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打听一下,这姑娘见过没?”
带着帽子在寒风中拉客的中年男人瞳孔一缩,洛素心里一提,有戏!
“好像有点眼熟,那谁,你过来看看——”
他招呼着另一个男人。
“妹子,你们这时候还不下班?我们是正规经营。”
另一个男人过来了,显然是把洛素与初雪当成了警察。
“这姑娘,看着确实有点眼熟,上礼拜,是上礼拜吧,还背了个大书包,自个来的。”
“我们只管找这姑娘,别的管不着。”洛素说着,显然这种小旅馆里,一般有点见不得光的小生意,这俩中年男人,都怕惹祸上身。
“这姑娘之后去哪了?”初雪接着问道。
“我们一般都拉大男人,小姑娘不上去问,主要也怕被当成坏人。那小姑娘一看就是第一回 来山城,装的挺像样的,到处看,我们也没当回事儿,老三,这小姑娘是不是被梅姐领走了?”
“梅姐?”
“对,跟我们一样,开小旅馆的,她那就收女的,三十块钱一晚上,四人间,还能洗澡,就那边,看到没,招牌上有个梅花的。”
男人为她们指了地方,“之后您二位就没见着这小姑娘?”
两人摇摇头,“我们要么在家,要么就在这拉客,中午凑合一口盒饭,那小姑娘个高啊嘿,要不也记不住,当时那一车人下来,她穿个大棉袄都拔尖儿。”
洛素一人塞了一百块钱,“大冷天的,早点回去吧都,谢了老哥。”
转悠到了现在晚上八点,总算是有点进度了。
钻进了那个梅花的旅馆,“住宿啊?四人间没了,就俩人间,现在上去应该还有热水。”
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正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电视剧,眼下正是剧情的关键时刻。
“梅姐?”初雪试探地叫了一声。
老板娘终于抬了抬眼皮,“以前住过吗?有点眼生。”
手机上的照片推到面前,“梅姐,这姑娘见过没,上礼拜是不是在您这住过?”
梅姐的老花镜往上怼了怼,“我看看,我想想啊......”
“上礼拜六,四点多钟,大高个儿,背着个书包,您在小巴那领回来的,有印象没?”初雪问着。
梅姐放下老花镜,盯着两人看,“你这不都知道,还问我个啥啊?”
“梅姐,这姑娘在您这住了多久,之后去哪了,提没提她去哪?半大姑娘跑了一礼拜,家里都急死了。”
初雪的语气上带着几分焦急,可眼前的这位梅姐,还是不紧不慢的。
“这姑娘爸妈还能急?”梅姐嗤笑一声。
“那一身的大花棉袄,连我这个老太太都不愿意穿,没成人的小姑娘,不是逼急了,谁能这么往外跑?那丫头看着挺有礼貌,一口阿姨一口阿姨的叫我,我都能当她奶奶了。”
“拿了个老人机,放在我们这块都没人要的,小姑娘还当个宝,我估摸是爹妈要给她卖了嫁人,小姑娘挺有戒备心,也没问,晚上就在超市买了个面包凑合一口。”
“第二天早上就走了,我早上吃饭,还给她了个鸡蛋。”
“她有提过要去哪吗?”初雪接着问道。
梅姐斜了她一眼,“这块天天来来往往人都的是,谁管你的闲事去,我到现在连那小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么大的人了,爱上哪上哪,还能饿死不成?”
梅姐看着两人的眼神,仿佛她们俩是要抓钱千回去的帮凶。不过看着她的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说的真不是假话。
线索似乎又断了,洛素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抹灵光。
梅姐刚才说,这么大的人了?
“梅姐,你当初没看小姑娘的身份证吧?”她问着。
梅姐尖锐地眼神盯着她,“怎么,要查我啊?”
“不是这个意思,梅姐,这小姑娘还没成年,上高中呢,怕她遇见坏人啊。”
梅姐“啊”了一下,“小姑娘看着乡下来的,可是长得高大,合计是十八九岁跑出来的。”
初雪也反应了过来,“她没成年,十五岁,买不了火车票。”
在这里,十六周岁以上,才算得上是合法童工,而十六周岁以下的,都需要家长进行监护。买火车票也是一样,要么由监护人代买,显然,钱千没有这个选项,要么,就只能从黄牛那里想办法了。
两人齐齐看着梅姐,“这周围的票贩子,您认识几个?”
梅姐翻出了电话本,又放下,“我之前给小姑娘安排那屋,住的都是老人了,有一个,叫张红英,就是倒腾票的,现在这个点,应该搁屋里呢。”
梅姐带着两人找上去,“红英,张红英——”
梅姐的旅馆只有女客,所以人员不是那么的混杂,四人间是三十块钱一晚上,要是包月,给优惠价到二十八,限水限电。
“梅姐,叫魂儿呢,我这个月房租早交完了啊,屋里也没偷电。”没好气的女声传来,洛素与初雪已经见到了正主。
一头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正叼着叉子,刚泡好一碗不知名泡面。
“上礼拜,你们屋那谁搬走,那天晚上我安排了个小姑娘住进来,大高个,大花棉袄,背个书包,记着不?”
“有印象有印象,那小姑娘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抱着书包盖着被到天亮,问什么玩意也不说。”张红英呼噜呼噜地吸着泡面。
照着她的描述,钱千的戒备心可以说是十分的强了。
“哪没说,红英姐,隔壁屋不是找你买票,那个小姑娘不也问你了吗?”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插了一嘴,显然,作为这个房间里的常客,那个突然住了一晚上的小姑娘,还是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姑娘扣扣搜搜的,又想不拿身份证买票,哪有那么容易,没在我这买。”张红英哧了一声。
“那小姑娘说没说什么话,想去哪?”
“问我是宁城的票,周末宁城的票最紧了,她又舍不得出钱。”张红英摊了摊手,显然是没谈拢。
“还不是你想多赚点,看小姑娘急着走,要了个狠价,小姑娘人也不傻,压根就不搭理你了。”屋里的另一个女人直接揭短。
“外头还有不少卖票的,这个点估计都不在了,你们要问得明天了。”那女人的态度还不错,主动给她们说。
看了眼表,确实是挺晚了,两人干脆就直接在这住下了。
梅花旅馆最好的房间就是双人间,两张单人床,狭小的浴室,桌子椅子,这里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人住过,乍一进来,都直觉得一股子寒气。
初雪换了自备的床单,“姐啊,你觉得钱千会怎么办?”
钱千能策划这么久离家,她又那么聪明,不会只做了一种方案。她积蓄不多,即使有心买黄牛票,但到了宁城之后还得落脚,所以肯定会多问几个人,避免被人坑了。
“今天脑子转了一天了,歇歇吧,明早出去,没准能碰上遇见过钱千的人,我把进度发给周瑶。”
洛素给周瑶汇报了下情况,正常来说,委托起码要有了实质性进展,但孩子失踪不是小事,周瑶那边有消息也时刻联系,两边互通消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初雪刷着手机,“我室友她们寒假回家了,说是到了火车站还有客车和黑车拉客,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般都到火车站了,不是都确定坐火车,买好票了吗?”
“总会有没赶上火车,没买着票的冤大头。”洛素顺嘴回了一句,紧接着愣住,初雪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火车票不好买,客车和黑车,可都不要身份证。”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来,先是问了一圈周围的票贩子,确实有人有点印象,小姑娘还试着讲价,但票贩子死活不让。
“宁城,宁城的嘞——还差一位,一百八马上走人。”
“大妹子,去哪啊,申城宁城的走不?六十块钱,坐面包,比火车哐当哐当的可舒服多了。”
洛素把目光定格在这人的身上,从山城到宁城的火车票价格是五十,而票贩子的黄牛价一般会翻个一倍,要一百。
六十块钱一个人的面包车,不需要身份证买票,看起来可是性价比极高的选择。
看着这个人招呼的过往旅客,洛素的眉头皱起,这挑的人,可都不是普通的旅客,单身,女性,看起来家境不好,没什么见识,年轻。
她悄咪咪地尾随在后边,听见那女人问,“在哪啊你们车,怎么还没到。”
“快了快了,就转弯就是,这边全是抓黑车的,我们绕一下。”
一个拐角处,那男人看了看周围,里边似乎有同伙,女人被直接打晕,抱上了面包车。
洛素神色一凛,这是碰见人贩子了?钱千呢,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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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狗血侦探5
钱千待在一间幽闭的屋子里, 门外似有说话声。
她半蹲在地上,脚有点麻,屋子里很冷。
钱千起来走了走, 走到烤火器的附近。
原本这屋子里没有这个, 她们取暖全靠抖。
前几天有个本来就生病的姑娘,一直打喷嚏, 屋子里太冷,直接高烧。
屋里的女孩们跟外头的男人交涉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姑娘领出去, 也不知道现在治没治好。
出了一个感冒的之后, 似乎是生怕这些一个个的被传染都生病卖不出价了,才搬了个烤火器进来。
一个星期了,钱千一直表现得很听话。
她没有拒绝这些人送过来的饭菜,想要逃跑也必须要保持好自身的体力。
不是没有人挣扎逃跑哭闹, 甚至是哀求, 但现在冬日里, 她们冻得哆哆嗦嗦的, 一身力气都没有了。外边守门的男人还拿着撬棍, 不只一个男人。
经过最初的内心悔恨,钱千已经明晰自己现在所处的情况。
当初被带进这件屋子的女孩不只一个,有二十几的,也有十几的,说话还有些不清楚,带着乡音。
门外边的男人们阻止不了她们的交流,钱千知道,这些人都是和自己一样,被骗来坐车, 然后被打晕带到了这里。
醒来之后,书包,随身的东西都不见了。
钱千还把自己的老破手机和钱藏在衣服里边,但依然没有逃过去。
这屋子里本来有四个人,但一个星期过去了,现在只剩下钱千自己。
屋子的隔音不算好,她听到了一点消息。
似乎是因为钱千长得高,脸长的也不错,还是个念书的,那几个男人想要卖个好价钱,一直在找人。
钱千只希望这个时间能够拖得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她很聪明,也很冷静,但现在自己是一个人,无依无靠。
即便是她在出发之前做了再多的准备,也没想过自己会介于现在的处境,而书包里窝藏的小刀早已被搜走,这个关着他们的屋子是从外边锁上的,门口还有人守着。
屋里有一扇窗,但被蒙的严严实实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弄得死死的,钱千思考了很多种方法逃生,但都无法实操。
这屋子一直很暗很暗,幽闭着的,让人感受着漫长时间的流逝。
钱千在心中念叨着名字,李晓燕,张大丫,赵弟。
这是曾经和她同处一室的女孩们。
她们互相记下了名字,如果,如果能够去警察局,就把她们的名字也告诉警察,看看能不能获救。
几天过去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带出去,看样子是没有获救。
钱千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她不傻,这些天在这里呆着,加上以前在网吧上网看到的那些新闻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会遭遇什么。
只是她盼望着,盼望着这些姑娘们的家属,能够去上报失踪,能够有人发现些许的线索。
她和其他的女孩讨论过,她们都是在火车站附近遇见的。
火车站人流混杂,来来往往,她们几个是一个月内陆续被骗进来的。
其他人呢?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人发现吗?
钱千有些不敢想,要是这些人一直在山城火车站附近潜伏着,向每一个来往的女孩搭讪询问,会有多少人遭遇毒手?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的家属报案,就没有人看破异常吗?
山城是重男轻女的高发地区,养儿防老才是最根植于人们心中的观念。
至于什么“规定生育好,官方来养老”?
这是啥?你说啥?
村里东头老吴头八十岁没孩子,不也没人管吗?谁来给他养老?
越穷,越要生,越要儿子。
钱千自己的班上,随便问问这些女同学,谁家没有哥哥弟弟?
“招娣,盼弟,来弟”,从小到大,钱千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名字,这样的女孩。
甚至女孩子们的初识都很尴尬,她们清楚地知道这名字意味着什么,而顶着这样名字的女孩,往往没有上高中就辍学了。
与山城女子辍学率同样节节攀升的,是居高不下的光棍率。
越穷,越要生儿子,生完了养不活,把女儿送到小工厂打工贴补家用,等到快要成年能够嫁人的时候,提前找好婆家,谈妥了彩礼,儿子就有钱娶媳妇了。
谈不妥彩礼的,没人愿意嫁过去的深山沟沟,就要想写其他办法了,比如,走那些特殊通道,买媳妇回来。
甚至是因为穷,一家几兄弟,合买一个媳妇,都并非罕见。
钱千这两天一直在偷听外边男人的谈话,他们似乎要把她卖到别的城去,不是山城。
这些被抓到的女孩们,都被卖到别的城,转运过去,宁城和山城都是要避开的,以免被她们的家人亲属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