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越想越精神,直至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的鹿崽, 翌日清晨在睡梦中的她是被爸爸抱上火车的。
因抱着她的林海峰在走动的关系, 鹿崽梦中的画面一转, 变成了她坐在随海面起伏的小船上, 船头停驻了一群拍着翅膀发出清脆叫声的海鸥……
拥挤的车厢里, 前行找厢位的林海峰,听到怀中传来一声甜笑, 低头看了眼在睡梦中露出甜笑的女儿,眼底溢满了宠溺的笑意。
“鹿崽这是又做了什么美梦?笑的这么甜?”走在他前面的林四,放下捂口鼻的手好奇的扭回头问, 问完又连忙抬手捂起口鼻,深蹙起双眉嘟囔, “幸亏鹿崽没醒,不然肯定得被这股复杂的臭味给熏晕过去。”
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林三猛点头。
林海峰下意识的看了眼女儿,见女儿皱着小眉头,揪着自己的衣襟藏她的小脸,微微蹙起眉催促, “这里有厕所,走快点。”
林四立即大声的吆喝着:“哎!同志麻烦你们的腿都收一收,让我们过去,谢谢大家哈!”
过道两旁座位上的两位农民壮汉,边收腿边继续他们的话题。
“……我不是到H省,是去特区打工的,那边改革开了很多家工厂,但工人不够,所以我亲戚就推荐我去工厂打工。”
“哎!巧了大兄弟,我们队也是要去特区的龙口打工,大兄弟你去哪?”
“那可真巧!我们队也是!叔!叔!你快看这边的大兄弟和咱们一样都是去龙口的!”
随着他的招手,车厢内站起来20多个男人,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
另外一方也站起来几十个男人,同样热情的回应。
林海峰回头望着这一幕,右侧嘴角扬了扬,看来特区的工业化发展比他从报纸上看到的还要好。
他收回视线继续超前走。
有个青年看着瞬间亲热起来的双方队友,懵逼的问身侧的壮汉:“你们这么多人去打工,人家工厂收的完吗?”其实他想问的是,工厂会要你们这些一看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吗?要知道如今的工人是最吃香的职业,很多人为了能进工厂,手段尽出。
没听懂他言外之意的壮汉,声若洪钟的答:“收的完!就是工厂那边先答应收了我们又给我们邮了车费,我们才决定去打工的,不然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哪能坐得起火车?”
有位中山装的老者,见青年听到这话震惊的瞠目结舌,不由哈哈大笑,笑罢给他解惑:“小同志,如今的特区已经是咱们种花家的商贸第一城了,他们不仅是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工业小城,更是因开通了国际与HK的码头,而变成一个集工、商、农、等多种行业的综合性特区……”
林海峰听得心中暗自点头,是啊,特区的发展真可谓是突飞猛进。
“12-1……12—2……12-6,二叔咱们的卧铺到了!”林四激动地喊完,立马去推厢门。
林海峰抱着女儿进去。
走在他后面的林三,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以免臭味飘进来。
臭味被阻断的同时,老者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外。
“怪不得今天火车上那么多人,原来都是要去特区打工的。”林四象征性的感叹了一句,便立马把注意力放在了车厢内。
因考虑到有鹿崽,故而林海峰托禹祈安帮忙订了,只有特殊人群才可订到的软卧。
整洁高档的软卧,让第一次乘坐火车的兄弟俩稀奇不已,两人兴奋的这边看看,那边摸摸,时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哇!小四你快看这床单好白!”
“哥你看这个桌子跟咱家的一样可以折叠!”
“小四,这里还有装满热水的热水壶!”
“……”
林海峰看着这么吵,小拳头放在腮边仍睡得香甜的女儿,眉宇间一片柔软。
鹿崽醒来后得知已经在了火车上,瞪得溜圆的大眼里一片茫然与惊讶。
诶?怎么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呀?
“鹿崽鹿崽,你快来看!这些花开的好漂亮!”前倾着身子趴在车窗上的林三,对妹妹招手。
鹿崽连忙凑过去,小身子趴在哥哥的头上朝外看,“哇,真的耶!好漂亮!”
随着火车的前行,窗外山脚下,由各色鲜花组成的花圃,好似一条条色彩鲜艳明亮的彩虹滑过。
等看到自己身上的绿雾随着风儿飘向话花朵们,鹿崽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况且况且……况且况且……”经过铁轨的火车响一声,林四跟着学一声。
鹿崽看着好玩,便也跟着学了起来,因此室内一时间全是“况且”声。
如今铁路建设很不发达,因此要想要去几千里外的粤地,必须要转好几个站。
但因沿途风景过美,两个哥哥和爸爸想着法的陪她玩,因此鹿崽一点都不觉得枯燥。
反倒是兄弟俩褪去了新奇,连声叫着坐车坐的全身酸痛。
两天后,行速悠闲的绿皮火车,终于驶进了粤地的边界。
鹿崽明显的感觉到了热。
深知小孩“易冷不易热”的林海峰,给女儿脱下了毛衣,换上蝴小裙子。
娃娃领、蝴蝶袖的白色及踝连衣裙,衬的小卷及锁骨的鹿崽,像个天使娃娃。
哪怕兄弟俩天天和妹妹一起生活,早已适应了妹妹的颜值,但这会仍被深深的惊艳了一把,于是争抢着要抱妹妹。
鹿崽看着同时伸到自己面前的四只手,在他们异口同声“鹿崽你选谁”的话中,一扭头扑到了爸爸的怀里。
林海峰眼神骄傲的斜睨了两个侄子一眼。
“嘭!”被大力拉开的车门,发出一声巨响。
鹿崽被吓的小卷毛一抖,下意识的看去。
拉门的是个手拎蛇皮袋,嘴里骂骂咧咧的男人,男人约摸40岁左右,身材矮瘦,削瘦的面上,额头突出,颧骨偏高,眼睛深陷,鼻翼偏大,嘴唇稍厚。
上身穿着敞开的格子衬衫,内衬的黑色背心把脖子上挂着的金珠项链藏起一半;下身穿着松松垮垮的六分劳动布裤,腰上挂着鼓鼓囊囊的腰包;脚踩一双黄胶拖鞋,露在外面的脚趾,长长的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脏污。
听他说话一句都没听懂的鹿崽,眼里里浮起了大大的问号。
叔叔说的是什么话呀?
男人没想到车厢里不仅有人,还有个小女娃娃在,在三大一小,八双眼睛的注视下,默默的闭上嘴巴,拎着袋子去找自己的床位。
他在经过鹿崽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鹿崽冲他露了个大大的甜笑。
男人动作一顿,僵硬的扯了下嘴角,接着像逃似的加快了步伐。
等他在床位坐下时,忍不住的又探头朝鹿崽的方向看了一眼,暗想:人家都说长得好看的人,是老天爷赏饭吃,可从这小女娃的长相来看,这哪叫赏啊?估计老天爷追着她喂还来不及呢!
……
鹿崽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只知道车厢里来了其他人,以后她们的动作和说话的声音都要收敛点,不能打扰到别人。
于是四人在看到男人睡下后,把声音放到了最轻。
午觉餍足醒来的男人,一看手表发现都过了两个小时,正惊讶自己竟然没被人吵醒时,便看到了走的像做贼似的林四。
他愣了愣,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小女娃正和爸爸面对面坐着,玩猜拳的游戏,猜赢了的小女娃边无声而灿烂的笑着,边往爸爸脸上贴小纸条。
她身后的男孩,无声的为她鼓着掌,夸着她。
原来这才是自己能睡个美梦的原因啊,面色复杂的男人翻身躺回床上想。
无感敏锐的林海峰察觉到他目光里并不含恶意,便继续和女儿玩。
是夜。
困乏的人们皆已入了梦乡,鼾声、磨牙声彼此起伏。
在这些声音的大背景下,一阵微不可闻的推门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林海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偏头朝门的方向看去。
厢门已被拉开一条缝,门外的黑影试探着买进来一条腿,再发现钻不进来时,收回了腿。
许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他推一下门便停一下,等屋内没反应时,再推,而后,在门拉开到一半时,钻了进来。
林海峰看到黑影蹑手蹑脚的朝自己床边的走来,便闭上了双眼。
他从突然逼近的呼吸声中,判断出黑影应该是俯下身在看自己的脸。
等呼吸声远离,带着空气声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时,他睁开了眼。
他看着黑影一一察看过两个侄儿,最终在男人的床前停下,保持着俯身低头的姿态站了几秒,然后慢慢直起身,手往怀里伸。
看来打着鼾声男人就是他的目标。
林海峰脑中刚滑过这个念头,就见黑影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微弱的血腥味传了过来。
不好,男人有危险!
林海峰想都不想的跳下了床,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好难受,脑袋空空,坐那几个小时,却什么都写不出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果岚紫 20瓶;瑶 3瓶;淘乐滋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多年的军旅经验告诉林海峰, 黑影手中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物件应该是把匕首。
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黑影的他,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匕首扔向远远的一旁,接着一个快准狠的侧踹勾拳, 将人踹到在地,而后欺身上前,用反背剪力把想爬起身的黑影, 再次脸朝下的死压在地上。
“&*%¥%¥……”身子剧烈挣扎着的黑影痛吼。
林海峰虽听不懂他吼的是什么, 但用后脚跟想也知道他是在骂人。
“二、二叔?”
“搞乜呀!”
两道睡意惺忪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前一道林三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后一道男人的声音里蕴含着被吵醒的怒气。
黑暗里响起林海峰语调不疾不徐的声音:“我制住了一个半夜溜进来的贼人, 小三你去喊乘警过来。”
“啥?啊?噢噢,好的!”瞬间清醒的林三,立即跳下床去寻人。
“雷话乜嘢?贼人?”坐起身的男人,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林海峰见他能听懂普通话, 便沉声应答:“是, 且贼人的目标是你。”
男人连忙伸手去掏枕头下的腰包,等看到腰包完好无损,长长的松了口气,随即又摸出手电筒,打开照过来。
林海峰微微偏头避开强光, 而他身下的贼在光束的照射下,挣扎的更加厉害的同时,叽里呱啦的吼叫:“%%¥%#……”
睡梦中的鹿崽,被吵得发出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嘤咛,拉高了被子蒙住头。
林海峰眉宇间瞬间渗出冷意,压在他后腰的膝盖用力一顶,在男人痛吼之前, 身子前倾,用手肘顶压着贼人的后脑勺,用外力强迫他把声音吞回。
本想问话的男人,在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鹿崽的床后,也不再开口。
厢内一时间陷入寂静。
没过多大会,林三领着乘警进来了。
“二叔二叔!乘警同志来了!”
打着手电筒的三位乘警,一眼就看到了林海峰和他身下的贼人,于是他们连忙绕过林三,疾行上前来铐贼人。
林海峰起身捡起匕首交给他们,抢在他们出声前低声说:“有孩子在睡觉,我们去警务室说。”
乘警们点点头,架住贼人捂着他的嘴率先朝外走去。
林海峰低声交代林三看好熟睡的林四,接着连人带被抱起睡的香甜的鹿崽,跟在乘警们的身后。
警务室里,经验老道的乘警们,没用半个小时就敲开了贼人的嘴。
“林同志,你今天抓到的这个人叫虾仔,不仅是个惯偷还是个抢劫伤人/犯,他今天去你们车厢是为了偷这位同志脖子上金珠项链,”年长的乘警指着男人说,“没想到他刚要下刀割项链时就被你发现了。”
他说到这不赞同的看着男人,“乘坐鱼龙混杂的火车时,你不应该带着贵重的项链。”
男人一脸后怕的攥着项链,连声应着“是是是”。
乘警满意的颔首,继而再三向林海峰道谢。
林海峰笑着表示这没什么,都是他应该做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十多分钟后,林海峰推辞过他要给自己家乡写表扬信的好意,抱着女儿回车厢。
“同志同志,今日真系要多谢雷啊!”一溜小跑跟上来的男人摸着脖子上的项链,不住的弯腰致谢。
发音不准的他,“你”说成了“雷”。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林海峰小心翼翼的把鹿崽放回床上,见女儿翻了个身继续酣睡,眉眼温柔的笑了笑,走到窗前答。
他提醒跟过来的男人,“下火车前,你最好还是先把项链取下来。”
“雷说的是!”男人连忙取下项链用红布包起放在口袋里,他摁着口袋不胜感激道,“这次真的要谢谢同志雷,不然我这求子符就得被扑街佬偷走了,对了,同志,我叫甲人路,外号大老甲,本地人,雷呢?”
林海峰:“林海峰,c省人。”
人一旦交换了姓名,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当大老甲得知林海峰是来开眼界的,当即热情的指点:“那雷们别去上河区,那边虽然是特区最大的购物中心,但价格都太高的啦,雷们直接坐车去清一区,那里不仅是货物全又便宜的批发地,住宿吃饭也是最方便的啦。”
林海峰听了这些话,一扫之前的冷淡,真心实意的道谢。
大老甲见状,高兴的继续传授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内情:“不管吃饭住宿还是买特产,雷都不要理那些在路边拉客的人,不然会被宰;还有现在的这里和内地不一样,雷们买东西要讲价……”
两人聊到了深夜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