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这位还是一脸颓丧,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今儿个可别提多精神了,跟各式各样的客人们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沈煊上前道贺时,只觉的这位脸上笑容更大了些,各种夸赞声不绝于口。
沈煊微微汗了汗,今个他才是来贺喜的好吗?
等见到杨师兄时,却发现对方身边多了位年轻男子,看其打扮也不像是个下人。
“这是本家的一位族侄,以后便跟着为兄了。”见沈煊面有疑色,杨子修淡淡开口道。
那位便赶紧上前拜见道“小子!见过沈老爷”可能是紧张的缘故,耳根子都有些发红了。
摸不清杨兄的意思,沈煊也只淡淡的道了句不必多礼。
按理说收下个族中子弟,对他们来说再过平常不过,但不知为何沈煊却总觉得这其中定有深意。
不过师兄自家的事,沈煊也未多追究。
不过这样也好,有所求才能更加为他所用。
毕竟这位可是召集了一众族老上门儿对他爹施压,说什么有辱门风,决计不允许那位再出现在人前,丢他们杨家的脸。
想当初他爹大张旗鼓的把那位扶正时,不也没见这位这般兴师动众吗?
他可是一句话都没多说,便有这般“善解人意”的长辈“为他着想”。
爷爷毕竟年岁大了,日后总是要有人能压住父亲的。
见杨师兄神色有些不对,沈煊颇有些担心道“师兄?”
“为兄无事,只是颇有些感慨而已!”
略顿了一下,才听到对方语义不明的叹了口气
“这功名啊,还真是个好东西!”
“可不是嘛!”想到考中之后种种,也怪不得这么些人汲汲一生也不肯放弃。
可惜两人还没感慨一会儿,便见小厮通报,庞举人已经到了。
庞举人作为对两人有教导提携之恩,又是杨子修现成儿的长辈,二人自是不敢怠慢。
杨子修先行一步上前迎接,沈煊也紧随其后上去拜见。
而庞举人看着这两位年轻的新晋举人,尤其是自家孙女婿也是颇为激动。
孙儿这一辈儿,就这么一个女孩儿,性子又温婉和顺,老婆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当初他起了这番心思,老婆子可没少反对。要不是自个儿坚持了下去,怕这亲事也难成的了。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没看错人,这位以前都没让孙女儿受过委屈,如今年纪轻轻便得中举人,孙女儿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
前头几人这边其乐融融,后面那里可没这般好气氛了。
白氏坐在窗前,脸!上一片阴沉。听着外头一片热闹,偏偏自个儿这个当家太太却连个门儿都出不了,这是何等的憋气。那群老不死的,真是多管闲事。
这时突然见到自家儿子走了进来,白氏顿时心里一慌。
“怎么,他们连你也不让出去吗?你可是他亲弟弟啊!”
“不是,前面没意思的紧,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可是有谁说什么不中听的了?”见自家儿子这般模样,白氏更是心焦不已。
“哪有,好歹我如今也是举人弟弟,他们哪里敢说什么。”
这可不是真话,两人虽是亲兄弟,情分怕连个陌生人都不如。还有他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多的是人想要踩着他来讨好兄长。
但这话,娘亲听了又有什么用呢,自从大哥娶了大嫂后,这家里大小事物娘亲连个边儿都摸不着。
可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即使儿子一脸轻松,可白氏却只觉得心头比被人划了一刀还难过。
想当初她是何等威风,老夫人亲自给下的人儿,前头太太等闲也拿捏不得。最后更是得了老爷宠爱,而那位太太,出身高贵又如何,空顶着个正氏夫人的名头,日子也是没意思的紧。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这一时得意冲昏了头,屡屡挑衅那位。结果那位是不中用,可谁让人家偏偏有个好儿子呢?
那位没了那会子,大少爷可都已经知事了,定是把错处尽数都算在了她身上。
而本以为可以依靠的老爷,曾经百般恩爱,更是顶着诺大的压力坚持给了她名分。
可谁知道偏偏是扶正后,老爷对她却是慢慢冷淡了下来。说她没了以前的温柔体贴。
可她是已经是正经太太了呀,哪里还能整日伏低做小。本来身份就被人诟病,在不端着些,可不得被外头那些人给骂成什么样,甚至连家里头的下人,都瞧她不起。
尤其是大少爷逐渐出息后,更是觉得自个儿影响了人家的父子感情,对她愈发冷淡了下来。
如今儿子受她连累至此,父兄皆不能靠,日后可要如何是好!
看着儿子如今这样,白氏瞬间泪流满面。
第55章
翌日,沈煊正在给小外甥讲解经义。看着下面神色专注,一丝不苟的长生,沈煊不觉面露笑意。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他也差不多了解自家外甥的水平如何了。
说实话,长生的资质也并非是顶好的,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但其下的功夫,却是少有人能及。他二姐甚至还曾感叹过
“长生身上那股子狠劲儿,真跟小弟是一个样儿的!怪不得人家都说什么外甥像舅呢?”
所以明明跟小侄子壮壮一同启的蒙,两人之间差的却何止是一星半点。起码,在他看来,来年的童生试,长生起码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这篇就先到此结束了,长生暂且休息一下吧。”
“是,舅舅。”长生垂目应道。
话是这般说,可当沈煊出去一圈回来后,发现长生仍旧是眼睛不离书本。
沈煊见此,心中一叹,还是忍不住劝道
“长生勤于学问是好事,可也要懂得劳逸结合才是正理。科举愈是往后,对身体的要求越高,没个好身子骨儿,又何谈以后呢?”
长生神色微微一动,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微低着头,脸上隐约还带有些带羞惭之色。
“怪外甥太过急于求成,辜负了舅舅一番好意。”
见外甥好歹能听进去,沈煊微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开来。
“你如今能想通便好,长生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多着呢?何必急于一时。”
沈煊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他刚恢复记忆那会儿子,也总有一种朝不保夕之感。再加上一些经济问题,不免显得有些急躁。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强迫自己放下书本,转而开始提笔练字。在这过程中慢慢调节自个儿的心态。虽一开始颇有些艰难,好歹还是小有成效的。
对长生这种心理他在了解不过,不求对方能真正看开,但起码也要有这个意识,知道保重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见外甥点头应了下来,只是神色颇有些紧张,沈煊微微哭笑不得
“他这又没发火,更没有打骂,素日里也是和气的很,怎么长生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般样子?”
沈煊不由动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他自认为长的也是不错的呢!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望而生畏吧!
没办法,沈煊只好把话题转到一旁,询问起对方学堂之事。
!
“夫子学识渊博,人也和气,众位师兄们也都很照顾我,自是没半点不顺心的。”
话是如此,长生却也知道,他能在学里被众人高看一眼,归根究底还是托了舅舅的福,尤其舅舅高中之后。学堂里对他殷勤的可不在少数。
否则他如今连个童生都不是,哪里值得人家过份关照呢?
因此说起话来,脸上更未曾有丝毫得意之色。
沈煊见此,也不由对这位外甥其更满意了几分。
任何时候,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都无比重要。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煊又是素来没什么架子的,长生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此时,书房外头,阿成的声音响起“沈大哥,外头有人来找。”
沈煊叫了进之后,随后便见一位下人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位虽是年轻,但说话做事利落的紧,上来便是一个躬身
“小的给沈老爷问好了,我家大人家中孙儿满月,特意来请沈老爷过府参宴。”
说着又恭敬的上前奉上请帖,沈煊打开一看,果然是县尊大人无疑。
毕竟他们这小地方能被称作大人的还能有谁?
这段时间他接到的帖子也是不少了,大多数都推了下去,本就没什么交情,何苦跑去应付些乱七八糟的人。
但县尊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又见时间没什么冲突的,便一口应了下来。
那小厮复又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沈煊对那位县尊大人颇多了几分好感,这位不管能力如何,起码家中下人规矩还算不错。
俗话说,从下人那里便可看出其主人如何,虽说片面了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何况,这位在任也有不少年了,起码他从未听过对方有什么惹民愤的行为。
沈煊还在这里颇多思量,而一旁的长生却是惊愕不已。
县尊大人那可是一县之长,家里下人却对舅舅这般恭敬,甚至还特意遣人送来请帖。
这便是举人老爷的能耐了,想到这里,长生的握着的双手越发紧了紧,眼睛却亮的惊人。
翌日清晨,一大清早,天都还没亮,沈煊就被他娘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看着聚在客厅里,严阵以待的全家人,沈煊嘴角微抽。
看这阵势,他都以为他去的不是满月宴,而是上的战场。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时代平民对于官员阶级的敬畏。尤其是古代一县之长权利何其之大,跟个土皇帝也不遑多让。
也难怪家里人这般紧张。
等沈煊换好衣服出来后,便接收到了一家子不赞成的目光。他娘最先忍不住开口道
“儿啊,这身会不会太简单了点。娘前些天不是还做了几套吗?要不咱换个穿着?”
虽然让他娘白忙活一场挺不好意思,可那种衣服,原谅他是真心没勇气穿出门去。
王兄送来的衣料,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惜他娘可不这么认为,在他娘眼里,衣服啥的那都要鲜亮些才好看。原来他还以为是王兄审美有偏差,没想到人家这才是主流审美。
起码,他家里,就连沈爹都是这般审美。
偏偏这个时代,文人们还有好些个抹粉簪花的,素日里喜爱打扮的年轻学子还真不少。弄的他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找不着。
“可别介,娘,人家县老爷家的宴会,我要真穿成那样,可不是抢人家主人家的风头嘛?”
憋了半天,沈煊这才好不容易想出来了个绝佳借口。
果然,话音刚落,李氏立马便是没声了。她家幺儿长的这般好看,要抢了人家风头让人嫉恨可咋办?
见状,沈煊还没松口气,便见自家老爹一脸“我看穿你了”的表情。瞬间把沈煊惊的一批。
背着自家娘亲,沈煊赶紧回了个“讨饶”的神情。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沈爹。
沈爹:辣眼睛!还以为自个儿还是个小屁孩儿呢,这招还拿来用呢!
不过虽然心里这般吐槽,却也没有准备拆穿自家儿子的心思。既然儿子这般不喜了,他们也不好勉强
唉!他儿子啥都好,就是这穿衣服的眼光,实在不行,怎么就不能跟人家王侄儿好好学着呢?
沈煊:招式不在老,好使就行。他爹可不就乖乖缴械了吗?
走出大门,沈煊才缓缓的松了口气,终于不在害怕被打扮成花蝴蝶了!
前往县城的一路上,沈煊却发觉阿成今日颇有些不对,想到前几天听到的种种,不由开口问道
“可是你那姐姐又来了?”
见李成不!坑声,沈煊就知道自个儿是猜对了。
“阿成心中可有章程?说出来你沈大哥也能帮你参详一二。”这孩子在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村子里都快拿这事当笑话说了。
说实话,他其实对那位极不感冒的。
当初家中困难,顾及夫家,不愿养孩子就算了。但连上门看上一眼都不曾,也实在凉薄太过了些。
由于阿成背对着自个儿,沈煊此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阿成缓缓开口道:
“阿成过段时间还跟沈大哥去府城行不?到时候沈大哥就把我留下看家,那人总不会跑到府城来吧!”
“说什么胡话呢?沈家村也是你家,难道你还能永远不回来不成?不想见就不见便是,何苦这般。”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想到阿成素日里的表现,隐约觉得自个儿猜到了些什么,沈煊声音不由越发温和了:
他其实说的也不算错,毕竟只是位出嫁的姐姐,在世人眼里已经是外姓人了。再有对幼弟抛弃不管在先,弟弟态度冷淡一些也算不得什么。
但倘若那位是个兄弟那可就大有不同了,必然会有诸多“好心人”来规劝对方冰释前嫌。说不得还会指责阿成不依不饶。
谁让这年代可是讲究“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亲”呢。
“真不会妨碍到沈大哥吗?”李成双手紧握着缰绳,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
“放心吧!大哥哪里又那么容易被影响了。”
好歹他如今也是举人了,平常老百姓哪里敢议论他的不是。至于有人故意借此来攻讦他,他不过是收留了个小孩而已。两人也不是正经的主仆关系,在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负责。
不知是不是沈煊的错觉,只觉得听完后阿成赶车都轻快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723:00:02~2020-07-0823:0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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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沈煊到时,大门处已是人声鼎沸,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好生热闹。
沈煊拿着请帖,自是被门房客气的请了进去。
杨兄比他来的还要早些,此时正在跟庞举人说着什么,见到沈煊,便赶紧招呼他过来。
走过去时,沈煊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周围这两桌基本上坐的都是有正经功名的读书人,跟那些个商户们隔的还有一定距离,最是靠近前面儿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