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白倒也没有计较他的自曝,而是从芥子囊中抛出一物,淡声道:“这柄剑给你,剑上的杀戮之气跟神魂烙印我已用生死法则将其淬炼干净了,直接用便是。”
朱尔崇拿着剑就知道这玩意儿绝非凡物,他先前做话本生意很赚了一笔灵玉换来的那把剑,也完全无法跟眼前这把剑相提并论。
他激动得磕磕巴巴:“这剑……这剑是哪儿来的?”
叶疏白语气平淡:“捡的。”
他没说谎,这真是捡来的,当日商无央被断臂,叶疏白立刻就用源力把这把剑给卷入自己的芥子囊中的,毕竟他也是个勤俭节约的剑修,废物利用做起来再顺手不过了。
至于商无央的断臂,不好意思,那玩意儿连废物都不如。
朱尔崇却感动得涕泗横流,张口就胡言乱语了:“叶师兄,我的好兄弟,你为了让我心中无愧地接下这等宝贝,竟然编出这么拙劣的谎言,我真是太感动了……”
叶疏白懒得理他,旋即看向沈星海,沉声道:“你手上不便,而且按着清流剑宗的规矩,本该就由长辈替你铸剑,将云晶给我,我为你铸这把剑。”
沈星海亦是心中激动,他早在第十峰上就听白御山吹嘘了许久,说是叶疏白的铸剑手艺天下无人能敌,而且那三人的剑的确都是罕见的精品,而他的师父却对他一直都是放养态度,连修行都不怎么关心,更别提铸剑这种劳心费力的事儿了。
先前他正在愁自己手断了,空有云晶这等宝贝却不能铸剑,没想到叶疏白竟然主动帮忙!
虽然他好歹比朱尔崇稳重许多,但这会儿也忍不住猜测:“他好像心情很好?”
朱尔崇猛地点头,抱着那把宝剑爱不释手,头也不抬地就说:“那我祝叶师祖天天心情好,明天再送我一把剑!”
明人不说暗话,他想要更多的剑!
“……”叶疏白听得想打人,为何清流剑宗的这群后辈越来越憨了?
他沉了沉气,这才凉飕飕地开口:“既然你二人如此欢喜,那为了庆祝,今日就多练两个时辰的剑吧。”
朱尔崇跟沈星海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好在营救他们的人到了。
消失了一整日的宿垣真人飞快地掠向峰顶,声音洪亮地喊道:“徒子徒孙们速速集结!有数队人马在向我们这边飞!”
第114章 你要重选道侣吗?
宿垣真人先前被两个徒孙气得够呛, 御着剑在附近的云海里晃悠散心,万万没想到就看得到了数群人朝着自家云岛的方向飞来。
他是个逃命的好手,求生本能不比温云差, 当即头也不回地跑回岛上通风报信。
老剑修握着剑正色道:“眼下防护阵法尚未布置妥当,看样子我们得弃岛逃命了!”
在逃命这种事上, 宿垣真人跟温云两人都达成了共识。
一个是从不久待一处, 狡兔三千窟;另一个是没事就画一张随即传送卷轴,就算这东西难以制作, 但是她每个月弄出两张,这几十年的积攒下来也是有数百张了,就差拿它们直接缝件衣服, 遇到危险自动碎裂传送跑路了。
叶疏白皱眉, 沉吟道:“前辈稍安勿躁,我先去一探究竟。”
随机传送卷轴终究不是定点传送, 他们三个飞升期的倒还好, 不管是落到上下哪界都有自保之力, 但是朱尔崇跟沈星海就麻烦了,这二人不过金丹修为,若是落入下界倒还好,到了金丹遍地走的上界……指不定要被抓去当矿工。
宿垣真人望着叶疏白远去的背影,早已开始叮嘱起这两个不长进的徒孙,语速飞快地传授起了自己的逃命秘籍。
“你们若是被传送到了人多的地方, 切记‘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你俩不是新近学会了泥瓦匠的活儿吗?就去搬砖吧。”
“若是到了人烟罕至的地方, 就挖个洞躲好等我们找上来……小沈, 你徒弟不是会打洞吗?想来你也学了两手吧?”
朱尔崇跟沈星海虽然很有剑修傲骨, 后者甚至还想说点儿骚话, 喊句什么“吾辈修士可战不可退”之类的,但奈何眼前的是宗门辈分最高的老祖宗,这会儿也只得一脸慎重地点头。
宿垣真人也没忘通知温云,她这会儿亦是紧张地来了峰上,身后还跟着抱了厚厚一摞图纸的玉清泓。
众修先前都是见过玉清泓的,这会儿也来不及庆贺,只能匆匆地互相行礼见过后便作罢。听说现在就要走,玉清泓的语气中略有遗憾:“在下刚绘好这座云岛的详细地图,正打算配合主人一道布阵呢,却不曾想晚了一步。”
“主人?”朱尔崇一听到这个称呼就不由得重复了一遍,眼神古怪,一看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想的东西不太对劲。
可惜喊出这个称呼的玉清泓一脸正直好青年的模样,而宿垣真人跟沈星海这两个无趣剑修也无知无觉,唯独温云察觉到了不对劲,朝朱尔崇飞去一记眼刀后,再一次纠正:“别叫主人了,叫我温道友,温师妹,温云,都行。”
玉清泓温润一笑,露出脸颊上乖巧的酒窝:“好的主人。”
于是朱尔崇的眼神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温云现在笃定了,这厮决定看话本,而且看的还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带色话本!
她背过身去懒得面对朱尔崇,飞快地在芥子囊里掏东西:“先看来者强不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再传。这是我先前画的一些攻击卷轴,你们一人拿一些去,数量不多,省着点用。”
“这是冰封千里,在云海界中算是最好用的范围魔法。”摸出一沓,估摸至少上百张。
“这是光之庇佑,是防御结界,能抵寻常飞升期一击之力。”又是上百张。
“还有这个,火龙咆哮,拜托了小火龙帮忙封印的龙炎……”这次的确少了点,但也有数十张了。
……
温云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握着一沓足以毁灭脚下整座云岛的玩意儿,无比谨慎地望着远处不断靠近的黑点,认真道:“待会儿他们一到落到岛上,你们就跟我一起发动卷轴,记得先张开圣光庇佑结界,免得误伤了自己,先前跟商无央打,那厮剑太快来不及用卷轴,不过现在我们抢得先机,要记得先动手为强。”
好家伙,这么厚一叠砸下去,怕是只有仙境大能可以活下来了!
温云这番教导刚完,那边就有数道身影落向云岛。
朱尔崇最紧张不过,还不等温云招呼,他便惊慌喊道:“完了,叶师祖没拦住他们!”
说话同时,警戒心拉满的朱尔崇已经飞快地撕开一道卷轴,卷轴的裂痕间缓缓地升出金红色的龙炎,似有奶声的恶龙咆哮起,那道火龙咆哮倏然朝着前方的人砸去!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朱尔崇才看清正前方的人居然是叶疏白,只是想要再撤回卷轴已经来不及了。
叶疏白轻盈地往上一纵跃躲开龙炎,与此同时手心的源力涌动,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推至云海深处。
不过饶是他动作快,却也架不住边上的人倒霉被殃及。
一个翼人拼命地抖尾巴毛,撕心裂肺地招呼同伴:“速速救我!火星子掉我尾羽上了!”
翼人浑身上下毛最多,极为畏火,偏偏这火还是寻常法子无法扑灭的龙炎,边上另外的几个翼人也被吓得够呛,扇动着翅膀企图帮忙灭火,结果不但把火势扇得更大,自己也都遭了秧,一时间整座云岛上回荡着鬼哭鸟叫。
最后还是温云把这群翼人给救下来的,顺便把企图往后面缩的朱尔崇抓着去道歉。
好在翼人们没有也没有受伤,几人都只是损失了几簇尾羽跟翅羽,只不过他们生性最爱美,这会儿摸着自己的毛,脸上的悲痛是怎么也掩盖不下去。
温云连忙招呼几人到云岛上那片规模初具的小镇上去坐好,好在先前他们几人建设的速度够快,这会儿小半块区域已经弄得像模像样了,足用来待客了。
几个翼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这才开口:“几位道友,我们来此处是有事相商。”
他们几人皆看向叶疏白,但是后者却不动声色地往温云身后退了半步,于是翼人们恍然,原来如此,这位叶道友惧内啊!
于是重新将目光锁定到温云身上,为首的一个翼人抚胸弯腰。
“温道友,先前久闻二位大名了,吾名翠羽。”
“事情是这样的,翼人一族自成年后便要离家自行闯荡,我们先前便是跟随着仪羽来到云海界的,他在斗法一途颇有建树,而我们几人都只擅长于炼制法宝,先前便是由他在云海塔试炼,挣来落脚之地,而我们在岛上炼制法宝……”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仪羽虽然为鸟嚣张了些,但是对同族人却颇为照顾,也从不埋怨自己在云海塔里的辛苦,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只一层层地在云海塔中往上爬,让翼人们落脚的云岛变得越来越大。
而其他翼人也发挥了自己的巧手艺,或是在云岛上制作法宝,或是在云海城中摆摊贩卖,倒也是逐渐在云海界安顿下来。
然而万万没想到,仪羽被商无央一剑斩落,原先属于翼人们的云岛也就此失去。
本就不擅长战斗的翼人好不容易出了个仪羽,眼下他一死,再也无人能护着其他战斗力微薄的翼人了,而云海城中的屋院早就被其他势力买走,哪轮得到他们。
被逼无奈之下,他们才想起自家原来的云岛边上还有座欣欣向荣正在建设的大岛,加之这儿离云海城又近,于是乎便上门来投靠了。
翼人们很是上道,不等温云开口,便络绎不绝地介绍起了自己这群人的好处:“我们不是想白占,而是打算在你们岛上买十来座院子,而且若是你们需要法宝,可以打八折,我们翼人的巧手可是在整个上界都极有名气的。”
宿垣真人在旁作证:“这倒是真的,翼人做的法宝一般都比其他种族做的要贵上两层。”
温云愣了愣,他们这座岛的确挺大,当初在山门外留出一片城池的位置也是宿垣真人想要租地做生意,为清流剑宗日后做打算,现在翼人族的过来买房,简直就正中当初的规划啊!
但是眼下情形不同往日,他们现在自己都在提防东玄派找上门来呢,要是收留了这群翼人,岂不是牵连旁人?
温云直截了当地将情况说明了,并无半点保留。
哪知这群翼人却浑不在意地抖了抖毛,为首的翠羽眯了眯眼,被烧焦的尾羽微微翘起,隐约露出怒容。
他冷声道:“我们之所以选择来各位的岛上,也是因为知晓诸位有东玄派有仇,所谓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我们翼人一族虽不擅战斗,但也绝不退缩,东玄派不来也罢,若来了,我们定要为仪羽报仇雪恨!”
“对!云海塔的规矩我们当然知晓,若仪羽死于正常争斗也就罢了,先前他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咱们也都不在意,但是那商无央纯粹为杀而杀,仪羽素来知分寸,想来连主动认输都没被放过……”
提到仪羽之死,翼人们个个神情哀戚,有几个刚成年的年轻人已经拿翅膀掩了面,小声地哭起来了。
翠羽又看向温云他们,声音略有哽噎:“看诸位道友大多是剑修,我们听说剑修最有风骨,想来也是预备跟东玄派不死不休血战到底的吧?不妨我们携手御敌如何?”
逃跑老将宿垣真人跟惜命高手温云面面相觑,几位剑修各自望天,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他们没打算血战到底,刚刚都还在商量弃岛跑路……
不过见翼人们这么坚持,宿垣真人忍不住开口:“要不,就让他们留这儿?大不了到时候一起……还能救这群翼人的命呢。”
宿垣真人说着还比划了一下,温云看懂他省略的那句话的意思了,他是说若东玄派真打上来,带着翼人们一起传送走,总比看着他们去以卵击石要来得强。
沈星海最为侠义心肠,早在看到翼人们哭就心软了,但是他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随便敲定,所以只是略带恳求地盯着温云。
温云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传送阵是由我来施行,若真是有人想在里面做内应的话……我能在传送之前把这人给筛出去。”
换句话说,温云是操控整座传送大阵之人,她能决定阵法中到底哪些人和物要传走。但凡有内鬼被她抓住,那不好意思,整座岛都传走了,内鬼怕是要直接掉到云海深渊底下。
最终,她总算做了决定:“好,你们看看想要岛上的哪些屋院,到时候我们岛上清理好了你们搬进来便是。”
翼人们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他们在云海城中做了这么久的法宝生意,囊中自然不可能羞涩,当即摸出亮闪闪的源晶:“那我们便买下这附近的十所……”
“等等。”到了谈生意的时候,原修真界最大话本代理商站了出来。
朱尔崇不知从何处摸出算盘账本,开始公事公办:“是这样的,我们云岛上不管是地还是房都不卖只租……”
剩下的事情都交由朱尔崇几人去办了,至于温云则不打算在此处多待,她拉上叶疏白往外面走去。
“这把剑给你。”
温云将昨夜熬了整晚才雕琢好的木剑交予叶疏白,他唇角弯了弯,拿过剑的第一眼便发现了上面的不同。
凤凰木坚韧无比,寻常刀具都是无法将其损毁的,但是温云原本就在凤凰木上施加了主仆印记,所以她也算是这根木剑的主人,自然能随心所欲地改变它的外形。
整把剑被她削得更纤细精巧了许多,变成了极漂亮的流线型,原本圆钝的剑尖也变得尖利起来,剑依然是先前那把平朴无奇的木剑,唯一的装饰只落在了剑柄上。
叶疏白原以为她这次还是会跟先前那把木剑一样雕朵梅花,只不过在看向剑柄上的图案后,却忍不住怔了怔。
那儿没有花,只有一朵小小的云。
温云看到叶疏白在看那朵云,心里不知怎么地就跟着紧张起来,她磕磕巴巴地解释:“那个……我想着你毕竟是当祖宗的人了,剑上雕花有些不庄重,所以不如雕一朵浮云,这很有剑修的潇洒写意对不对?”
看叶疏白不说话,她连忙又补上一句:“你若是不喜欢这朵云,我就把它改成别的,龙要吗?还是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