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晨考上大学,连带着顾家庄也声名在外,不少考生家长纷纷把这里视为圣地,特别是顾晨住的牛棚。
看看,潮湿阴暗,冬天冷夏天热,这样的环境都能考上全国状元。
感叹的同时,许金花一家的事也一次次被反复提起,可谓恶名远扬。
顾庆兰眼看着到了结婚年龄,压根没媒婆上门,二婚的都看不中她,而昔日的红白喜事大总管,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
独有许金花依然在奔波,她坚持认为,只要儿子出来就一定能考上大学,只有考上大学,一家人才能重新来过。
所有能求的人都求过了,许金花每天漫无目的在县公安门口乱逛,见到穿制服就冲上去下跪哀求。
公安局烦不胜烦,命令大队把人带走,可没过几天又来了,总不能把人绑在家里。
张永山知道她是顾晨的养母,某天下班许金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给他磕头时,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状元的亲妹妹失踪了,却还有个养姐。
等知道顾庆兰名字的时候,张永山感觉这是老天注定。
儿子小时候找人看过命相,说以后的媳妇,最好名字中带兰,这也是当初买下才三岁多张香兰的主要原因。
许金花同样激动,只要儿子能出来,她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更别说区区一个赔钱货了,再则,现在根本没人愿意娶她,快成老姑娘了。
顾庆兰哪里同意,又哭又闹,喝药上吊威胁,可父亲的心早已死了,除了麻木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最终张永山亲自出马,许诺她只要怀上孕,甭管男孩女孩,保证给她在县城安排份工作,正式的,吃商品粮那种。
那个时代,能成为城里人绝对的一步登天,顾庆兰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平日里出个门总会被人指指点点,家,就像个监狱,压抑的让人发疯。
她同意了。
从拍板到成亲,中间只隔了三天,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没有嫁妆没有娶亲队伍,甚至除了家人谁都不知道,顾庆兰天还未亮,自己挎着布包去了张家。
傻子人傻,某些方面却非常强大,加上婆婆周家珍坚持亲自在一边帮忙,只一次,顾庆兰便怀上了。
确定怀孕的那天,几乎全国所有的报纸头版都用巨大的惊叹号向全国人民报道一条大新闻——我国成功研发出动物基因针剂!
第19章
新国家还未在世界站稳脚跟,国外势力蠢蠢欲动,因此报纸没有报道发明人的任何信息,只是以类似伦文的方式大篇阐述该发明多么的伟大。
比国外最先进的研究机构都厉害。
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网络,不然肯定引爆热搜。
作为能看到报纸的张永山只轻轻扫了一眼,压根没多想,他满心都是顾庆兰怀孕带来的兴奋。
他去医院做过检查,米青子有问题,成活率极低,这辈子注定只有傻子一个后代。
对顾庆兰,他是真心感激,答应的自然要做到,而且要做好,那可是孙子的亲妈,不能随随便便找份工作。
公安局长身份特殊,最近极有可能再进一步,张永山思来想去,把这事交给了爱人。
另一边,顾晨带着小师妹选了个日子开始搬家。
不再是宿舍,而是属于两个人的家。国家根据他的情况,出于保护低调的同时,奖励了他一套学校旁边的小小四合院。
张香兰崇拜死了哥哥,全国状元,刚入学没多久成了荣誉教授,然后现在国家竟然给分配房子。
他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哥哥。
短短两个月,磨难带来的痕迹渐渐从张香兰脸上淡去。
不用再担惊受怕,不再有干不完的农活,有疼她哥哥陪伴,生活有了新希望,她就像棵迎来春风细雨的树苗,一天天滋润起来。
又过了几日,顾晨带着她去了趟公安局,把名字改成了顾兰,那是她本来的名字。
但这些还不够,顾晨打算带她回一趟青阳县。
“哥,不用去了吧。”顾兰不想去,苦惯了怕惯了,她不想有一点点意外,更怕影响到哥哥,“现在挺好的,那家人我都忘了。”
顾晨态度很坚决。
修真修心,如果不看到那家人最终的结局,很难说等她恢复完整记忆后会不会留下后患,进而种下心魔。
已经接近春节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两人腊月二十七到的青阳县,随同的自然少不了李队长。
现在的顾晨在上面挂了名号,他的短期保护任务变成了长期。
李队知道此次来的目的,早早做好了准备,下了火车,早有两辆军绿色吉普等候。
顾晨看了眼吉普车里穿着中山装的几个人,微微向李队点头表示感谢。
通往顾家庄的路很颠簸,就像顾兰的心情。即使有哥哥陪着,知道那家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可十多年积累的阴影还是让她紧张又忐忑。
两人都没想到,刚到村口先见到了顾庆兰。
她状态古怪,说憔悴吧,看起来又胖了些,说过的不好吧,眉眼间洋溢着喜悦,总之很矛盾。
顾庆兰也愣住了,看看顾晨又看看顾兰,表情忽而狰狞忽而得意,最后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挑衅哼了一声。
顾兰没见过哥哥这个和她现在名字相似的养姐,见哥哥表情古怪,轻轻拉了拉他衣角。
她这个动作让顾庆兰意识到了什么,打量着她疑惑道:“你是张香兰?”
顾晨皱起眉头:“顾庆兰,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我家呀。”顾庆兰以前高高在上的感觉又回来了,叔叔给她在纺织厂找了份工作,工会文员,坐办公室的那种。
等过了春节就迁户口,从此后,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城里人了,比大学生差不到哪里去。
顾晨暗暗琢磨这句话,难道嫁到顾家庄了?
顾庆兰洋洋得意,又看向顾兰:“你就是张香兰吧,好啊,竟然还敢回来,你别跑,我公公婆婆找你好久了。”
买来的童养媳,那是有卖身契的,主人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谁都管不了
现在时代不同了,但养了十几年不能白养,得赔钱。
顾庆兰越想越兴奋,制不了顾晨还制不了他妹妹?
她没心思多想为啥两人做轿车的来,上前就要抓顾兰,还没碰倒衣角,就被李队反拧住手。
顾庆兰痛的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快放手,知道我叔叔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县公安局副局长,他就在家里呢,你敢打我,信不信抓你进局子。”
这句话让顾晨和顾兰瞬间明白过来,两人不可思议对了个眼。
顾庆兰竟然代替嫁给了傻子?
“张永山是吧,真巧,我正想找他呢。”李队冷笑,把人往前一推,“前面带路吧,看看你这个叔叔怎么抓我进局子。”
今天年二十七,张永山带着爱人一起回老家送节礼,当然,最主要看看顾庆兰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有兄弟媳妇回来,张永庆不好表现的的过分,兄弟俩正客气有一搭无一搭聊着家常,顾庆兰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小叔,有人打我,你快来呀,我肚子好痛。”
顾庆兰进门没多久就发现了,公公对她很冷淡,相反隔一层的叔叔每次来都嘘寒问暖,比婆婆还好。
张永山皱皱眉头,看了眼面色不悦的媳妇,披上衣服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小叔,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张香兰?”顾庆兰见到救星更来劲了,捂着肚子委屈告状,“我想抓她,她就让人打我。”
张永山脸色忽然大变,他自然一眼认出出落的更出色的顾兰,但他更认识后面的一个中年男子。
强龙难压地头蛇,李队知道此次要做什么,虽然顾晨没直接提要求,他还是早早安排好了一切。
张永山快步迎上前,弯腰躬身道:“王部长,您怎么来了?”
县委的组织部王部长,他能不能把副字去掉有很大的话语权。
王部长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面沉如水道:“张永山,你涉嫌调用国家干部以权谋私,县委决定暂时撤销你的职位,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张永山脸上的笑容凝固:“王,王部长,我什么时候以权谋私了?”
实际上,那两位去往首都抓顾兰的公安回来后立刻按照李队的吩咐上报,来自首都的指令,一个小小的县城,没人敢用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对话声惊动了屋里人,张永庆夫妇,张永山老婆,连傻子也好奇走出来看热闹。
周家珍吓的浑身打哆嗦:“咋回事啊,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没人回答她。
周家珍忽然想到了什么,扑向张永山老婆:“弟妹,你快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永山啊。”
张永山老婆留着精神的齐耳短发,看起来气质不凡,她嫌恶躲开,淡定看向王部长:“王哥,怎么回事?谁下的命令?”
王部长面露为难之色。
张永山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全因为他这辈子可能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退伍刚回来,无意撞见有人抢劫顺手帮忙,没想到被抢的人是县委书记女儿。
刚退伍的张永山元气满满,县委书记女儿一见钟情,再后来,他从县委书记女婿慢慢变成了市委书记女婿,同时也从普通公安升任到副局长。
张永山老婆不动声色打量了隐隐为首的顾晨,换了副客气的语气:“王部长,我很清楚永山的为人,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王部长暗暗叫苦,张永山的确没什么大错,让下属给自己办私事有错,但最多也就通报批评,不至于解除职务。
以他的猜测,过不了多久官复原位的可能性很大。
这帮人到时候一拍屁股走人,他还得在青阳县混呢,得罪市委书记女儿不划算。
“张永庆,周家珍是吧。”王部长暗暗使了个眼色,目光看向张永庆二人,“你们二人涉嫌虐待,违背妇女意愿,跟我们走一趟吧。”
七十年代,大部分老百姓对公安很敬畏,坐牢,那名声简直坏透了。
周家珍大概听懂了,但她不认为那是虐待,买来的儿媳妇打几下怎么了?再说平日里没缺吃少穿,很多亲生闺女都不如张香兰过的好。
她不敢和公安争执,转而向顾兰求救:“香兰,你倒是说句公道话?”
刘队不耐烦瞪了王部长一眼,示意别再墨迹。
这边忙活完,顾晨才能早些回去,他新提出的研发目标,上层极为重视。
其实不论张永山还是周家珍,在特殊年代,罪过都不算特别大,可判不可判。
婆婆打儿媳,丈夫打儿媳,农村太多了,如果没有顾晨,根本不会有人去管。
而强迫妇女意志这块又不好当着众人面说。
王部长收到指示,如梦初醒,示意带来的人赶紧行动。周家珍看到亮铮铮的手铐,顿时慌了,下意识尖叫向张永山求救:“永山,不要让他们抓我。”
不喊自己的丈夫,喊小叔子?
除了两个当事人,明白为啥的只有张永庆和顾兰了。
顾兰心地善良,再说,这事和她没多大关系,说了她嫌嘴脏。
张永庆却压抑太久。
老婆和弟弟生了个孩子,那孩子还要自己养,窝囊,悲愤,绝望,宛如朵如影随形的火苗,一直在煎烤他的心。
此刻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那火苗日积月累,终于喷发了。
张永庆像个疯子般怪笑:“哈哈,报应啊,都是报应。”
张永山脸色比刚才接到暂停职位还要难看,作为公安副局长,他心智远超普通人,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工作算得上滴水不漏,比如这次给顾庆兰找工作,他就没亲自出面。
一些小错,最多算工作失职。
而最终能帮他度过这次难关的,只有她老婆。
张永山一声大喊:“大哥。”
他不能明说,眼里像喷了火,事情败露,那就真完了,顺带着这个家。
周家珍也意识到了这点,刚才还躲,现在反过来迫不及待配合:“公安同志,我犯罪了,快把我俩带走吧。”
她这样做,简直火上浇油。
张永庆心头涌起股快感:“怎么,怕了?周家珍,你怕什么呀,你不是常说,早晚会当局长夫人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除了傻子,都意识到了什么。
周家珍挣脱公安人员,扑过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个老不死的,你想死自己去死。”
张永庆压根不躲,一巴掌让他变的更兴奋:“对对,一起死,大家伙,你们都听着,我,张永庆,乡里邻居都说我命好,弟弟发达了不忘本,隔山差五往家里送东西,比对亲爹都好。可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告诉你们吧,那是因为........”
周家珍宛如疯了般又抓又挠打断他:“我要杀了你。”
“把人拉开。”张永山老婆面色平静,手却在不停哆嗦,“让他说完,因为什么。”
张永庆被挠的满脸血痕,狠狠呸了一口:“还能因为什么,大宝是他俩的呗,哈哈哈,唯一的独苗是个傻子,老天有眼啊。”
气氛诡异安静。
张永山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媳妇,知道逃不过了,他转转眼珠:“行,大哥,你既然那么说了,咱就把事掰扯清楚。不错,宝儿是我的儿子,但怎么来的?明明你自己生不出偷偷给我下药,还有大嫂,是不是你主动的?”
张永庆脑子已经不清醒,痛快是痛快了,但这个家肯定散了。
张永山给周家珍使了个眼色。
周家珍还是要脸的,嫂子和小叔子有私情还生了孩子,这一辈子她都别想再抬起头来,走到那都会有人指指点点。
还有儿子,今天过后,甭管张永山什么结局,肯定不会再管,张永庆更不会管。
她发现,好像死都没法死,她死了,儿子谁来照顾?
“我才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才是被逼的。”周家珍目光呆滞,“以前,以前家里穷,给老大娶了媳妇,老二就要打光棍。张永庆,张永山,你们两个商量好的,要共用一个媳妇,我不想啊,我又哭又闹,是你俩用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