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悄声:“你描述的这个特性,我听着有点耳熟。”
这不就是她二师兄本人吗!
“跟他们相比,许挽风那孙子都算是老实人了。”
听完宿垣真人悄声讲出的最后一句话后,温云马上对翼人的滥情有了到位的认识。
叶疏白早在那个翼人开口后就意识到不对劲,早早地上前一步将温云护在身后了,再听宿垣真人说完“求偶”二字后更是薄唇紧抿,整个人都散发出极其压抑的气息。
他疏冷的视线淡淡扫过翼人的尾巴,声音极其寒冽:“不好意思,她不能跟你走。”
翼人正在晃动的尾巴停下,他盯着叶疏白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温云,声音诧异道:“就这?”
“啊?”
温云尚未反应过来,翼人亦是愤愤不平,气得就差把尾巴毛揪下来了。
“美人只配强者拥有,就你这弱者也配拥有这等美人?”
叶疏白眸冷望着翼人,还未等后者反应过来,他手中的木剑已快如火石电光般地刺出,正正抵在那翼人的胸口前方。
很明显,最后这句话让他动怒了。
他虽然修为不比往日,但是在剑之大道上无人能及,快得发指,昔日能偷袭道劫这个飞升大能,自然也敢拿剑对着鸟人。
宿垣真人被他这一剑惊得心神大慌,忙按住叶疏白的手厉声道:“云海城内不能动手!”
这话既是在提醒叶疏白,也是在提醒眼前这个翼人。
话音刚落,护城守卫已冷冷地盯过来了,好在叶疏白这一剑并未真的刺下去,否则怕是要落得跟城外那人相同的下场。
翼人青年这才收敛了尾羽,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是却也碍于守卫在旁,不敢动手。
他眼梢带着隐怒的红:“就你也敢拿剑指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你区区元婴期的菜人也配?我名仪羽,云海塔十九层排名第十三,有胆你就来跟我一战!”
叶疏白冷漠地与之对视,漂亮的下颔线扬出高傲的弧度。
他淡淡地点点头,应下:“好,那你等着。”
仪羽抖了抖羽毛,冷哼一声,转向温云时声音又温和下来:“好妹妹,切勿忧心,待我将这菜人给斩了,你二人结成的道侣契约自然也就解了,到时候我就带你回家,这是信物,切记要好好保管。”
他甩了甩漂亮的尾羽,从中拔下一根塞到温云手里,而后不屑地瞪了叶疏白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温云捏着那根尾羽,倒也没忘记自己这行人现在缺钱,没有第一时间扔掉,反而跃跃欲试地问宿垣真人:“这玩意儿能卖吗?”
这话出口的瞬间,叶疏白一直冷硬的脸色悄然变得柔和了些。
宿垣真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歹是飞升强者的尾羽,可以用来制作法宝,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事实证明温云的决策是英明的,就小火龙从土里拼死累活刨的那点源晶也只够进城费,然而她无意中获赠的那根花里胡哨尾羽还真就卖了上万块源晶,甚是值钱。
“干得好,蠢魔法师!待会儿你记得去城里多晃晃,尤其是在翼族人面前多展示下你的美貌,指不定咱们能靠你发财!”
免了被迫卖艺乞讨的命运的小火龙恢复神采,在温云大方地拿出两块源晶替它买了些上界的零嘴,又带它住进一处干净的客栈,最后它在柔软的云床上一滚后,舒舒服服地睡死过去了,彻底忘却了今日的委屈。
叶疏白将薄被搭在小猪身上,沉默了一路的他这才开口:“前辈,何为云海竞技塔?”
宿垣真人神情古怪:“你不知?”
“晚辈不知。”
“我原以为你曾听闻过云海塔,结果你不知竟也敢应下那仪羽的约战?”宿垣真人气极反笑,怒极道:“我看你是真不知死活!”
“云海界之所以有万界来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云海塔!这云海塔共有百层,每层共有百人,到第十层上几乎尽是飞升境高手,第三十层以上几乎全为伪仙境高手,再往上二十层,便是真仙境高手,直至七十层,据说有数位金仙境的大能!甚至连道境的前辈也曾踏足过此塔!所在塔数越高,在这云海城内享有的特权也就最大,所以几乎各界热衷修炼的狂人都聚集在此挑战。”
“云海城内不得争斗,凡有恩怨只能在云海塔内解决。因为这塔内想要往上爬只能通过生死厮杀,由下层向上发起挑战。”
“且上界不似下界,冥冥中自有天道束缚,你既应下那仪羽的邀斗,若你不去应战,恐怕修为再难寸进,若你去……算了,饶是你天资惊人,也要再等个一两百年方可飞升,倒也不急,反正他也不能从第十九层下来找你。”
宿垣真人叹气:“我带你们来云海界,一方面是为了躲避东玄界人的追杀,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带你们入云海塔磨练,只是这一来就招惹到了最记仇的翼族人,以后怕是有些麻烦了……罢了,你们且先歇息两日,待休整好了我就带你们入云海塔吧。”
他说得极严肃,只可惜被挑战的叶疏白本人静坐在椅上,毫无波动,惹来桃花债的温云亦是笑嘻嘻地吃着给小火龙买的零嘴,半点不上心。
老剑修被气得无奈,狠瞪这两个徒孙一眼,索性懒得管他们,自顾自地跑去抱着猪睡了。
不过时,屋内传来一阵猪叫:“嘶!你为什么要挨着本龙啊!啊老头你走开啊,臭死了,恶心恶心!”
“你这猪甚是矫情,老朽我看你肥软舒服,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走开啊!温云云救我啊!”
温云听得不忍心,最后还是去援救小火龙了。
待她终于将猪抱回怀中后,却发现原本坐在桌旁的叶疏白居然已不知去向了。
她怔怔地抬头,神魂契约让她可以感受到叶疏白的位置。
只是他大半夜的居然出客栈了?这打算做什么?
*
云海城入夜以后同白昼也并无多大分别,在各类照明的法术和法宝的施展下,整座城池辉煌得不见半点黯淡。
叶疏白单手持剑,云海界的气温较之修真界有些冷,拂过他脸庞时,竟也会惹得脸上微凉。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前方。
都不需要找人问路,身处在云海界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座高耸得仿佛能刺破天穹的巨塔。
叶疏白将剑握得更紧些,脚下步履平静,朝着前方的云海塔走去。
他已经一刻也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强。
上一次有这样的冲动,还是他在面对无数魔修入境,不得已以寿元换得修为时。
尽管他知晓温云不需要自己保护,但是他依旧想将她小心护好。
自小,师父就说心无旁骛的修行之道才是最好,但是他现在才知晓,原来心有旁骛反而更能让人不断向前。
他曾向天许下承诺,护她此生无忧。
当时他只以为温云是寿元不过百的凡人,现在知晓她其实可以修至长生,却也丝毫没有被骗的后要收回这宏愿的意图。
只希望自己也能变得更强,可以常伴温云身侧。
长久,再长久一些。
第93章 杀上来的
云海塔分十层, 每层容百人,只可往上挑战,胜者升败者落, 死者退出,规矩简简单单。
整座云海城其实就是环绕着这座高塔呈辐射状修筑而成,任凭那阡陌纵横的高屋华盖如何耀眼,却也掩不过云海中这粒暗灰色的光。
云海塔下是可容纳数万人的巨大广场, 乍一步入这片区域, 各界修士便尽入叶疏白的眼底。
原来先前宿垣前辈说不要少见多怪是真的, 因为跟现在看到的其他人比起来,先前那个叫仪羽的翼族人已经长得很端正了。
此刻行在他眼皮底下的,人形生物占了一半, 另一半便是半人, 再则就是完全认不出是何物种的生物, 偏偏个个身上传出的气息都不凡。
在修真界可以被唤一句高人的金丹期在这儿真是随处可见,至于元婴化神更是不少,乃至渡劫也都算寻常。
唯独飞升期才会受到三分敬重,却也不过三分罢了。
至于仙境大能,倒是并未见到。
叶疏白一心想要修炼,他早在客栈就向小二打听清楚了云海塔之事,眼下并不过多耽搁, 目不斜视地持着剑一路往前,直至抵达云海塔外围的入塔口方才止步。
这日正好是本月入塔的时日, 叶疏白来得倒也凑巧。
虽说想登云海塔的人极多, 但是实际上在等候入内的人却只有寥寥几人, 时不时还有些残肢碎躯被清理出来。
叶疏白身边一个人族女孩似乎也是初次来此, 被惊得脸色发白, 往身边的长辈怀中一缩。
“阿姆,他们不只是争云牌吗?怎么都死在里面了?”
“因为云海城内禁止厮杀,但是云海塔的规则却是不限手段,只要能夺了对方的号牌就算作赢,加之都是自愿参与的,不沾天地因果,所以几乎场场都是生死之争。”
被唤阿姆的老妇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轻声叹着气。
“就是这样残忍的规矩,所以才会进的人多,出的人少啊。”
此话一出,不少同为初来乍到的新人顿时脸色大变,看了看那些尸首,迟疑地往后退了两步。
没有谁的修为不是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富贵固然险中求,但是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享受是吧?
当然,也有舔刀口的不愿退,依然守在塔下。
云海城的银甲护卫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冷声道:“本月共可入三十一人!”
“第一二层为飞升境以下,可入二十八人!”
“第三四层为飞升境,可入三人!”
这就说明,原先塔内的一千人里除去正常的位置更迭,有三十一人已经死在里面了。
至于再上面的仙境道境,怕是数百年也难得变动一次了。
“各自在云牌内纳入自己的神识,名字,以及来自何界!”
银甲护卫的话音落下,便有数道半透明的牌子飞射向等候的众人。
一时间,广场周围有轻呼声响起:“那少女果真是天阴界的!”
“居然是幽魂界的!”
这些都是上界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方才那个小女孩不敢入塔,只敢在边上看着。
她似乎对云牌很有兴趣,想凑近些看。
只是望来望去,也觉得那些入塔挑战的修士们一个比一个恐怖,最后只能悄悄地往叶疏白那边看。
男子面容依然冷峻疏远,然而手却悄然放低了一些,任由这小女娃把云牌看了个仔细。
小姑娘没料到叶疏白如此好相与,又瞧他生得好看,趁老妇不注意,大着胆子往他身边凑了凑。
她看到上面的字后,思索了半天却也回想不起答案,只能仰起头问了叶疏白。
“哥哥,下界在哪儿?我怎么从没听此界的这名字?”
孩童年幼,不知原来人也会被天道分成上下等。
下界这名字……
它不只属于一个世界界,它属于万万千千个世界。
叶疏白看着手中的云牌,五指不由得握紧了些。
昔日宿垣真人同自己说过的话历历在耳——
“只有上界有名字,所有下界都没有名字,他们就管我们叫下界,废界!
“你会为脚下的那些蚂蚁取名吗?不会。”
“上界之人也这样想的,他们都觉得我们下界只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不配有名。”
“也因为下界从未出现过一个人,能让上界诸修记住它名字的强大存在,也从未诞生过一个门派,能让万千上界低下它高贵的头颅!”
修行之路注定要耗费无数资源,资源不够时便只能不停向外掠夺,说到底也不过是弱肉强食四字罢了。
你有能力,旁人便敬你畏你,视你为道友,愿以真心相待。
你无能,且一直无能,那你只能成为修真大道上的垫脚石。
旁人的云牌上所浮皆是各自上界之名,唯独叶疏白的云牌上,只有寥寥三字——
“白”
“下界”
当叶疏白拿着云牌走到银甲护卫身前时,后者持着云牌一一验证,待看到下界二字后,目光轻飘飘地落来。
护卫似乎也是极少遇见下界来的人,毕竟下界之人来了上界几乎都是为奴为婢,像道劫那样运气好被收做弟子的,也都忘了自己是下界之人,所以乍看到下界之民还有些惊讶。
倒也没露出什么不屑姿态,只是下意识地再确认了一遍:“下界?”
叶疏白淡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他立在那儿,将身边因这二字传来的讥诮,鄙夷,又或是嫌恶,尽数收下。
丝毫未因这二字而羞愧不堪的意思。
诸如方才那小女孩之类的寻常上界修士倒还好,并无太大反应,也不过是略带好奇地看过来罢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是这般态度。
原先正在朝内走的一个提着战锤的高硕男人闻声回头。
他视线冷漠而又轻蔑地自叶疏白身上扫过,旋即嗤笑一声,自口中骂出一句。
“贱民也配入云海塔?真是越来越不像样,难不成云海塔也看脸入……”
高硕男人尾音尚未全然落下,叶疏白不知何时已侧身,直直地面向他。
他眉目极清隽也极疏冷,好似纤细剑刃最锋利处的那一抹寒光袭来,冷彻骨髓。
男人咽了口唾液,临到口的放肆侮辱竟然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分明手里都沾了数不清的鲜血,也是堂堂渡劫境的高手,居然会被这么个元婴期的贱民给震慑住?
真是怪了!
高硕男人口中含糊不清地再骂了一句“下界来的小白脸”,却没有再多逗留,而是转身,用肩膀撞开守门护卫,大摇大摆步入云海塔内。
那个银甲护卫皱着眉看他的背影,居然主动向叶疏白开口解释。
“道友莫见怪,那是迷雾界赖家的公子,叫赖戈豹。他们那儿的人脾气都挺冲,也喜欢攀比身份,你下次绕开他们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