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一把利剑斩去他紧握的缰绳,一人自马车下翻身而上直接做了驾车的位置,同时一把长剑直接把卫风扫下,紧接着驾马而去。
路杳杳触不及防,直接被跌回马车内。
“娘娘。”卫风被数人**,只能看着马车被驾出小巷,目眦尽裂。
马车内,绿腰脸色大变,扶起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垫子上的路杳杳,一脸慌张。
只见,马车开得飞快,如闪电般驶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别慌,你找机会跑。”路杳杳捂着肚子,白着脸,冷静吩咐着。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平安想扒开窗帘,却见剑锋落在眼前,吓软了腿,耳朵贴着头皮,直接拱到路杳杳怀中。
当真是好怂的一条狗。
路杳杳看不到马车到底去哪里,肚子被吓得隐约做疼,只能靠在软塌上。
——应该出城了。
她冷静想道。
“到了,下车吧。”马车停下,驾车之人冷冷说道。
路杳杳掀开帘子,抬头一看。
——静安堂。
传说中白月如被绞了头发,送到的庵堂。
她心中咯噔一下。
就在此时,按理已经吓软腿的平安也不知哪来的狗胆,突然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政事堂内,顺平跑的满头大汗,不顾小黄门的阻拦,直接跑到路寻义办事的堂院。
与此同时,旭阳脸色阴沉,也是匆匆来到殿下的院子。 你是天才,:,网址
第102章
路杳杳被当街绑走失踪。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多, 却诡异地让长安城陷入一种沸水烧滚时的临界沉默。
北衙禁军在不知不觉中全程接管了长安城四大城门,宣门司全营出动,每个大街小巷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最懂风头的长安百姓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个个装聋作哑, 早早收摊回家, 不愿在是非之地多留片刻。
四大城门宽进严出,身形高大, 面容漆黑的侍卫面目凶恶守在城门口,瞪着来来回回的人,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哪来的狗啊, 不要碍事, 滚滚滚。”有个守城门的小兵看着慌不择路跑过来的大白狗, 沿途惊扰了不少人, 原本秩序的队伍瞬间乱了起来,不耐烦地挥抢扫开。
大白狗上蹿下跳都没法进去, 还差点被□□捅到,立马怂了,哒哒跑到城门口边上的角落里,歪着头乖乖地坐着。
“哪来的狗,等会有……要来了, 赶紧赶走。”人高马大的侍卫长看着那条体型硕大的大白狗,谨慎说道, “大狗伤人可不是闹着玩着。”
大白狗屁股还没坐热,很快就被三四个人连着赶走了。
它远远地看着城门口的动静,染上黑色泥土的毛茸茸大尾巴,失落地垂着,脏兮兮的四肢毛发早已凝结在一起, 春风迎面而来,吹的脸上蓬松的狗毛乱飞。
看上去果然像是一只落魄的流浪狗。
千里迢迢跑回来的平安一路奔波没能进去,杏仁大的脑袋大写的不解。
平安长长嚎了一声,没引来城门口的注意,倒是被几个小流氓顶上了,它这个时候倒是机灵,立马头也不回地朝着原路跑回去。
就在平安跑了没多久,长安城内城青石板上,只听到马蹄急促之声,很快便看到几匹骏马停在城门口。
“阳卫率。”侍卫长躬身行礼,“没发现异样,原先守城的守城官已经押送到东宫了。”
这是四个城门中的最后一个城门,旭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距离太子妃失踪已经一个半时辰了,长安城内如今被翻了个底朝天,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经被送出城了。
长安城四大城门通往天南地北,一旦出了城再去寻人便是大海捞针。
更别说抓她走的人可能是白家人,太子妃此刻还怀有身孕,最坏的情况交织在一起,简直让人不敢深想。
“继续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任何异样都要上报。”
“是。”
旭阳站在城门口,看着外面空空荡荡的城门口,西城门往外是长安城的十里群山,原本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大山却让人绝望。
于此同事的路府先后迎来太子殿下和路相,路府被重兵环绕依旧安静地听不到脚步声。
“应该是早有预谋,四辆马车同时朝着四个城门破门强闯。”温归远揉了揉额头,平静说道。
坐在轮椅上的路远道脸色极差,脸颊透出一股灰白颓废之势,可琉璃色的眼眸依旧闪动着坚韧光泽:“白家不会把人送远的,无非是逼迫我们停手,人不会走远,若是城内没有,必定是在城内。”
“白家及其党羽的别院都已经严密看守起来。”事情一开始,温归远就兵分两路,一路由旭阳带队在城内搜查,一路由旭日带人直接包围城外各家别院山庄。
就像一开始太子妃竟然在众目睽睽被人绑架消失,太子殿下做得也毫不遮掩,雷厉风行,态度强硬。
上首的路寻义刚从宫中回来,一身官服还未换下,手边的茶盏是早上还未来得及撤下的冷茶,连着杯盖都被浸染成深色。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说话,手指搭着早已冰冷的茶盏,眉眼低垂,一如既往地平静。
“圣人如何说?”温归远在沉默间,抬眸问道,目光中的光带着漆黑深意,让他如画眉眼在刹那间露出一点犹豫之色。
路寻义已经多日没有好生休息了,眼底露出青色的疲态,闻言揉了揉额头:“圣人病得越发严重了,今日见我都是在寝殿。”
温归远脸色僵硬,路远道捏着手中的素色细绸缎,眼波流转,最后落到路相身上。
路寻义右手手指摸着左手骨节,看着屋内两个年轻人,长叹一声:“圣人等不及了。”
圣人最大的心病便是颠覆世家,如今已经箭在弦上,那白家的事情自然不会收手。
屋内安静地连听着窗外的竹林沙沙声都显得刺耳。
“那禁军?”温归远说出口时不由苦笑着,“怕也不成了。”
“上一次禁军出动时候因为李家。”路寻义眼尾睫毛极长,若是半垂着看人时,总能带出一点骇人的冷漠。
“北衙禁军明日一早就要回宫。”他笼着手,整个人平静而冷漠,“也就是说今夜子时还没有消息……”
他留了半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心中一个咯噔。
宣门司不过一个营,路家精兵尽出也不过百人,投在偌大的长安中不过是不起眼的石子,连着涟漪都荡不起来,而路杳杳根本等不起。
白平洲不是和善的人,手中的棋子没了利用的价值,一定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你们后悔吗?”就在死寂中,路相低敛的眼尾慢慢抬起,彻底露出眸底的深光,他盯着下面的小辈,深色的眼眸含着窗边落在手边的光,明亮到近乎尖锐,好似含着一点带雪的利刃,落在人身上,宛若剔骨削肉。
路远道看向他,青白色的嘴唇动了动,最后缓缓闭上眼。
“因为你的心急,你搭上自己的妹妹,甚至还有未出生的小辈。”他看着自己面容惨淡的儿子,第一次露出失望之色,“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路远道放在轮椅上的手不由发出细微的颤抖。
“一把刀若是刀尖朝向自己,注定是要两败俱伤的。”他丝毫没有顾忌面前之人的心情,只是用着最犀利的刀锋自上而下,一点点劈开他的皮肉,冷眼看着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你拘泥于过往仇恨,而握刀之人是执着于利益的人。”
“只要他挥出第一刀,余下的事情便不由你控制。”
路远道过于单薄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在发颤,明媚春光却丝毫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半分生机,一如他黑暗的内心。
“你服下焕颜强行透支自己的性命,只是想看着事情走到这一步吗?”路寻义像是一个冷淡而无情的人,冷眼看着站在崖边摇摇欲坠的人,却丝毫没有同情,丝毫不让人怀疑下一步就会直接把人逼下去。
“不是……”路远道在铺天而来的疼痛中寻回一点心神,捂着胸口低声咳嗽几声,在抬眸,红色血丝布满眼底,“可我也做不到路相这样,对着杀妻之人面无异色。”
他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你还不够强大。”路寻义看着他,脸颊紧绷的弧度不知不觉松了下来,“你明明可以蛰伏三年除掉黎家,示弱三年收复各家势力,那你为何不能同样花三年除掉李家,再除掉白家,甚至是最后达到你最后的目标。”
路远道失态地看着他。
“你知道?”一侧的温归远不由惊讶问道。
路寻义冷笑一声:“若不是我,你怎么平安被谢瑶救下,又怎么会杀出重围,最后乖乖顺着我安排的路去了陇右道鄯州。”
“陇右道是我发家的地方,我送你去那边是为了让你头脑冷静一下,而不是让你越发陷入魔怔。”他恨铁不成钢地面前之人,“若不是你莽撞暴露了自己,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和杳杳心有隔阂多年。”
路远道喉咙间涌出一点血腥味,呛得他难道到近乎窒息,可他还是一点一点咽了下去,身体的钝疼也让他的脑子清醒极了。
“你都知道?”他惨然笑着。
“你母亲确实惨死,你心中可以愤怒,那你为何要选择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毫无杀伤力的反击无异于自杀。”
路远道失神地看着他,不由喃喃自语:“你真的喜欢她吗?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看着她离开。”
路寻义坚定深沉的目光倏地涣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好似刚才一闪而过的波动不过是春日眼光一闪而过的涟漪。
“我不是你,我做不好为了权势,为了你口中的理想和大同,甚至可以踩着发妻的骨血上位。”
路远道捂着胸口喘着气,随后笑了笑,露出一点难过之色,“但我承认,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急躁,让白家狗急跳墙。”
“我膝下三儿一女,唯独女儿最像我。”路寻义看着他无奈地感叹着,“她一直不放弃查找你的下落,甚至可以示弱,与我虚与委蛇,拿得起放得下,你看她在越州当机立断封锁越州,调遣清宴,你但凡有她的一点魄力和耐心,也不至于如此。”
路远道低下头,盯着苍白的指尖。
一直沉默的温归远抬眸看向门口,只看到顺平神色匆匆地从拱门处急行而来。
“相爷,白家送来一份信。”
他递上手中精致优美的信笺,与此同时还有一块墨绿色的玉佩。
正是路杳杳整日挂在腰间的墨玉。
那边路杳杳和绿腰被人带到静安堂,整个静安堂一个尼姑的人影都没有,侍卫们都身穿精干短打,脚步轻盈地在庵堂中巡视着。
“路杳杳。”一个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路杳杳抬眸看去,只看到穿着灰暗朴素衣服的白月如,带着扁平的帽子,站在游廊处阴森森地看着她,一见她看过来的视线,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怪异笑容。
“这不是我们风光无限的太子妃嘛,怎么落到我手里了。”她瘦了许多,脸颊上只剩下一层皮肉,颧骨高高耸起,脚步轻浮地走过来,好似一架挂着皮肉的骷颅飘了过来。
绿腰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挡在路杳杳面前。
“哪来的狗挡在我面前。”白月如嘴角诡异的笑瞬间僵硬,大而空洞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绿腰。
“好久不见。”路杳杳站在绿腰身后,丝毫不怵面前的场景,温柔地笑说道,“我被白相请来做客,不曾想和五娘子碰面了。”
她笑脸盈盈,好似依旧是在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花园大殿内,一如既往地温柔和善。
“做客?”白如月冷笑着,“分明是送死才是。”
路杳杳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带她进来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惊讶又带着一点害怕地问道:“白相是如此交代你的。”
“你装什么可怜。”白月如一见她的模样,就忍不住放声尖叫,“我一定会给你好看的,贱人。”
她失态地破口大骂,恶毒地盯着面前之人。
路杳杳琥珀色的眼睛含着一点水意,却还带着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气度,强忍着恐惧不卑不亢地说道:“白相难道不知道,白家的敌人不是我们路家,白相拿我威胁人明显是兵行险着,我若是有什么差错,我爹爹才不会放过你。”
她双手微微颤抖,却又牢牢握着,春水双眸泫然欲泣,又坚强地没有落下泪来。
中年男子明显是满院人的中心人物,他不悦地扫了眼白月如,又只是平静移开视线,恭恭敬敬地对着白月如说道:“太子妃是相爷请来的客人,还请五娘子让开。”
白月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细长的眉毛高高吊起,扬声恶骂道:“狗东西,怎么和我说话,不要以为你是爹的心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是一条狗……”
一个嬷嬷匆匆而来,看着面前明显神色不虞的人,吓得脸色煞白,连哄带骗把人强拉着带走。
临走前,白月如恶毒地看了眼路杳杳。
路杳杳带着泪珠的纤长睫毛微微抬起,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扫过白月如一眼,但是很快又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贱人,骗子,不得好死。”白月如气得目眦尽裂,奈何被嬷嬷牢牢抓着。
“请吧。”中年人面不改色地伸手,请人入内。
路杳杳带着几分恐惧,尤装镇定地地坐下,看着大门被锁上,原本亮堂的屋内瞬间阴暗下来,脸上的软弱可欺模样瞬间消失,变得冰冷而冷静。
她揉着肚子,大概之前驾车太多颠簸,现在肚子隐隐作痛。
“娘娘没事吧。”绿腰担忧地问着。
“没事,看样子白平洲还不打算和路家撕破脸皮。”路杳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的分析一点点剖析开,“看样子白家已经穷途末路了,不然也不会兵行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