多年了,冷不丁回到课堂,很难像那些心思纯净的同学们一样专心听讲。
午后阳光正好,数学老师冗长的公式推导和演算听得她昏昏欲睡。
年过半百的老教师,最看不得讲台下面的学生不用功,点了陶然的名字:“坐在班长旁边的那位女同学,请你上台解答一下这个问题。”
陶然本来想说我不会。
却见秦墨掏出一张纸,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两行字。
他的字迹清瘦而落拓,间架结构舒朗,极有风骨。
他写的并不是最终答案,而是一个解答思路。
其实这道题目并不难,是老教师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也不能说数学老师的水平不够,只是思维有些僵化。
陶然本身就很聪明,只是懒得学,被许墨一点就通。
她走上讲台,接过数学老师递来的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出解答过程。
数学老师激动地拿着黑板擦拍了一下桌子:“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画辅助线的?”
陶然实话实说:“班长教我的。”
老师:“很好,你先回座位吧。”
老教师给其他同学布置了新的练习题,然后双手背在后面,踱步来到秦墨身边:“秦墨啊,今年的数学竞赛,要不要考虑一下参加?”
恰好遇到教导主任巡查各班教师,刚好经过他们班,刚好听到了这句话,笑着问:“怎么?一个于青松还不够你们数学组压榨啊?”
数学老师嘿嘿一笑:“于青松是于青松,秦墨是秦墨嘛,于青松是去年的中考状元,秦墨是今年的中考状元,两个状元的天分都不能浪费嘛!”
陶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有秦墨帮她,不然免不了要被老师训上几句。
又有些惊奇:“秦墨居然是今年的全市中考状元?”
原书里的他,这个时候凄惨无比,黄莉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想尽一切办法磋磨他,他哪有认真学习的机会?
系统:“这也不奇怪,你想,反派能和男主一路斗到底,他的智商肯定不比男主低啊。再说了,男主还有世界气运的帮助,反派没有,其实反派应该比男主更厉害。”
陶然:“照你这么说,反派不就是放错位置的男主咯?”
系统:“不一定全世界的反派都这样,但你的书里肯定是这样,谁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虐反派啊!”
陶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你那边排队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都等了一年了!”
系统解释道:“不同的小世界,时间流速也不一样。就像你在上一个任务世界待了那么久,现实世界其实没过去多长时间。别看你经历了一年,但我到天道投诉部还没多久呢。”
陶然:“类似于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系统:“可以这么理解。”
教导主任走了,数学老师敲了敲陶然的桌子:“这位同学,发什么呆啊?做题呀!”
一直在神游、和系统聊天的陶然,哪里知道老师布置了什么题目,做个锤子。
秦墨把自己的练习本推过来,轻声给陶然讲解这道题,音色好似大提琴拨弦一般低沉醇厚。
一根银灰色的钢笔在他的右手转动,动作流畅而优美,金属色泽的钢笔带着一种冰冷感,他的指节分明,白皙如玉。
窗外风吹的落叶萧萧,清爽的秋季天高云淡,陶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代。
她也曾少女怀春,幻想过有一位帅气的学霸同桌,在她答不出老师的题目时,温柔地为她讲解。
陶然低头做题,一面捂着自己“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一面胡乱想着:“这个任务世界也太苏了,跟这里一比,我玩过的那些恋爱游戏里的角色,撩人段位简直成了小儿科。”
看到同学互帮互助、优生带动差生,数学老师满意地离开了。
下午第三节 是体育课。
集合以后,体育老师先帮大家做了热身活动,然后讲解了十多分钟的排球要点。
眼看一节课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他大手一挥:“男生跑一千米,女生跑八百米。排球没练好的同学,可以组队练习一下,期中考试是颠球五十下,练好了的同学自由活动,体育委员跟我过来取一下器材。”
为了能多出点打篮球的时间,男同学们一马当先地往前冲,一溜烟就跑没了。
陶然的身体素质并不差,不管是原主留下的底子,还是这一年来杜丽华的魔鬼训练,对她来说,八百米的热身跑都不算难事。
可她懒啊,反正老师也没要求五分钟内必须跑完,她也不急着自由活动,慢慢悠悠地缀在队伍的最后面,说是慢跑,其实散漫得像是在散步。
秦墨很快就跑完了一千米,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追上了刚开始跑第二圈的陶然,陪她一起慢跑。
田径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陶然帮秦墨算了算,“你都跑第四圈了,不累吗?”
秦墨微微摇头:“不累。”
陶然看他步伐稳健、呼吸均匀,感慨道:“你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
秦墨“嗯”了一声,“最近一年经常锻炼。”
陶然竖起了大拇指:“你太有毅力了,减肥减得我都认不出你了。”
秦墨轻声一笑。
跑步经过篮球场的时候,体育委员大声求助:“班长,快来帮忙,咱们班被二班虐惨了!”
一班和二班同一节体育课,两个班的学生趁机打起了篮球友谊赛。
秦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等一会儿过去。”继续陪陶然慢跑。
二班有一个爱捣蛋的球员,把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哟呵,这是不是美色误国?秦墨可是一班篮球主力,结果忙着陪他的小女友,今天咱们赢定了啊。”
秦墨凉凉地看向他,漆黑的瞳仁冷漠而锐利,如同裹挟着荒漠里的冬风,凛冽如刀。
那球员吓哭了,怎么感觉秦墨的眼神都能杀人?麻麻救命,我心里有点慌。
一班的体育委员哈哈大笑:“敢招惹我墨哥,兄弟,你凉透啦!”
二班的球员梗着脖子,强行装逼:“秦墨再厉害又怎么样?我们都领先那么多分了,等他陪女朋友跑完再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陶然也听见了:“要不我自己跑?”
秦墨:“没事。”
虽然陶然作为一个老阿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有那么重的班级荣誉感,但被这么多人盯着跑步也挺奇怪的,她稍微加快了一下速度。
两人跑到终点后,秦墨又帮她在自动售货机那边,买好了水和纸巾,递到她手里,才不紧不慢地往篮球场那边去。
一班同学一阵欢呼:“班长来啦!”
二班球员不服气:“就算秦墨再厉害,你们整整落后了五十分,现在距离下课只剩不到十分钟……”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刚刚上场的秦墨,利落地投进一个三分。
他也顾不上奚落了,大喊道:“兄弟们,防秦墨!”
二班在场上的所有球员,对秦墨严防死堵,可秦墨总能运球过人,篮球每每从他手里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哐当”一声落进篮筐。
体育委员扯着嗓子:“班长牛逼!”都喊到破音了。
围观的女同学,也是一阵又一阵尖叫,为他呐喊:“秦墨、秦墨!”
陶然远远地看着,秦墨的身形矫捷得宛如一头在原野上飞跃的猎豹,弹跳力惊人,晶莹的汗珠沿着他的碎发一路向下,滑过精致的锁骨,浸湿了球衣。
随着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秦墨再一次投入了一个超远三分球,一班的比分彻底反超二班。
就连二班的球员都在惊叹:“这也太强了吧?就问问墨哥还收小弟吗?”
所有人都为他疯狂,他是那样的万众瞩目。
偏偏他却神色如常,波澜不惊。
这场比赛实在是太过精彩,现场的气氛又过于热烈,把陶然都感染了,跟着大家鼓掌。
有很多女生给秦墨献殷勤,递水、递毛巾,秦墨看都没有看一眼,越过她们,抱着篮球来到陶然身边。
夕阳西下,晚霞把天边染得绚烂如织。高高瘦瘦的少年背着光站着,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似乎盛着化不开的深情:“绵绵,水。”
陶然的心里忽然有些慌乱,她也说不清那突然涌起的悸动是什么。
只觉得他是她在学生时代会喜欢的那种少年。
像是一场迟来了十年的美梦。
陶然恍恍惚惚地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秦墨接过那瓶水,拧开瓶盖,微微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喉结微动。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粗鲁,反而非常优雅,竟然让旁边的人有些羡慕那瓶水,可以和他亲密接触。
陶然后知后觉,那是她喝了一半的水!
刚才被秦墨的美色所惑,听到他说要水,她就像牵线木偶一样,下意识地递了出去。
天哪,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陶然秀白的小脸,一下子就染上了漂亮的瑰红色。
她一把从秦墨手里抢回那个矿泉水瓶,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墨愣了一愣:“还没喝完呢。”
正好体育委员递给秦墨一瓶还没开封的水,“老大,喝这瓶吧。”
陶然趁机快步离开了体育场,逃命似的走了。
秦墨推开体育委员,他缺的是水吗?他想要喝的是陶然喝了一半的那一瓶。
嗯,特别甜。
像是五月熟透了的樱桃。
像是七月刚切好的西瓜。
他这算是间接亲了她吗?
“腾”地一下,他的身体烧了起来,羊脂白玉一样的面颊,骤然变得绯红。
又有些沮丧。
所以那瓶水才会被她抢走吧?
她觉得我冒犯了她。
秦墨一只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满心都是懊恼。
搞什么?不是都想好了吗?不要逼迫她,把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她。
如果这段感情像是一只风筝,那么线永远握在她的手里。她想要放长,便任她放长;她想要拉近,便任她拉近。
她不回微信也好,不主动找他也好,只要她不松开那根线,那么一切都由她。
“如果她要松开呢?”
秦墨的拳头握得太紧,指节泛起青白色,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明明殷出了血,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没有这个选项,她不会不要我的。”
他望着陶然越走越远的身影,双眸漆黑如墨,声音飘飘忽忽,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对吗?绵绵。”
迎面的微风轻轻吹拂,陶然脸上的热度渐渐消退,和系统说:“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还是帮我封印了记忆吧。”
系统:“为什么?”
陶然:“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一见杨过误终身’,如果在我的少女时代,真的遇到了一个像秦墨这样,轻易就能惊艳时光的少年。
我简直想象不到自己下半辈子该怎么过了,以后还让不让人正常谈恋爱啊?怎么才能再找到那种心动的感觉?”
系统听得似懂非懂:“哦。”
陶然:“为了避免陷在秦墨的美人计里,我还是接着进剧组拍戏吧,学校真是来不得。”
系统很怀疑:“你这样‘自救’真的有用吗?”
陶然:“我也不知道啊,要说成功吧,好像也成功了,这次见面,秦墨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我黏在一起。要说没成功吧,也确实没成功,起码咱们到现在都无法脱离这个任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