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阿瑜的花草漂亮呀!阿瑜的香露可是用它们做的呢。”因为这些花草不好搬进宫中, 萧瑜入宫的时候就没有带进去,只让大伯母帮她照料一下,此时她有些炫耀地冲着陛下介绍自己的成果。
司马戈看着小皇后眼底的兴奋, 多看了这些花草几下, 平心而论养的的确不错,淡声道, “尚能入眼, 等下搬回宫中去。”
既然是小傻子的东西, 自然是不能留在靖国公府了。
他扫了几眼这个小院子, 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又小又破,靖国公府的人居然给他的小皇后住这种地方,呵!一群蠢货!
“你留下的其他东西临走之前全部也都带回未央宫,今后靖国公府对你而言便没什么必要来了。”他轻描淡写地开口, 话中深意却是要小皇后与靖国公府划清界限,永居深宫。
萧瑜眨眨眼睛, 将自己的宝贝们带回宫中啊, 她是个小守财奴, 当然是使劲点头说好了, 兴冲冲地拉着陛下去自己院子的小库房里面去。
“陛下, 阿瑜的宝贝都在里面呢。”库房的面积不大,之前入宫的时候搬走了一部分,如今里面还剩下一些瓶瓶罐罐不好带走。可就是这些毫不起眼的小物什,萧瑜也很宝贝,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爱不释手。
司马戈看在眼中神色微微冷冽,这些拿不出手的货色靖国公府也敢给他的小皇后准备,方才那几个聒噪的无盐妇人身上的穿戴可不比宫中的差,一群蠢货!
“啊呀,这是姑母送给阿瑜的香料,阿瑜差点就忘记了。不过表姐还未成婚,不知何时才能送出去呀。”萧瑜拿着一方精致的锦盒,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锦盒上面还有她写好的字条。
她这么一说,司马戈突然想起了大婚之前自己收到的那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手指微动将锦盒中的香料接了过去,打开倾身闻了一下。
瞬间,他的眼底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微扬的唇角令人不寒而栗,太宸殿喜燃香料,只一下他便闻出里面有一味麝香,很重,很浓。
思及那个眼神不安分的妇人,他冷笑道,“小傻子,这香料你可曾用过”
若是用了,任她如何再和自己苦恼也生不出一儿半女来!萧氏妇人,好大的胆子!
萧瑜摇摇头,而后理所应当的开口,翘着唇角,“陛下,姑母她不喜欢阿瑜的,还有舅母那个坏女人对阿瑜可坏的。阿瑜自然不会收下她的礼物了,连……有人和阿瑜说不喜欢阿瑜的人给阿瑜送礼物就是黄鼠狼拜年,不怀好意!”
她说完还昂着头,脑袋瓜子上刻着求夸奖三个字,“但是阿瑜觉得丢掉的话很可惜,就决定把它送给表姐,也省的阿瑜再出一份回礼了。”
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司马戈定定的看着她一会儿,突然勾着薄唇笑了起来,“何必如此麻烦,今日朕陪你归宁,闲来无事就将它赐给你姑母和表姐。想来,靖国公府的人亲眼看着她们服下此香料,定十分有意思。”
“服下香料?”萧瑜疑惑地就着陛下的手去看,莫非这是能喝的饮子?被司马戈黑着脸扭着她的下巴挪开了。
“傻子,离远点。知道这是什么吗,致人不孕的麝香。”男人语气冷厉,冲着好奇的小姑娘呵斥了一句。
萧瑜被一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再一听这里面是麝香,霎时就傻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又大又圆,像是受了惊的小猫咪,浑身也炸了毛,“坏人!姑母是坏人!”
她又气又委屈,跺着脚在小小的库房里面一圈又一圈地走来走去,头上的紫水晶叮当叮当一遍又一遍地响。
坏人都想要阿瑜不能生子,她们都不让阿瑜生小公主,阿瑜气的团团转!脸颊鼓鼓的。
眼睫毛上染了湿意,她委屈巴巴地红着眼看向司马戈,突然像是找到了为自己做主的人,“陛下,夫君,要帮阿瑜处罚坏人,阿瑜是您的娘子,她们都来害阿瑜。”
阿瑜只是想要生一个小公主,为什么她们都要给阿瑜下药,阿瑜究竟碍着她们什么了?
司马戈见此神色微缓,将锦盒合起来,又拿出一方素帕仔细擦拭了手指后,才上前将小皇后揽入怀中,只是语气依旧冷淡,“你是皇后,除了朕之外整个望京城的人都要拜你。区区两个贱妇,若敢犯上直接处死,以后不准再为此落泪。”
陛下好凶,萧瑜眨巴眨巴眼睛又将眼泪弄回去了,在他怀中拱了拱瓮声瓮气地道,“不能随便杀人的呀,陛下不要做暴君,阿瑜也不要做无德的皇后。”
听到暴君二字,不折不扣的暴君冷冷地嗤了一声,“帝后赏赐和杀人何干?走,去公府正堂,靖国公府的人应当都知道帝后驾临了吧,居然不来主动请安拜见,好的很。”
靖国公年老糊涂,帝后亲至居然也敢怠慢,不难想象上一次省亲小傻子是多么的委屈。
此时的他怒火上头,浑然忘了一刻钟前还交待不准闲人打扰的事情。当然即便是记得,司马戈也只会冷冷一笑,他是大晋的帝王,他说是怠慢有何人敢不知死活地反驳?
萧瑜要陛下抱了自己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大眼睛已经不那么红了,只是神色有些恹恹地,小声说道,“阿瑜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阿瑜听陛下的。”
听到小傻子这种说辞,司马戈的眉间笼罩着一抹黑漆漆的阴郁,脸色更难看了。
泼出去的水?靖国公府将自己家的嫡亲女儿、嫁到宫中的皇后比作一盆污水?他咧着殷红的薄唇,起了杀意,不愧是积年的公侯世家,比之文家也差不离。
靖国公府的正房,心有默契一般,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来向靖国公和老夫人请安。
帝后降临府中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但帝后微服出行,又只去了皇后出阁前的院子,除了萧姑母和装腔作势的萧茹,府中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打扰了帝后休息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帝后降临,无论如何还是要到靖国公这里走一趟的,是以各怀心思的萧家人都精明地跑到了正房,等着帝后二人到来。
当然,此时不少人的心中有些微微的后悔,若是知道府中的七姑娘当今的皇后如此受帝王宠爱,当初省亲无论如何他们也会与皇后亲近一番的。
尤其二房夫人更是悔不当初,她因为是庶出媳妇在府中地位不算高,三房只回来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萧瑜,她很是仗着伯母的身份在萧瑜面前耍了不少威风,萧莹明里暗里欺负萧瑜她不仅当视而不见,反而讽刺萧瑜是小地方出来的。
想着她暗暗瞥了一眼八风不动的柳夫人努了努嘴,柳氏往日对萧瑜不错,这时萧瑜得宠了她心里指不定多么得意呢。
“女儿拜见父亲母亲。”“裳儿拜见外祖父外祖母。”不一会儿,郭云裳母女也带着笑过来正房,两人若无其事的模样惹得二房夫人嗤笑一声,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子心里打的什么心思当她不知道,还好她的莹儿已经嫁给了临王世子,不用惦记表妹的夫君。
这么一想,她内心突然舒坦了很多,因为发现还有比自己做的更过分的人。
“裳儿,快到外祖母身边来,我的心肝肉,这些时日瘦了许多。”屋中略显尴尬的气氛靖国公老夫人却浑然不觉,搂着自己的外孙女一番疼宠,当真是一派和乐。
“母亲,女儿和裳儿方才经过兰芷院,遇到了皇后娘娘,娘娘身边的贵人果真是气势不凡。”萧姑母装作不知道贵人的身份一般,首先提起了话头,语气依旧高高在上。
此话一出,偌大的正房便静了一瞬,柳夫人微不可闻地皱了眉头,小姑子错过了临王世子,看来是将心思打在了陛下身上。
“的确,外祖母,裳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出色不凡的男子,贵人态度很是温和呢。”郭云裳一向自诩大气,说着惹人误会的话也不见丝毫难堪。
悄悄落座的萧茹闻言,都不掩眼中惊诧,这可是脾气暴烈阴郁的废帝,较之温润的临王世子,她都只敢设想用手中掌握的信息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丝毫不敢有做废帝宠妃,夺得废帝宠爱的念头。
因为她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上辈子她在宫中没少听秦昭仪谈及废帝对后宫女人的心狠手辣。
郭云裳这个表妹和姑母如出一辙,眼睛是长在了头顶上,萧茹毫不怀疑她会在废帝身上栽一个大跟头,惹怒了废帝她倒是要看祖母还喊不喊得出心肝肉的称呼。
“裳儿才貌仪度俱是出挑,当是如此。”一派尴尬中,靖国公夫人轻声一笑,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
为后者端庄大气居首,可惜了,入宫的人不是裳儿而是不得她喜欢的三房孙女。萧瑜生在顾氏腹中,养的也小家子气,在靖国公夫人看来一个妃嫔是做得,但正宫皇后确实当不得的。
“胡闹。”一直沉吟不语的靖国公听到这话吹胡子瞪眼,开口呵斥,威严的气势逼人,吓得郭云裳身子一抖,靖国公夫人皱了眉头。
纵是萧茹,也脸色微白,她也有别样的心思。
“公爷,夫人,娘娘和……贵人一同到正院来了。”管事时刻注意兰芷院的动静,知道帝后出了院门急忙过来禀报。
“准备迎接拜见帝后。”靖国公面目冷肃,目光沉沉地往下扫了一眼,语气森寒,“惹怒了帝后老夫便是第一个家法伺候,至死不论!”
第五十四章
司马戈不疾不徐地走着, 萧瑜拽着他的衣摆勉强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她怨念地看了一下陛下的腿,小声嘟囔一句, “陛下慢些呀, 阿瑜都跟不上了。”
“小短腿。”男人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她微微泛红的脸, 语气有丝丝嫌弃。但眼中带着嫌弃, 他还是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 慢悠悠地走着。
萧瑜眉开眼笑地拉住了陛下的手, 语调软软地和他介绍这里是靖国公府的何处, 那里是谁的院子,又说阿瑜的院子是整个靖国公府最漂亮最安静的一个。
司马戈神色虽淡淡,但侧头时不时看着小傻子嘟嘟囔囔, 唇角泛着一分浅浅的笑意。
靖国公府众人在正院门口迎候,入目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帝后携手而至, 气氛融洽。于是,不由都会心一笑, 看来今日可多与皇后娘娘套套近乎。
“皇上万岁,娘娘千岁。”众人在靖国公的带领下一齐跪拜高呼,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等着帝后唤他们起身。
然而,孰料, 上一刻还神色温和的帝王此时脸上已是阴云密布, 凉凉开口,“靖国公府的人架子比朕的还要大, 倒要朕与皇后亲自过来见你们。”
刹那间, 靖国公瞳孔微缩, 郑重地伏地行了一个大礼, 以头触地,“老臣有罪,怠慢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还请陛下责罚。”
靖国公姿态摆的很低,他隐有所觉陛下此次来者不善,思及方才他那个孽女和外孙女的所为,他内心浮现几分不妙。
陛下突然问责,惊呆了跪在地上的众人,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陛下不是喜爱皇后吗?怎么第一次见皇后家人就开口斥责?这,这是在打皇后的脸面啊!
他们浑然不觉帝王的怒火是冲着他们怠慢皇后来的,反而觉得是皇后不受宠导致他们此时遭受陛下斥责。
萧瑜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着,先是享受了一下众人对她的跪拜,后来祖父行此大礼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暗暗拉了拉陛下的袖子。
是姑母给阿瑜的贺礼中下了药呀,和祖父没有关系的。
“责罚?”司马戈冷哼一声之后蓦然勾唇笑了,“国公说笑了,朕非但不会责罚,反而会重赏,不然也对不起靖国公府多年,哦,两个月来对皇后的照顾。”
“起身。”他一把抓住小皇后作乱的小手,阔步往房中走去,毫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上位。
靖国公府众人微躬着身,胆战心惊地随后进入,陛下果然如传闻一般喜怒不定,纷纷小心谨慎起来。
“陛下和皇后娘娘驾临府中,老臣未第一时间迎候跪拜,是臣等罪责。”靖国公再一次请罪,丝毫不敢小瞧了顶上的帝王。
司马戈的目光从底下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一明艳高挑的女子身上,轻轻嗤笑,“卿何罪之有?卿虽没有迎候,卿的女儿和外孙女来的却是及时。”
靖国公脸色微变,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朕说过,朕非但不会责罚而且还要赏赐。”司马戈似笑非笑地开口,随意瞥了一眼随在身后的内侍,内侍会意将一方锦盒呈上。
陛下竟是要赏赐?方才还紧张不已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陛下性情果然难以琢磨,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朕在皇后出阁前的闺房中发现了这瓶香料,”帝王语气轻轻柔柔的,“皇后和朕言这是她的姑母萧氏特意赠送的贺礼,萧氏,可是如此?”
随着内侍的动作,锦盒的香料显露与众人面前,众人看着点了点头,他们还有印象,这香料的确是萧姑母当日所送,言之从西域得来,珍贵无比。
熟悉的瓷瓶摆在萧姑母面前,她先是一惊,晃了晃身子,而后又咬牙强迫自己稳下心神,陛下未必就知道其中的奥妙,不然也不会说要赏赐自己。
她想到这里脸上反而带了几分喜色,高声回答,“回陛下,的确是臣妇送与娘娘的贺礼,区区薄礼,当不得什么。”
“哦?”司马戈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拿起瓷瓶,“皇后对朕言这香料珍贵,一直不舍得用,预备着将来再回礼于你。”
萧瑜闻言皱了皱鼻子,阿瑜哪有说不舍得用了,阿瑜才不要用这下了药的香料。
听到回礼,萧姑母眼皮一跳,连忙摆手,“区区香料,哪里要娘娘回礼了?”
果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一瓶香料都不敢用,她心里对萧瑜的鄙夷更深了。
“萧氏,你送皇后香料用了心思,朕不可不赏赐你。”司马戈脸上带着浅笑,只那笑意微微古怪,缓缓开口,“赏赐你和你的女儿,就当着朕的面将这瓶香料给饮了吧。”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就现了戾气,一丝笑意也不剩,将香料随手给内侍。
内侍便精准地锁定打扮的华丽非凡的母女,恭恭敬敬地将香料呈上。
上一刻还得意的萧氏眼睛瞪大,颤抖着手指接过那瓶暗有玄机的香料,久久不敢动弹。
见此,靖国公夫人讷讷开口,“陛下是否看错了,这是外用的香料并不是……不是香露。”其他人也不明所以,纷纷以为如此。
只有柳夫人和靖国公二人面色严肃,他们已然猜到这香料中有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