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掏出手机:“那报警吧。”她百分之百信任楚铮的人品,不管是出于一个作者对笔下人物的设定,还是出于这几天以来和楚铮之间的相处,报警能还楚铮一个清白。
其他人全都楞了:“报警?不至于吧?”
金岩:“犯得着报警吗?寝室里我们已经搜过了,他的床上和柜子里都没有,再搜一搜他的身上和课桌,不就找出来了?”
“你们敢动楚铮放在寝室里的私人物品?”
“有什么不敢的?他一个穷鬼,有什么值得我们惦记的吗?哦,对了,在他的床头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张物理卷子,上面画着你的画像呢,他偷了我的钱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布丁,你们俩一个穷光蛋,一个又土又丑,还真是天生一对!”
恰在这时,宿管阿姨追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钱包,“金岩同学,你把钱包落在我那儿了。”
里面的钱一分都没少,金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
陶然:“道歉。”
她的气势太盛,其他同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陶然直视着金岩:“我让你道歉,听不懂人话?楚铮根本没有偷你的钱,但你一上来就污蔑他,还乱翻他的东西。”
班长出来打圆场:“多大点事儿啊,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然误会解开了,大家都散了吧,快到上早读的时间了。”
“你这班长当的真有意思,他们刚才围着楚铮,非要搜他身的时候,你就当没看见;现在证明楚铮是被冤枉的,你倒是出来当和事老了,敢情针没扎在你身上,你不觉得痛是吗?如果今天被污蔑的人是你呢?如果是你被同班同学污蔑偷钱,一句话也不听辩解就要按住你搜身,你还能把话说的这么轻巧吗?”
教导主任刚好经过高一三班:“这是怎么了?”
陶然三言两语地就向他解释清了整件事。
教导主任神色严厉,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不光有金岩,还有跟着他一起污蔑楚铮的那些同学,“一会儿升国旗的时候,你们几个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楚铮同学道歉。一个人的名誉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自己不顺心,或者是对他人存有偏见,就平白污蔑别人的清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金岩很不爽,教导主任走了,他小声吐槽,“他穷他有理呗,秃头怪老是护着楚铮。”
陶然都气笑了:“楚铮从来没有用穷,来道德绑架什么,是你本来就没理。你随随便便就说出这种话,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穷是什么,你也不知道钱是什么,你所有的钱都是爸妈给的,是你钱包里永远花不完的百元大钞。
你不知道他周五冒着多大的雨捡塑料瓶,一个塑料瓶卖八分到一毛钱,把这附近所有的垃圾桶翻一遍,运气好的话他能卖到十几块,这是他一个星期的饭费。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没有因为你的富有,没有因为你高高在上就仇富,那你又为什么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他,把你对他做的那些错事归结为他穷,而不肯承认就是你做错了呢?”
这一句句话有理有据,金岩羞愧地低下了头,有心想要向楚铮道歉,又觉得抹不开面子,最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陆耀宇站在高一三班的后门旁边,手里拎着一个高档红木食盒,原本是来给陶然送早饭的,同样也听到了她刚才那一席话。
他出身太好,比金岩还不知道什么是钱,总是鄙夷贫穷、异化穷人,是不是也做错了啊?
陶然坐回了座位上,重新吃那个布丁,刚才她在第一时间盖上盖子,就是怕谁的唾沫星子喷进去。
这要是她自己买的,当然无所谓,脏了就不吃了呗。
可这是楚铮给她买的,一个塑料瓶卖八分钱,这一个布丁整整三十五块,一共要捡四百三十八个塑料瓶才能换回来。这是一份太重的心意,她一丁点也不舍得辜负。
这还是第一次,光华高中的同学向楚铮道歉,可他居然一点也不在意了。刚才他们污蔑他,他就不在意,现在他们道歉,他也没觉得有多值得关注。
他的视线,一直、一直都放在陶然身上。
看她为他挺身而出,看她伶牙俐齿地怼人,也看她轻抿着嘴角吃布丁。
在楚铮的世界里,好像除了陶然,其他人全都不重要了。
他和她认识还不到一星期呢。
但她就像彩虹一样绚烂,自从认识她以来,他的世界全都染上了她的色彩。
楚铮和陶然解释物理卷子上的画像:“当时我画的时候……”
陶然一笑:“嗨,我懂的,上课太无聊了嘛,随便画点什么,给你看看我的课本。”
她快速地拨动自己的书页,原本画在一角的小人,就像是动起来了一样,等她把一本书拨完,楚铮像是看了一部简短的动画。
楚铮:“他们拿你和我凑对,我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
陶然:“别理他们,闲的,让他去跟教导主任说啊,看教导主任信不信?谁不知道你是个大学霸,安啦,再怎么抓早恋也不会抓到你头上的。”
她那张殷红色的小嘴里,还咬着挖布丁的小勺子,唇畔沾了一点布丁碎屑,笑的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楚铮的心跳在失控,好想告诉她:“不是因为无聊才画的,是因为一直想着你……”
才说了一个字,就被陆耀宇打断:“死丫头,你的专属外卖小哥来了!赶快腾开桌子,迎接你的早饭吧。”
楚铮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刚才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他凭什么说那样的话?
正如陶然对金岩说的那样,楚铮和金岩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么楚铮和陶然何尝不是呢?
做朋友可以。
她对他好,他也对她好。
他们可以平等的君子相交。
至于别的?
一只住在阴沟里的老鼠,怎么敢奢望去拥有高高悬在空中的明月?
自从金岩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楚铮道歉。
学校同学对于楚铮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背后议论他的人当然还是有的,不过当着他的面,说那些恶毒的话的人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楚铮之前刚刚来到这座繁华的大城市,对它一无所知,也没有人脉,想不到除了捡瓶子还能怎么赚到钱。
但陶然有人脉呀,轻易就给他安排上了:“我在学校旁边的育才培优中心补课,老师说想找一个高中生勤工俭学,在老师太忙的时候,帮忙看一看课堂,辅导小学班的奥数,时薪不高,刚进去一小时只有十五块,以后可以慢慢往上加,你能接受吗?”
楚铮当然可以啊,辅导小学生做奥数题,一个小时赚的钱就比他捡一下午瓶子还要多。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教导主任邀请楚铮参加数理化的竞赛,还提名他竞选下一任学生会主席。
其实楚铮根本不想参加学生会的竞选,竞赛他倒是很喜欢,成绩优异的话学校这边有现金奖励,是他一入学就打听好的,而且高考也有加分。
但学生会,那就全是一大堆麻烦事了。
可教导主任盛情难却,非要给他把提名加上去。
楚铮想了想,反正最后是同学投票,肯定不会有人选他的,也就由着教导主任了。
等楚铮这边缓过来这口气,陶然也不用再经过陆耀宇那道手,特意来送吃的了。
毕竟楚铮吃了那些东西以后,又算在陶然请客里面,然后为了答谢陶然,每一星期都买什么小布丁啊、小蛋糕啊。
真不知道楚铮一个数学次次都考满分的大学霸,到底是怎么算的这笔账?不管赚多少钱,都不舍得给自己添一块红烧肉,反而一个劲儿地给陶然买那些华而不实的甜品。
虽然确实很好吃啦。
但是真的没必要啊。
陶然给陆耀宇发消息:“之前谢谢你啦,以后不用给我送吃的了。”
陆耀宇:“咋回事啊?老妹儿?说好的要送一个月,这才一个星期啊。”
陶然跟他解释:“其实之前也不是我想吃的,我那天跟你上拳击台,就是想打服你,让你别再老是和我作对,真不图赢这个赌注。后来也是想让楚铮好好吃饭,才麻烦你送饭的,你也知道,我要是直接请他吃饭,他肯定不接受。”
陆耀宇瞬间暴走:“楚铮、楚铮!你一天到晚满嘴都是楚铮,你为他花费那么多心思,就因为他长着一张像暮哥的脸?”
陶然:“???”
陆耀宇:“我和你打赌,是咱们俩之间的事,我送、你吃,和楚铮没关系,ok?”
陶然:“太麻烦你了啊,我吃食堂就挺好的。”
陆耀宇:“我每次给你定的都是私人厨房!”
陶然:“那岂不是更麻烦你?真不用了。”
一条转账消息弹出来,陶然又给陆耀宇发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大到比他过年拿的最大的红包钱都要多,不管是多贵的私人厨房,都够吃上千八百顿了。
陆耀宇他爸对他,都没陶然对他这么大方,但他怎么更生气了?越看那个转账金额越生气,气到快要爆炸的那一种!
可恶!楚铮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和江暮长得像吗?死丫头至于把楚铮这种冒牌货当成宝贝吗?
陆耀宇拨了一通越洋电话:“暮哥,乔甜你自己管吧,我是没办法帮你盯着她了。”
电话那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依稀能够分辨出架子鼓的节奏,一道冷淡的男声传来:“怎么了?”
第102章 替身
周三, 数学课。
课堂有些沉闷, 年轻的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写板书, 班主任忽然从后门走进教室,小声对楚铮说:“楚铮同学,你出来一下。”
过了一会儿, 楚铮脸色发白地回来,不小心撞翻了放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数学老师回过头来,“怎么了?”
楚铮道歉, “对不起, 胡老师, 吵到您上课了, 我家里出事了, 临时请个事假,班主任已经批准了。”他胡乱收拾了一下书包,就往外面跑。
他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就连陶然叫他,他的脚步也没停。
陶然举手:“胡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请个病假。”
得到老师批准以后, 陶然拿起手机就追了出去,拽住了楚铮的衣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楼道口, 站着一个身形高壮、穿着半旧工装的中年男人,看到楚铮就冲他挥挥手,“铮子,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外婆突然昏倒,我们给她送到了县医院,她到现在都没醒呢。”
楚铮的外婆病倒了吗?按照书里的剧情,她是在一年后才重病的吧?
这个被楚铮叫做六子叔的男人,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就停在学校门口,楚铮跳了上去,对陶然说:“你回去上课吧,别耽误了你学习。”
陶然也跟着爬了上去,坐在后面的车斗里,很认真地看着楚铮的眼睛:“我很担心你,想和你一起去,你的状态不太好,我要看着你才会放心。”
反正她肯定得知道,楚铮的外婆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不跟着楚铮,就要花积分从系统那里看,而且还不好跟楚铮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还不如自己跟着去。
楚铮没有再拒绝她,“六子叔,走吧。”
六子叔原本还怕楚铮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孩子,在学校里被有钱的同学歧视,看这个女同学这么热心,也替楚铮松了一口气。
县医院。
四五个村民守在病房门口,看到楚铮过来,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铮子!”
病床上,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皮肤松弛,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是楚铮的外婆。
医生问:“病人家属来了吗?”
楚铮答道:“我就是,我是病人的外孙。”
他身上还穿着光华中学的校服,一看就是个高中生,医生看了看那些村民,“你家大人没来吗?”
“我们都是铮子家的邻居,他爹娘死的早,家里没其他大人了,就他和他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
医生听完以后,脸色更加沉重了,像楚铮这样的家庭条件一旦遇到重病,那就是雪上加霜,“那好吧,孩子,你跟我过来一下。”
陶然也跟着医生和楚铮来了办公室。
医生取出了病历本和诊断报告,“你外婆是动脉粥样硬化引起的冠心病,她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而且还在日益加深,再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变成心肌梗塞。
我们的建议是尽早做心脏搭桥手术,她的情况起码要放两个支架。你外婆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这个手术难度挺大的,县里面做不了,最好给她转到省级三甲医院。”
陶然问道:“费用方面呢?”
这也是楚铮关心的问题,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外婆的担忧,思维有些混乱,他再怎么优秀,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突然遭逢这样的重大打击,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不同的医院有不同的收费标准,而且根据病人目前患病的严重程度不同,价格会有上下浮动,尤其是还涉及到了很多并发症,我没办法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值,但是你们最好能先准备二十万。”
二十万!
楚铮的身形一晃,这对他的家庭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咚、咚、咚”,护士敲门:“张医生,三号床的病人情况有变,您快过去看看吧!”
“好的,我马上过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楚铮和陶然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
楚铮回到外婆的病房外,村民们听说手术费要二十万,全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今天老太太意外昏迷,本来就是大家垫钱,送她来医院的,急救费、检查费、医药费、病床费……光是这一大堆加在一块都好几千了,已经是大家难以承担的金额了,谁家里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