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歌顿时捏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苏向晚。原以为近水楼台,近来朝夕相对能有机会与她拉近距离。
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她便被八皇子瞧上了。不过这也难怪,言姑娘这么美,哪个男子见了不心动?可若是旁人,他还能争一争,如今是八皇子,他…有什么资格与八皇子争?
陆丞歌一个八尺大汉,此刻也不由得伤春悲秋起来。
却听苏向晚冷冷道:“哦?可我对邦下无意,邦下还是尽早死心吧。”
八皇子听完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大笑了起来。苏向晚心道,不会是刺激到了他,把人给刺激疯了吧?
陆丞歌也有些担忧,正要上前拦住八皇子,却听他笑道:“嫂嫂以前也对我三皇兄过一样的话,如今不还是在一处了?”
苏向晚叹了口气,转身大步往前走,并不理会身后跟着的两条尾巴。
八皇子追了上去,陆丞歌连忙架住了他的胳膊,避免他又唐突了美人。
“言姑娘,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邦下这话怕是对不少女子过吧。”陆丞歌嘀咕了一句。
“我…我是过,毕竟本皇子年少风流,免不得招人喜欢。可自从那日见了言姑娘之后,便觉得红颜犹如枯骨,再无人比得过姑娘你人之姿。”
“花言巧语。”
八皇子瞪着陆丞歌:“你自己不通文墨笨嘴拙舌,讨不得姑娘欢心,便来拆我的台——”
“我——”陆丞歌气结,索性松了手。
八皇子趔趄了一下,忽然瞥见苏向晚已经离远,赶忙追了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边追上一边喘着气道:“言姑娘,溺水三千,从今往后我只取你一瓢饮。”
苏向晚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又瞧了眼陆丞歌:“喝酒么?”
两人都愣住了。
忽然又一起反应过来,立刻用力点头。
苏向晚带着两人回到了东宫他的住处,寻了云朵取来些酒。三人坐在一处亭子里,吹着风喝着酒。苏向晚一条胳膊搭在阑干上,抬着一条腿大马金刀地坐着。他看似在喝酒,实则端着酒杯趁两人不注意,酒杯一歪,全都倒光了。
这姑娘可真是豪迈,陆丞歌越看越喜欢。他此前一直觉得太子妃柔柔弱弱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这要是娶回家也太麻烦了,哄都哄不过来。还是言姑娘好,言姑娘长得漂亮,身段软,为人也很豪爽。
最重要的是,她性情直率,对于这些烂桃花拒绝的也是毫不留情。这也能看出来她不贪慕虚荣,品行自不必。
他刚要张嘴,八皇子便巴巴地凑上去,趴在阑干上瞧着她,乌溜溜的眼睛圆睁着:“美人如月,乍见掩暮云,更增妍绝。”
苏向晚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对着他叽叽歪歪念诗,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丞歌也想念诗,憋了半只了一句:“言姑娘,你的脸真像上的月亮。”
苏向晚忍俊不禁,这哥们儿倒是爽快:“我脸这么圆么?”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好看。”陆丞歌又补了一句,“特别好看。”
苏向晚叹了口气:“可惜啊,人好看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谁欺负了你?我去找他!”八皇子晃晃悠悠起身道。
“倒不是我,而是太子妃。原以为她过得不错,入了宫亲眼所见才知晓,这宫中简直吃人不吐骨头。妹——”他顿了一下,“没想到即便是太子宠爱都不够,明枪暗箭还是防不胜防。”
八皇子嗤笑了一声:“我看她挺厉害的,那光妃是何等人。这几年在我母后面前都耀武扬威,太子妃兵不血刃,就给我母后递了把刀子,自己还全身而退,足见她心机深沉。”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太子妃一向心地善良,人又单纯。若不是因为太子,她这一辈子,我——我表哥们都会护着她。如今可好,眼睁睁看着她遭人陷害,却什么也帮不了。”
陆丞歌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太子殿下护着呢。太子妃不会有事。”
“可我还是担心。倘若…宫中有人照应着,便好了……”
陆丞歌这次反应快了一拍:“我——我一定保护太子妃的安全!”
八皇子也赶忙道:“那既然是我嫂嫂,又是三哥心尖儿上的人,我也义不容辞。”
苏向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捧起酒杯:“敬二位哥哥。”
一声哥哥叫得两人骨头都酥了,一杯一杯下肚,灌得两人晕头转向,不知地为何物。
第二清晨,承德殿内。苏亦行睡得恍惚,一睁眼,才发现已经大亮。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顿时有些懊恼。
原本昨晚是中秋之夜,她和太子殿下情到浓时。原想着回来要主动一些,没想到太子的怀抱太舒服,竟然一觉睡了过去。
她才醒来没多久,太子便一脸幽怨地走了进来。他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家伙,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又亲又抱,折腾了半,抱回宫的时候,人已经呼呼大睡了。
苏亦行有些心虚,太子掀开被子捉住了她的脚踝:“脚伤如何?还疼么?”
她这才回过神来,脚腕处隐隐作痛。苏亦行自己捏了捏:“还好,只是脱臼。”
“只是脱臼?”太子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以后不许再去危险的地方,冒失!”
苏亦行捂着额头声嘀咕,太子瞧了一下她的脚腕,肿起来了。他起身命人准备了些伤药,正要替她包裹上,司南匆匆进来道:“殿下,钟妃求见太子妃。”
苏亦行正要起身,太子按下她:“你歇着,我去瞧瞧。”
苏亦行赶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殿下可要平心静气的,别凶她。”
太子无奈道:“好。”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腹诽,这还是后宫么?怎么他的妻妾跟父皇后宫那些嫔妃没有半点相似。那群女人成日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父皇烦不胜烦,索性都打发给了皇后。
他这儿倒好,一个个姐妹情深,好像他是个多余的。
苏亦行自己摸索着想要正骨,云朵在一旁递伤药。过了一会儿,苏亦行听到了哭声。她连忙对云朵道:“扶我出去。”
她一瘸一拐走出去,只见太子端坐着,两只手扶着膝盖,皱着眉头一脸凶狠。郡主跪在太子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亦行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听到苏亦行的声音,太子虎躯一震,抬起头赶忙解释:“我并未凶她,她自己一进来便哭!”
司南在一旁憋着笑,太子这便是民间的惧内吧。方才还有太子的气度,苏亦行一出来,忙不迭就开始解释了。
第65章 桃花债
苏亦行自然知道不是太子凶她, 若真是被太子吓得,郡主这会儿哪敢这么放肆地哭。
她一瘸一拐要走过去,太子已经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苏亦行落座, 郡主哭得伤心, 没注意到她的脚受伤了。她拉着她起身,温声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下有些不满。她往日里对他也不见得这么温柔体贴。
正想着,又见苏亦行使了个眼色。太子气结, 他后宫的妻妾要话,他还不能在一旁听了?!
可郡主哭得人心烦, 太子还要处理老五的事情, 也只好负手离去。
苏亦行屏退众人,只留着云朵伺候着。
郡主抹着眼泪,抽抽搭搭道:“行儿, 救救祁太医吧!”
“他怎么了?”
“昨晚…昨晚我独自一人去赏月, 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太医院。原本只是想路过便走,却瞧见他在里面当值。于是我…我就进去和他了两句话……”
“只是了两句话?”
郡主哭着道:“上次听了尚妃姐姐的话, 我哪里敢做出什么越矩之事。就只是想着,哪怕只是一会儿, 一起坐着看一会儿月亮也好。可是…可是忽然姑母来了,她故意刁难祁太医, 要给他赐婚。他也真傻, 明明推托了和我的干系便好, 偏偏忤逆了姑母。所以…所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娘娘这是瞧出了端倪,故意要赐婚。倘若祁年答应了,那么他和郡主之间只怕也就此结束。但他若是抵死不从,皇后正好也有借口治他的罪。
郡主落在皇后手里,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苏亦行思忖了片刻,轻声问:“为了救祁年,她要你做什么?”
郡主静默了片刻,哽咽道:“她要我来从你手中骗走账本,换他的生路。”
苏亦行顿了顿,抬头对云朵道:“去将账本取来。”
云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见苏亦行坚持,也只好去取了过来。苏亦行将账本交给了她:“先把人救出来,再从长计议。最好让祁太医尽快离宫,暂且躲起来。”
郡主用力点零头,擦干了眼泪道:“行儿,此次是我欠你的,他日若是有机会,我…我一定万死不辞!”
“你呀,先护好自己。若真想与皇后娘娘撇清关系,就不能有把柄落在她手郑”
郡主抿了抿唇,眼眶通红。她忽然起身退后了一步,用力拜了拜,这才转身离去。
人一走,云朵便道:“娘娘,你怎么这般心软?那账本可是洗清你身上冤屈的要物,怎么能轻易送给她去救人?”
苏亦行笑道:“我还有一本。”
“还…还有一本?”
“是啊,自大哥便教我,凡事都要做好周全的准备。这账本若是只有一本多不安全,所以我一开始就做了两本。即便皇后要拿去烧掉,我这儿也还能再拿出一本来。倘若那一本丢了也没关系。”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都记在这里了。”
云朵这才舒了口气,面上又露出了笑容。用完了早膳,不一会儿一名宫人匆匆跑了进来,冒冒失失地差点撞到了司南。
司南斥道:“哪个宫来的冒失鬼,这般没规没矩?”
“奴婢是…是沁西殿的若儿,伺候言姑娘的。言姑娘那里…出事了!”
苏亦行扶额,三哥一向行事稳重,怎么会出事?她只好拖着脱臼的腿走到宫门口,太子安排了轿撵,若是她要出行直接坐着便可。
一路来到了沁西殿,苏亦行一眼便瞧见了将头抵在门框上的陆丞歌。她好奇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陆丞歌抱拳躬身行礼,却一言不发,满脸都是悲痛。
苏亦行心中一咯噔,赶忙进去查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脸懊悔的三哥。再往里一瞧,就看到八皇子整理着衣衫一脸神清气爽走了出来。
她有些困惑,这也不像是三哥身份被拆穿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正困惑着,八皇子施施然走到她面前,拱手道:“见过嫂嫂。”
苏亦行略略抬了抬手:“你…为何一大早便在我表妹的屋中?”苏向晚见妹妹腿脚不便,扶着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八皇子故作懊悔,但苏亦行感觉他随时都能笑出声来,“昨晚中秋月圆,酒美,月美,人更美。我与言姑娘把酒言欢,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心喝多了。”
“东宫虽不比西宫规矩森严,到底也是太子殿下的后宫,你怎可随意和女子喝酒?!”苏亦行嗔怪道。
“也怪我,昨晚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今早醒来,才发现和言姑娘有了肌肤之亲——”
苏亦行震惊地瞧着苏向晚,他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只是和衣共枕而眠罢了!”
“虽是如此,但到底是毁了姑娘清誉。我一定负责到底!嫂嫂放心,我自会去向父皇母后求旨赐婚。一定将言姑娘明媒正娶回家!三书六礼一样不会少!”
苏亦行皱起了脸,无比惆怅地瞧着三哥。苏向晚干笑道:“不必了,这件事邦下只当没有发生。”
“那怎么可以!我不是那等始乱终弃的男子!”
苏亦行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八皇子怎么忽然对她三哥死缠烂打起来了?
苏向晚也是无奈,昨晚他也喝了几杯。他酒量一般,几杯酒之后有点上头,便和他们二人敞开了聊。都是男人,自然聊得来。
没想到八皇子将他引为知己,喜欢又加深了几分。
清官难断家务事,苏亦行眼下能做的也就是稳住老八。
“邦下切不可莽撞行事,我这表妹…她其实…已经婚配了!”
八皇子顿时像一只斗鸡一般竖起了全身的羽毛:“谁?!和谁?!”
此时此刻,恰巧苏衍闻讯赶来,苏亦行手一指:“和他——”
八皇子转头瞧见了苏衍,陆丞歌也刚巧进来,惊愕地看着苏衍。
苏衍一脸茫然:“我和谁?”
苏亦行叹了口气:“你们或许有所不知,这一位其实不是东宫的侍卫,而是我的兄长苏衍。他与晚晚表妹是青梅竹马,两无猜,我们两家早早就定了婚事,亲上加亲。”
苏衍一听,顿时来劲了。向八皇子施礼后,便径直走向老三,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晚晚,这几日辛苦你了。今日我便是来带你回家的,别让姨母等急了。”
苏向晚一脸嫌弃,全身心都在抗拒。
陆丞歌心中悲凉,没想到美人已经婚配了,居然还是这个始乱终弃的人渣。一面勾搭着夏将军的孙女,一面还哄骗言姑娘。
看她这抗拒的神情,一定是心中不甘愿的。
八皇子也不甘心:“原来是太子妃的兄长。你来的正好,今日我与言姑娘大错已经铸成,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倘若你心中有芥蒂,不如与她解除了婚约?”
苏衍震惊地看着老三,苏向晚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苏衍脑子转得也快,如果真如八皇子所,那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