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姚旭知道陈绍尔是在军校里上学，想着这么早做俯卧撑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叫姚旭, 是, 姚尚民的儿子。”
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陈绍尔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这事今天早上也没人跟他说过。
“我凌晨到的。”
姚旭点点头, 他没睡醒，也就没起来。
两个人站着有些尴尬。
姚尚清这会起来了，推开门就看到这两个人站在院子里。
“你俩真早，想吃啥，我现在就开始做早饭。”
说着还搓搓手, 这早上真冷，院子里的水盆里也结冰了。
“我想喝咸汤，吃煎饼。”
陈绍尔口味有点重, 早上就想吃点咸的，煎饼也是油的。
姚尚清不行, 她早上就要喝点清淡的粥, 再切点小咸菜就可以了。
所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陈绍尔摆摆手, “行吧, 没人权。”
周星月刚刚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就起来了, 刚刚打开门，就听到陈绍尔的声音。
“啥没人权啊？谁说你了。”
陈绍尔指着背对着他的姚尚清。
“还能有谁, 她呗。”
说完还叹气。
姚尚清丝毫不在乎，都没有扭头。
“你再告状也是这样，不做就是不做。”
说着就开始编起来袖子进了厨房, 把炉子的盖拿掉，里面的煤球得到新鲜的空气，开始慢慢燃起来。
陈绍尔到旁边弄了一盆子凉水就开始洗脸。
周星月瞅见就哎呦一声。
“这是干嘛？用凉水多冷啊，那边茶壶里有热水，多好用啊。”
陈绍尔无所谓，他都习惯了。
“ 没事，姥姥，我想吃煎饼，喝咸汤。”到底还是绕不过去。
周星月哎了一声，“行，我去说。”
说完就进了厨房。
“煎饼咸汤做不做？”
周星月说话的口气就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姚尚清看到亲娘这样，顿感无奈，做咸汤煎饼也不耽误啥事，就是他们老两口也吃不过这么油腻的，不过看着亲娘的样子，这不做真还就不成。
“得嘞，我做，做还不行吗？”
周星月傲娇的哼了一声。
“早该做了，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想吃你还不做，你是后娘吧。”
姚尚清就带个耳朵听着，听完就给过滤掉，也不当回事。
陈绍尔在厨房门口站着，冲他外婆竖大拇指。
周星月又眨眨眼睛，那可不是。
陆陆续续的大家就都起来了。
姚尚清还是在煤炉上面熬了一锅小米粥，在地锅上做的咸汤和煎的煎饼。
沅沅跟着喝的小米粥，陪着煎饼吃的，里面卷上自家做的咸黄瓜，嘎嘣脆。
吃过了早饭，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去菜市场买菜，等到过几天，菜市场就关门了。
今年的菜市场尤其热闹，很多票的限制都解除了，大家手里的闲钱是真的多，特别是对于有工作的人来说，不过家里就一个工人的还是很拮据。
陈绍尔骑着三轮车，周星月和姚尚清在后面坐着。
姚志兆去隔壁串门下棋去了。
沅沅自己在房间里捣鼓东西，没出门。
陈绍远在看资料，他准备明年考研就试试，看能不能行。
陈绍致在看书。
家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蔡大娘跟着姚家一起出的菜市场。
陈绍尔是个会说话的，嘴甜的不行。
王晓出门碰见蔡大娘都没有打招呼，她妹妹进剧团的事情，彻底没希望了，娘家人还天天的叨叨自己的，那人家不要，她也不可能硬塞啊。
姚旭心里有些难受，每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家里虽然说不上多热闹，但是也不会这样，外公和外婆对他们也很好。
“我们现在回家看看，问问娘。”
心里有了想法，趁着这会家里没人，就想立刻行动。
姚康就听大哥的。
两个人悄悄的就出门了。
从十三胡同到他们家也不远，两个人怕人看见，都是一路小跑着的。
结果刚刚到自己家门口，就看到陈芳菊跟一个男的在一起并排走着，正准备出门了。
“哥，我们过去吗？”
姚康不知道为啥大哥就停下来了。
姚旭瞪大眼睛看着，然后摇摇头，“不去了，我们去外婆家。”
姚康哦了一声，他也不懂为啥不过去。
两个人这次没有跑，是慢慢走着去的，差不多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外公退休了，住的是个二进的四合院，没有爷爷奶奶家的大，大门也没关，他们就直接进去了。
陈芳菊她娘叫吴琴，正在院子里忙活挂腊肉，回头一看就瞅见两个孩子，手里的腊肉差点掉下来。
“你俩咋过来了？”
吴琴走到他们两个身边，上下看看，也没挨打啊。
“外婆，我娘是不是又要嫁人了？她真的不要我们了。”
姚旭开口就问了出来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吴琴有些尴尬，她叹了一声气，拉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子里。
“你看看你这孩子，咋一开口就这么冲呢，是不是你爷爷奶奶教的啊？”
姚旭摇摇头，“没有人教，都是我自己看到的，我们俩刚刚都看到了，她跟一个男的走在一起。”
吴琴咳咳两声。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娘呢，她也是没办法，现在她还年轻，跟你爹都离婚了，咋还不能再找一个呢，带着你们也不好结婚的，但是她还是跟你们亲的，你们也不能忘记她的，要记住她是你们亲娘，长大之后也是要好好孝顺的。”
姚旭甩开她的手，“她都不要我们了，凭什么还要孝顺她啊。”
吴琴急了，这孩子怎么一点话都不听啊，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你爷爷奶奶对你们说什么了，他们说的话你别当真，他们不喜欢你娘，肯定不想你们跟她来往，你们来在那边待着习不习惯啊，他们不会不让你吃饭吧。”
姚旭哼了一声。
“外婆，我长大了，又不是小孩，我能感受到谁是真心对我，我以后都不会来了，你跟我娘说吧，我们以后也不会过去找她，让她好好结婚吧。”
说完他就拉着姚康的手向外面走。
吴琴皱着眉头，这孩子怎么还这么犟啊，好说歹说都说不动他了。
两个人折腾了一上午，到家的时候姚尚清买菜的都回来了。
都在院子里干活呢，看到他们哥俩回来了，也都没问什么话。
周星月若无其事的把他叫过来了干活。
“过来帮忙，把这大白菜搬到厨房里去。”
姚旭哎了一声，低着头过去搬白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没有掉下来。
很多年以后他再想起来这一幕，很是感谢姑姑，外婆还有表哥们，给了他尊严。
大年二十八，陈芳菊又结婚了，她的速度也是够快的，离婚不到俩月。
姚志兆知道以后还把两个人叫到了身边，跟他们说了一下。
两兄弟都表现的很淡定，也都说了自己不会过去找她的想法。
只是胡同里的人倒是议论纷纷。
大年二十九，陈绍远陪着他们两个，送到姚尚民服刑的监狱里，去看他。
陈绍远就在外面等着，他现在已经慢慢的接触政治了，对他这个所谓的大舅，并不看好。
姚尚民看到两个儿子的时候，还有些感叹，都长大了好多，特别是老大。
这些日子，他也在反思自己过去的那些年，这最后受苦受罪的还是自己的这两个孩子。
“爹，现在我们住在爷爷奶奶家里，他们对我们很好，等着您出来。”
姚旭希望他爹能够真的改过自新，然后出来之后好好做人。
姚尚民没想到老两口这么恨自己，居然还会接受他的两个儿子。
“爷爷还说了，等你出来，要还我们两个的抚养费的。”
姚旭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笑着说的。
姚尚民也笑了出来，这确实像小老头说的话，然后点点头。
“放心吧，我会的，你们也听话一点，别惹他们生气。”
姚旭嗯了一声。
整个聊天过程，没有提起来陈芳菊。
探监结束之后。
三个人又一起回家。
姚旭跟陈绍远接触的这些天，对他很是佩服。
“绍远哥，谢谢你带我们过来。”
陈绍远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他们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姚尚军和梁玉又过来了，站在门口不走。
梁玉回头看到姚旭兄弟两个，算是炸了。
“老大都这样了，爹还让这两个小兔子崽子进家门，咱们家的一个都没进来。”
姚尚军也回头看了过去。
“爹，这不公平。”
姚志兆看着这两个人，大过年的非要过来找不痛快。
“你跟老子扯公平不公平，来，我问问你，你坐牢了吗？你离婚了吗？梁玉又再嫁了吗？”
姚尚军有些尴尬，这能比吗？
“爹，话不能这么说的，老大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你都能原谅，我这也没有他过分啊。”
姚志兆觉的他听不懂人话。
“我啥时候原谅他们了，等到他出狱了，这两年的抚养费都是要还给我的，你跟我说什么屁话呢，再说了，他没跟我登报断绝父子关系，要不要我找出来当年的报纸，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姚尚军被姚志兆怼的节节败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玉在后面偷偷掐着他的胳膊。
“爹，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您看怎么样您才能原谅我们啊，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错事啊。”
她直接绕过了刚刚的问题，不然还能真的去离个婚啊。
“你们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
陈绍远带着姚旭两兄弟进了院子，是个眼神，就让他们回自己房间了。
梁玉看着就眼红，她可带着孩子来了那么多趟，一次都没进来过呢。
这两个小兔崽子都住进来了，他们之前还不知道，老大进去了，他们的工作可都是他安排的，这一直忙活着弄自己的工作，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姚志兆说完就关上门了，跟他斗，他就陪着，来一次怼一次，看他能咋办，关键是怼完之后，神清气爽。
大年三十一早，姚家的一家人都去了饭馆那边。
总共也就接了三家的年夜饭。
从早上开始就要备菜了，一些东西也要收拾收拾。
陈绍尔和陈绍致是第一次过来，还是挺好奇的。
沅沅到种药材那块，把今天要用的都收了，弄到厨房洗干净，她处理药材很是干净麻利。
杀鸡宰鱼，剁馅包饺子，都分工好了。
人多还是好办事，大家都各司其职。
中午，姚尚清给大家下的饺子，还有蒸的，煎的，摆满了一桌子。
北方人，过年桌子上必不可少的就是饺子，饺子能合理的出现在每个冬天的节日里。
煮的饺子，反正是热气腾腾的，带汤的，蒸的饺子沾上配好的蘸料，也是一绝。
煎的就是饺子底部有一层微微的焦脆，一口咬下来，里面带着馅料的汤汁，香了一嘴。
这是姚家人吃饭最多的一次了，还大多数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小伙子，吃的别提多快了，最后也没剩下。
陈绍尔跟小时候一样，吃的都非要撑的不行，吃完就瘫在椅子上。
“起来，把盘子收拾一下。”
陈绍远好笑的用脚踢了踢他的脚。
陈绍尔翻了一个白眼，叹了一声气，就站了起来，开始帮忙收拾碗筷。
姚尚清已经开始炖鸡了，要炖四个，三个是订饭的，剩下一只是他们自己吃的。
三桌饭备好菜晚上再做起来，倒也不难。
人都是在一个点到的，三家人的饭只有一些凉菜是不一样的，大菜几乎都一样。
给他们一锅出三份，倒也快。
家里的大小伙子太多了。陈氏他们就闲下来了。
沅沅更别说了，站在柜台后面，托着下巴看他们干活。
大年三十的这三桌年夜饭，姚尚清赚了三百多，一桌一百多点，买院子的钱算是一件赚回来了。
过了年，就是一九八一年了。
元宵节没过，陈绍尔跟陈绍致就回到学校了。
姚尚清给他们包里带了好多好吃的，晒的腊肉，牛肉干，还有瓶子里装的辣椒油，咸菜。
陈绍尔带的最多了，他在军校里，也不能出校门，食堂大爷的饭菜，他是吃够了，一点味都没有，导致他跟食堂大爷的关系不大好，这次去了，一定要把自己带的东西拿到他面前，让他看看，啥是好吃的菜，一定要好好的馋馋他。
家里的人走了他俩，倒也还行，毕竟其他的也不走。
沅沅才把自己要高考的事情，跟家里的人说。
姚志兆只问问她有把握没，其他的也没多说。
二月份的时候，陈有功坐火车来北京了。
他来的匆忙，家里的人也都不知道。
家里也没人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都去上学了。
姚尚清是在家里正准备去店里呢，正好在门口被陈有功堵住，干脆也没过去。
“你怎么这么脏啊，也不先电报说一声，不会是出啥事了吧，前一阵不是说厂里一切都好吗？”
姚尚清说着就接过来他的包。
两个人进了院子。
陈有功好久没见到媳妇了，这一见面就剩下傻笑了。
“我怕电报里说不清楚，正好我也过来看看你们，厂里这一次刚刚忙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