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川非常暴躁地打断她,“别拿你那些破事烦我了,让你妈赶快来送资料,就这样!”他像个暴君,“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小小的乔甜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暴雨,觉得那雨像是一只吞人的巨兽,到处都黑漆漆的,她害怕极了,“妈妈别去送资料了,雨太大了,我看动画片里说,雨天开车很危险,路会打滑的。”
妈妈说:“是有点危险,咱们这里还是山道。”
乔甜抱怨道:“我不喜欢住在山上,我喜欢住在以前的小区里,好多小朋友和我玩,但爸爸说,有钱人都是住在山上的别墅里的,如果咱们家不搬来这边,人家和他谈生意会看不起他的。”
妈妈轻轻地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是呀,你爸爸努力地赚钱,咱们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妈妈去送资料了,甜甜乖乖地在家写作业吧。”
乔甜死死地拉住她:“别去了,我不要那么多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咱们家的钱已经够多了,我不要妈妈冒这种危险。”
周海川的电话像催命一样打来:“你妈怎么还没来呢?我这里等着呢,今天就是我的翻身仗,必须要打得漂亮!”
有时候小孩子的直觉准的可怕,暴雨天,坡度很高的山道,转弯、打滑
乔甜的妈妈出了车祸。
那份资料最终还是被送到了。
是警车送来的、沾满了妻子的血。
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明明已经气若游丝,却还坚持:“一定要……把这份资料……送……到周氏、周氏集团……”
周氏如周海川所愿,一鸣惊人。
可他的妻子,却因为车祸死在了那个大雨夜。
那年乔甜九岁。
乔甜恨死自己的爸爸了。
她不要姓周了,她改姓了乔,她要随妈妈的姓,她不想和那个男人有任何关系。
周海川也恨死自己了,“我不是人,我就是个混账东西,我鬼迷心窍,为什么我没有替你妈妈的安全想一想?为什么我满脑子都只有赚钱?明明我一开始赚钱只是为了让你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啊……”
他真的太疏忽自己的家庭了,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也错过了女儿的成长。
他对女儿所有的印象,还停留在产房外,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小脸还皱巴巴的婴儿,激动地对妻子说:“是个女儿!”
刚刚生产完的妻子,笑得一脸温婉,“是女儿的话,就叫甜甜吧,希望她能有一个甜味人生。”
然后呢,周海川就一头扎进了工作里,都没发觉一晃眼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他错过了女儿的每一个成长瞬间,他甚至没有叫过她一声“甜甜”,从来只是很冷漠、很生硬地叫她:“周甜。”
他对不起最心爱的妻子,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但起码女儿还活着,他想要弥补,想要做一个好爸爸,他把对妻子的亏欠加倍偿还到女儿身上。
可不管他怎么关心、怎么付出,换来的都是乔甜的一句:“你滚啊!”
周海川对女儿予取予求,不管女儿怎么打他、骂他,他都甘之如饴。
但教育不是这样的,既不是他从前一味疏忽,也不是他此后一味溺爱。
乔甜越长越歪,彻底解封了自己心里的恶魔,就喜欢仗势欺人,就喜欢看爸爸卑躬屈膝地给别人道歉。
三年前,周海川甚至给江暮的钢琴老师跪下来,砰砰砰地磕头,磕的满地都是血,“求你不要报警,不要追究我女儿的错,一切错都只错在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我愿意替她承担一切,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就在那个时候,十三岁的乔甜笑了,笑得特别可爱,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种破坏欲,是自我毁灭的倾向,也是毁灭别人的倾向。
所有和她沾边的人,她自己、她爸爸、江暮、江暮的老师同学,她都想要毁了,并且从破坏里获得扭曲的快乐。
为什么我生活在地狱里,你们却那么幸福呢?不如一起来陪我尝尝地狱的滋味吧。
第110章 替身
所以周海川在暴徒劫持学校、女儿获得安全后, 给她打电话, 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对不起, 爸爸打扰你了。”因为平时没有乔甜的允许,他是不能给她打电话的。
把父女关系搞成这样子,周海川挺可怜的。
但是可怜之人, 也有可恨之处。
乔甜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养不教,父之过啊。
这些过往对错,或许以后自有人评说,但陶然只是个任务者, 不是判官, 她不是要分辨谁错的更多, 她有自己的立场、利益和目的, 有她要做的事。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 自己穿书以来的半个月,因为本身就对“多了一个便宜爸爸”有一丝抵触心理,不管是今天第一次见面,还是之前的通话里,她都没有和周海川太过亲密,正好符合了乔甜的人设。
那就借用乔甜这个“因为特别怨恨自己的爸爸,所以一直是个败家女”的人设, 来帮周氏集团解决这场危机吧。
陶然拿出平板电脑操作,“哗、哗、哗”地标注了上千条投资信息,然后把平板往前一推, 身体向后一靠,用命令的口吻说:“只投这些。”
全场哗然。
历来的股东大会,大小姐一直都参加。
大家也能理解,她毕竟是周海川的独生女,贵为家族企业的董事长千金,以后周氏集团肯定是留给她的,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公司里追随周海川上了年头的元老都知道,东家这对父女之间不太对盘。
以前大小姐也做过很过分的投资,就是一看就会赔钱的那种,大多数都是在她又和爸爸吵架以后,就来拿公司撒气。
但是从来没有玩的这么大啊!
这么一大笔投资数值,拿来撒气,过分了吧?
这可比董事长豪掷数百亿搞死暴徒,还要任性呢。
本来周氏集团这艘巨船,就因为董事长干翻暴徒的这几百亿,在商海里行驶的不太顺当,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然后大小姐这又是在船上“砰、砰、砰”地砸了好多大洞,这是巴不得这条船赶快沉了?
看看她选的都是什么项目?
全都是连续亏损好多年,一直都苟延残喘,公司恨不得直接砍了的。
结果她不仅不砍,还要死命地往里面砸钱?
王忠很委婉地提议道:“大小姐,现在的风口行业是金融方面,尤其是电子商务这些,大家认为赚钱的更多是互联网经济,您选的这些老式的实业,可都是夕阳产业啊,这是稳赔不赚的。”
陶然不理他,学着原主乔甜的样子,坐在那里修剪指甲,散漫的不像是来参加严肃的股东大会,而是小姑娘之间的茶话会。
直到这个时候,周海川才说了今天这场会议上的第一句话:“甜宝,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因为我自作主张地定下了你和江暮的婚约,还把楚铮叫了过来,是吗?”
当然并不是!
陶然是在帮他赚钱,只不过用的套路太骚,他没看懂。
陶然心里的想法如上,但为了符合人设,并且救回周氏,她嘴上说的却是,“不光是这些呢,还有,谁让你从国外飞回来的?谁让你提前召开股东大会的?
花几百个亿报复暴徒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稀罕?别叫我甜宝,还有什么甜甜、甜心、宝贝、乖女、囡囡,听起来真让人恶心,你以前不是只会连名带姓地叫我周甜的吗?”
系统在意念里给陶然拍手叫好:“哇塞,宿主,你这演技简直了!从台词到神态再到动作,全都活灵活现的,简直就是乔甜本人嘛。”
周海川的眸子越来越黯淡,用手胡乱地插|进头发里揉来揉去的,把发型搞得乱糟糟的,苦笑了一声:“按甜甜说的去办。”
简直像是在看苦情戏嘛,陶然并没有欣赏别人的痛苦这方面的乐趣,坏人真是不太好当,不过她还是硬着心肠,冷冰冰地叮嘱道:“别想耍花招,就按我写的去投资。”
江暮忽然说道:“为了打击暴徒,周伯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接下来资金周转方面会有很大的问题,周伯伯之前想要对外宣布我和甜甜的婚约,就是想借这个稳住周氏的股价。不如还按原计划进行,等周氏集团稳定下来,再解除婚约就是了。”
虽然当时陶然和劫匪说,江震只是江城首富,在全国的排名也就那样。
但其实江震也是商场巨鳄,江氏集团的排名就算放在全国,都是前十之内。
更何况,作为这本书的作者,她很清楚江震和江暮父子俩,手里还捏着几张王牌没放出来,只要江家想,随时能把江氏捧上新的高度。
不过江震做事的准则,和周海川不一样,周氏求的是强,江氏求的是稳。为了避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底牌目前只是底牌,并没有放到桌面上,也没有显示在江氏明面上的资产里。
当然,资本圈子里的大佬们,对于江氏手里捏着底牌的事,或多或少都心知肚明。
如果把周氏和江氏绑在同一条船上,那么那些因为这场风浪担心周氏的人,就会对周氏度过这次难关更有信心,毕竟还有从来都稳如老狗的江氏在后面撑着呢。
至于江暮的行为,也不能说特别怪异。
在江暮和乔甜没有彻底闹崩之前,江暮充当的就一直都是这样的角色,帮周海川和乔甜父女调停,做他们父女俩之间的润滑剂。
这次陶然救了江暮的命,他想要报答救命之恩,可以理解。
陶然这一次步子确实迈的太大了,她的这些投资,估计正常人都看不懂,表面上看是赔钱,但其实打的是一场翻盘仗。
如果按照江暮的提议来,假装缔结婚约,的确对目前的周氏更有利,所以她没有说话。
反正,她的部署只要落实下去,周氏集团很快就能翻身,到时候立刻解除婚约就是咯。
周海川转向楚铮:“小铮,你不介意吧?只是放出风声,说周氏要和江氏联姻而已,咱们都知道这是假的。我就甜甜一个女儿,你以后成了我的女婿,女婿是半个儿子啊,归根到底,周氏未来都是留给甜甜和你的,就暂时委屈一下你,让叔叔度过这个难关。”
楚铮点了点头:“好。”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既然董事长执意要陪着大小姐胡闹,下面的人也只好执行。
再说了,好歹还有和江氏联姻的婚约在这里兜着底,就算大小姐再怎么胡闹,周氏集团的股价应该也不至于跌的太过分。
会议室再次忙碌了起来,陶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所有的提案全都要重新更改。
大家忙得人仰马翻,陶然露出了“乔甜招牌式小恶魔”微笑,对着楚铮挑了挑眉毛,“你看到了,真实的我很坏的,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好女孩。”
嗯,陶然还没有放弃,她还在抢救自己。
这个方法简直一举多得,既能符合乔甜的人设,也能解决周氏的危机,还可以让反派大佬对她心生厌恶。
陶然只是一个任务者嘛,让她拯救反派的悲惨,那她可太会了;但要让她和反派谈恋爱,她觉得自己不太行。
她和系统说:“和反派谈恋爱什么的,超出了我的任务范围,我卖艺不卖身的!”
楚铮原本坐在陶然的身边,本来这是周氏和江氏的会议,他作为一个外人,应该避嫌的,但是周海川非要拉着他参加。
楚铮站起来,帮陶然把杯子里的果汁加满,然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会,我只觉得你笑的特别可爱,不光有小酒窝,还有小虎牙呢。”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了,由于离得太近,他那好听的声音像是直接在陶然耳蜗里炸开,清清朗朗又带着一种颗粒感,和空气震荡的时候,那种震感敲过她的耳膜,似乎整个人都跟着麻掉了。
这也太撩了吧?
过分迷人,也过分危险。
陶然非常理智,这些楚铮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感官体验,她给出的第一反应不是享受,而是逃离。
她几乎立刻就想推开楚铮,可楚铮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一动也不能动。
“美东时间10月11日,恒通实业成功在纽交所挂牌,敲响上市钟声,融资近百亿,却被曝出公司高层将七十亿用作资金风投,而非改善生产,我记得你当时看到这条新闻说了一句‘舍本逐末’。
你不是在和你爸爸撒气,你想帮他,对吗?互联网经济确实是当下的风口,虽然说站在风口上,一只猪都能飞得起来,但是它也过度膨胀了,它呈现出来的表面市值严重超出真实产值,已经变成了虚假的泡沫经济。
实业才是一切的基础,恒通实业拿到融资的钱,说明不管是国家还是市场,都有心扶持实业,可惜这笔钱最后却还是被恒通,又重新流回了虚拟的泡沫经济里,炒股、风投这些都是投机行为,一时的投机可以带来暴富,但不能整个市场只剩下投机,缺乏实体经济的支撑。”
陶然双手握着真皮座椅的扶手,指尖攥的很紧,都微微呈现出青白色了。
糟了,被看穿了!
反派大佬不愧是反派大佬,他既然能借着学校的电子阅览室,浏览军工信息,当然也能关注商场风云。
而且他一直都心细如发,洞察力也相当的强,从她和他见面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他能通过她一个眼神,就发现她想坐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当然也能仅从她在手机跳出新闻时随口说的一句话,推测出来她真正的态度。
楚铮看着座椅扶手的海绵,被陶然按的都凹下去了,心疼她的手指,怕她会痛,温柔地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上面掰开,放进了自己的掌心,“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拆穿你的,我会帮你保守秘密,还可以帮你演戏。”
他并不是想要她害怕,他只是不想她躲避他。
明明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可确定关系以后,她却一直都在躲避。
是因为女孩子心思敏感,更害羞吗?
还是她没办法骤然接受这样的身份转变?
我们恋爱了呀,互相表明了心迹,她成了我的女朋友,我成了她的男朋友。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人这样亲近过,所以才不习惯呀?
其实楚铮也会觉得不习惯,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呀,但是那种陌生和逃避,远远赶不上他对她憧憬和期待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