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师妹她手握魔杖——暮沉霜
时间:2021-01-09 09:52:17

  “瞪什么瞪!想要这柴可以,拿钱来买啊!”
  上玄仙尊自然是没有钱这种俗物的。
  于是那个凡人顿时笑了:“我看你这老头行踪鬼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狠狠地在上玄的手上踩了两脚,然后将那根柴禾往后者手边一踢:“我踩了你两脚,为求公道,赔你根柴,两清!”
  从始至终,没有路人出言制止,也没有人觉得这事不对,更没有话本似的大侠或者善良少女跳出来制止。
  来来往往的路人用他们淡漠的神情表明了态度:这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想要什么就要拿什么来换,无论缘由,做了错事便要受到惩罚,这便是公道。
  上玄艰难地站起身,拄着那根柴火一步一步往前。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被巡城的卫兵抓住了。
  “你非此城城民,又无来此的文牒,不合规矩,请走吧。”
  规矩,对,所有的凡人都被那无数的规矩束缚,这才有了这座秩然有序的大城。
  彳亍在城郊的上玄深深地回看了一眼自己亲手创造的繁华城池,却见一个炼气期的修士不熟练地御着法宝往城中飞去,方才将他丢出来的人却没问那个修士要什么文牒,反而带领着整座城中的卫兵跪应在城门口,重重叩首相迎,那阵势不像是迎接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倒像是在迎接某位飞升大能。
  是了,在这个世界,修士一言能定凡人生死,修士便是凡人的天道。
  上玄仙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成为凡人后,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清晰了。
  上玄拄着那段枯木一步一步往前行走,从凡人到修士,从贵族到平民,众生百态皆纳入他眼底。
  他想证明自己无错,想证明这世界是对,原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时他一直都这样想,然而当他真正踏入这世界成为其中最渺小的存在后,却发现哪里都不对。
  为何父母子女也不敢训斥教导,为父母者惩戒犯错的幼子,而尚未明是非的幼子哭嚎着点燃一枝香,便请来仙人斩断父母双手?
  为何人人皆淡漠无情,有伤者不敢扶,有死者无人埋,人人皆道这是做了恶事才会落得这般下场,却不见一人有恻隐之心?
  为何仙人理所当然接受凡人供奉,而凡人却不能有一丝不满,只能毫无怨言地接受仙人的一切安排?
  为何这界子民不敢爱不敢恨,凡事都遵循条例规矩,似行尸走肉一般?
  为何被断绝的除去恶念,还有善意?
  为何这世界就如一潭死水,日复一日不见变化?
  ……
  天边不知在何时飘起了细细的霁雪,似雾蒙在整座小山村中。
  一个断了只手的牛头少年背着背篼,慢吞吞地往菜地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荒草堆中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脚,把他吓了一大跳。
  “啊!你是谁啊!”
  出现在牛头少年面前的是个枯瘦得不见人形的老者,他的声音涩哑,若不是清晨的山村寂静,恐怕连他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那垂死的老者拉着这少年,颤声问:“你……你觉得天道公正吗?”
  这一路,他逢人便问这问题,这已经是第千次了。
  牛头少年惊了惊,他倒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若是在往常他定要循规蹈矩地说天道公正云云,但是前几天发生的事让他郁结于胸不得抒怀,这会儿飞快地往四周瞥了好几眼,确定周围没人后,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委屈倾出——
  “公正个鬼!我跟周阿毛打了一架,不过推了他一下就被斩断了手,他也踢了我,凭什么只被断一根脚趾?要天道真公正,就该断他一只脚才是!我今天都想好了,待会儿就去激他揍我一顿,再请仙人来断他的脚!”
  牛头族少年正说着说着,却发现拉着自己脚腕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而那个躺在荒草中的老者睁着一双眼看着天空,却是毫无声息了。
  “死了?”
  牛头族少年愣了愣,倒也没害怕,他虽然年纪小,却也见过不少做了恶事被仙人斩杀的人,对尸体并无畏惧。
  少年看着那个老人,啧了一声:“你年老无所养,曝尸荒野,生前一定是个大恶人,这才遭了天道的报应!”
  他想,毕竟天道……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公正的嘛。
  *
  “他寿元耗尽,已经死了。”叶疏白注视着下方的情形,轻声地对温云说。
  “你说他最后知错了吗?”温云问了一句,不过很快又笑了笑,自言自语地给出回答:“不管知不知道错,不管出发点是好还是坏,只要是伤害到别人了,就该得到惩罚,这不也是他自己所推崇的道吗?”
  叶疏白看向这个被束缚的世界,里面的人各个都像是被所谓的“规则”,所谓的“天道”给施加了一道枷锁,他不由叹气:“这界该怎么办?”
  温云摇了摇头:“上玄给他们灌输的观念已成定局,强行改变只会导致整个世界崩溃,这层枷锁得由他们自内部打破。”
  叶疏白想了想,扬剑轻轻一挥,却见原本被上玄封禁的苍穹被这一剑刺穿了小小的缝隙,而天地间的源力此刻也循着那缝隙,慢慢地朝着这一界渗入。
  底下,某个被困在渡劫境多年的修士忽然抬头,睁眼惊讶地看向天空,在那里,他们察觉到一股奇异的气息。
  又一个角落,原本正在师父指导下吸取灵力的少女身躯一震,体内竟出现了一股玄妙的气流,却不是灵力,而是源力。
  ……
  叶疏白轻声道:“他们在过去万年间皆被困于这一界,若是机缘到了,便能看见真正的天了。”
  尘埃落定,他与温云缓步行在北荒境的虚空之中,身畔是黯淡的光点,只有寥寥几界还有些生灵在其中生存,只是文明早已没落,更莫谈修行了。
  温云看了一眼周边,不由叹息:“我看这些小界里生机接近于无,怕是上玄为了完成他的道,将其他界的生灵和资源都掠到那一界了。”
  叶疏白目光亦是深沉,点头称是:“没错,否则封闭的一界中,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种族。”
  看到温云神情有些黯然,他知道她是在为那些命运被肆意操纵的生灵而难过,心中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少女的手扣在掌心,温声安抚:“不必忧心,各人自有缘法。”
  温云默默地往叶疏白那边瞥去一眼,慢吞吞道:“我倒不是替他们忧心,我是在替你担心。”
  叶疏白微怔:“替我担心何事?”
  温云淡然地带着他破碎虚空往前,声音也飘飘忽忽地落到叶疏白的耳中。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何时知道前世因果的,叶疏白,我劝你在我们回白云城之前想出合理的狡辩台词,否则……回去后跪云晶吧!”
 
 
第135章 梦仙人的话本
  云海界, 白云城。
  云海界其实每个地方都差不多,皆是云雾缭绕的朦胧画面,尤其是身处云岛之上的时候, 对空间的变换更无察觉。
  他们只看到一阵光闪过, 然后飞来城门口的叶疏白跟温云就不见了,至于那个刚落地还未来得及开口的老头,自然没人发现。
  唯一发现不对的, 是同样掌握了传送大阵的清流剑宗几名剑修。
  温云跟叶疏白一连三日了无音讯,偏偏又寻觅不得踪影,原本还在白云城内凑热闹的众剑修此刻集结于山门内。
  “云丫头曾说过, 非极端危险的时刻, 决不动用传送大阵, 因为每次动用要耗费数百万的源晶,她肉痛。”
  宿垣真人面色凝重地收了传信玉简,脸色深沉得快要凝出冰来:“但是这次她却启动了大阵,恐怕是方才在城外遇到了极难对付的强敌, 能让他们二人棘手的,只有仙境大能,所以……那人一定是来为商无央报仇的上玄仙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尽管宿垣真人平时看着不靠谱, 但是正经起来, 瞬间就分析到了关键处。
  沈星海捏着自己的戒指发愣, 他方才在城中看见温云跟叶疏白匆匆飞过去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原想把自己用于护身的戒指掷给温云, 却还是晚了一步。
  “宿垣前辈, 他们定是遇上大难了, 我们速去支援!”
  然而宿垣真人却叹了口气, 悲痛欲绝道:“云丫头方才匆忙中给我传了道讯,只有二字。”
  聚在一起的众剑修见此情状,心下一沉:“哪二字?!”
  “她说……死了!”
  死了?
  温云传的讯,所以死了的是……叶疏白?
  “哐当!”
  白御山手中抱着的那把大剑无力地滑落在地,他像是失了魂,艰难地扶着身边二位师兄的胳膊才没跌倒在地。
  然而另外两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最沉稳的越行舟双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平日里最爱嬉皮笑脸的许挽风这会儿呆滞地站在原处,许久都没缓过神。
  “不可能……师尊怎么可能会死?!”
  “你骗人!师尊他老人家绝不可能殒命!”
  三人瘫软地跪坐在地上,红着眼嘶声哭喊着,而其他人也终于忍不住跟着落泪。
  此时正值夜深,自山门口往下望去,隐约可见白云城中的通明灯火,而山上却幽暗寂静得让人心寒,配上这群剑修们的素白衣衫,怎一个凄凉可言?
  “小白死得好惨啊……”
  “我要杀了上玄老贼,为叶师兄偿命!”
  叶疏白跟温云刚从空间缝隙中迈步而出,目睹的就是这幅哭丧现场。
  他垂眸扫视了一眼抱头痛哭的徒弟,又看了眼其他人,却发现个个都在哭,连宿垣真人这老剑修也哭得鼻子通红。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好像见了鬼似的盯着凭空出现的叶疏白。
  最后,是白御山最先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爬过来抱住师父的脚,欣喜若狂呼喊出声:“师尊,您老人家原来没死!”
  叶疏白沉默片刻,看着自家徒弟涕泗满面的模样,淡声道:“倒也不必这么快为我哭丧。”
  宿垣真人傻眼了,拿着传讯玉简瞪向温云:“不是说死了?”
  温云愣了愣,摸了摸鼻子:“兴许是我们传送的距离太远,所以传讯玉简的信息没传完吧?”
  “所以到底谁死了?!”
  面对宿垣真人的追问,叶疏白也只能言简意赅地说了大致的经过。
  在他轻描淡写的这段话里,杀死一个仙尊就好像杀猪一样简单。
  清流剑宗众修的表情逐渐开始扭曲,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各种细节追问。
  然而若真要细说的话,恐怕连开三次烧烤宴也说不完的。
  叶疏白侧过头看一眼温云,抿了抿唇,冷酷地留下一句“她累了,日后再详谈”后,拉着温云便往第十峰上走。
  他可没忘记,先前温云在等着解释呢。
  温云面上始终带着略有深意的似笑非笑,直到两人同处于无人叨扰的峰顶小院后,才不急不缓地对着叶疏白抬手——
  “请开始你的狡辩。”
  狡辩?
  叶疏白面上浮出丝无奈的笑,轻声道:“我对你怎敢狡辩?”
  他认真地解释起了原委:“正如同一段时间内不会出现两个你,当然,同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出现两块玉婴碎片,所以在你重入修真界的那一霎,原本在你体内的玉婴碎片,也融入回我体内。”
  那段漫长的记忆就像是一场幻梦,在他沉睡在凤凰木中的五百年中,一点点归入叶疏白的脑海中。
  那些前世记忆,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
  叶疏白曾想过那是否是一场梦,直到那日,那少女对着他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叶疏白的心似被猛烈撞击,钝钝的疼痛蔓延全身,饶是冷静如他,竟也差点失控。
  可是上玄在看着他。
  一点点的变动,就可能会导致截然不同的未来。
  温云知道这点,叶疏白自然也知晓。
  温云仰头看着夜色中的叶疏白,耳畔是他低沉的解释。
  她自然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做法,他们合力布下这个局,这才成功击杀了上玄,刚才的生气也都是假装的,不过是逗着叶疏白玩的。
  “好啦,反正重新经历一遍我们的过去也挺好的,毕竟先前我竟然都没发现原来你吃了将近一千次醋,原来你这么早就…”
  少女的最后那句话还未说完,一个带着清冷白梅香气的拥抱便悄然落下。
  头顶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
  叶疏白将唇贴在温云的耳畔,声音低沉:“岂止是吃醋?”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底下,藏着多么汹涌的冲动。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少女曾为他穿越时空长河,于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将他巡回,胸口的炽热就一点一点攀升。
  温云的心跳有些快,耳畔的热气让她变得结巴起来。
  “那……那除了吃醋还有什么?”
  “还有很多……情难自禁。”
  不知为何,叶疏白往日清冷的声音变得尤为喑哑。
  最末那四字禁他唇舌间呢喃而出,让温云脸上瞬间变红,她总觉得身边这人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他的唇,就贴在她的耳边,擦着她的面颊而过,这动作不正经至极,真不知道这人从哪儿学来的。
  叶疏白的呼吸有些错乱。
  此时此刻的他正在回想着一件重要的事。
  在过去的百年间,在温云避着叶疏白的日子里,后者除了默默修行生死法则,还没有落下另一门功课。
  他把温云最喜欢的黑化师尊系列看……不对,是学习完了。
  按着书上所写,他现在该把温云抵在墙角,霸道地捏住她的下巴,落下一个“血腥而又放肆的吻”。
  可是血腥,她会不会疼?
  放肆,她会不会觉得他无礼?
  叶疏白浓密的睫毛胡乱地颤,在眼睑落下晃动的阴影,他低头看向温云,恰巧少女这会儿也仰着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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