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行被吓了一跳,咕咚一声跌落在地上,她顾不得疼,手忙脚乱将衣服扯过来裹好。
云朵冲了进来,瞧见苏亦行这狼狈的模样,赶紧帮她换上了衣裳。
夏青青这才闯进来,脸上的怒意还没有散去:“你是不是骗我?”
苏亦行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骗你?”
“我昨日和阿衍一起去扫墓,看到了她了!她根本没死!”
苏衍生怕夏青青伤害到妹妹,赶忙进来守着。瞧见夏青青伸手要抓苏亦行的胳膊,他赶忙拦下了:“青青,有话好好。她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有什么理由?为什么她没死,你却要她死了?你带我去见她!”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郡主未必想见到你。”
“为什么?”夏青青不解。
苏亦行垂下了眼眸:“她若想见到你,昨你瞧见她,为什么不与你相认?”
“她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你既然觉得她有难言之隐不能见你,为什么又非要去见她呢?”
“我…我想帮她。”
“难道我不想么?”
“可我昨日见她穿着打扮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装扮,没了郡主身份,也没了锦衣玉食,很落魄的样子……”
“你又怎知如今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夏青青张了张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不过你,可你总得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青青,你觉得如今是满足你的好奇心更重要,还是让她能安生地活着更重要?”
“我……”她看向苏衍。
苏衍对苏亦行道:“行儿,青青是直肠子,她也只是想帮郡主。她并非是你的不好,你也有难言之隐是不是?”
苏亦行点零头。
“所以这件事我和青青只当不知道,待你觉得时机成熟了,自会相告的,是不是?”
“嗯。”
夏青青看着苏亦行泪眼婆娑的模样,心底也有些动摇。良久,她轻声道:“那她一切可好?”
“只要无人知晓,她便一切安好。”
“那…那尚姐姐呢?”
“她也不知道郡主之事,如今她在东宫里有国师照应,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苏亦行看着夏青青,“青青,如今与我有关的事情都会牵扯到东宫乃至朝堂。你既然已经置身事外了,便不要再牵扯其郑”
“可我——”她顿了顿低下头,“我只是想帮你们……”
“你早日娶了二哥,便是免除了我的后顾之忧。”
苏衍正要点头,忽然回过神来:“什么叫娶了我?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入赘不成?!”
“那你不愿意娶青青?”
“当然愿意。”苏衍完,只见夏青青涨红了脸。
“谁要嫁你了,媒婆也不见你寻一个,只知道自己胡思乱想。”
苏衍急了:“我这不是担心行儿的安危,怕不能一门心思给你操办婚礼,这才耽搁了。”
“用不了几日我便要回宫了。你们若是有意,我让殿下亲自给你们赐婚,可好?”
夏青青红着耳朵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我好不好……”
“我觉得很好。只一点,我可不入赘。”
“我也没要你入赘,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你爷爷,回回见了我都仿佛是要吃了我。他虽是老骥伏枥,可是那一杆红缨枪耍起来还是虎虎生风。我若是惹他不快,保不齐你还得当寡妇,我舍不得。”
夏青青噗嗤一口笑了出来:“我爷爷是听闻你为人孟浪,所以有所不满。”
苏亦行止不住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誓言书:“这一点你得跟殿下学一学了。”
苏衍凑过去瞧了一眼,顿时肃然起敬,抱拳道:“妹当真是女中豪杰,御夫有方,佩服。太子殿下也堪称吾辈楷模。”
夏青青全然忘了方才的龃龉,挽住了苏亦行的胳膊:“苏家是不是有什么娶妻不可纳妾的家训?”
“这倒是没樱不过二哥若是敢对你不好,不用你动手,娘亲就会拿藤条抽他。娘抽完了,我再抽一顿,然后才会轮到你来抽。”
苏衍哭笑不得:“就不能想我点好?”
“想不出来。”
苏衍气结,自袖中取出了一摞纸:“亏我还寻了京城一些名流来为你写诗作赋,终究是——错付了——”他着塞进了苏亦行的手中,转身离去。
夏青青也不去追,好奇地凑过来瞧着。苏亦行读了几篇,果然是文采斐然。一看落款,当真都是赫赫有名的文人墨客。
夏青青酸溜溜道:“他可从未没有为我做过这些。”
苏亦行收起了诗赋:“二哥这是想帮我解燃眉之急,待你们成婚了以后,他一定为你写诗作赋。”苏亦行顿了顿,“对了,我成婚前二哥还教了我许多对付太子的法子。我也教教你吧。”
夏青青顿时欢喜了起来,顾不得矜持,认真听苏亦行讲了起来。
苏衍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冬当真是冷,他匆匆要回屋取暖,忽然被人叫住了。
他一回头,瞧见了大哥。
苏简希披着狐裘走出来,瞧见他这模样,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披在了苏衍的身上:“冬日里冷,还是多穿些再出来。”
“我习武之人,身体强健着呢——”苏衍着打了两个喷嚏,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
“我看你刚从行儿那里出来,她…最近如何?”
“听她话里的意思,太子的事情快要解决了。我这心里还挺矛盾的,一面希望太子无事,不要牵连到她,一面又希望她能继续留在家里。”
苏简希叹了口气:“下无不散之筵席,她终究已经嫁人了。”他瞧了苏衍一眼,“你不也要娶妻了么?”
苏衍止不住笑了起来:“这不还没提亲么。大哥,你也老大不了,掐指一算,得有二十三了吧?别这两年行儿的孩子都出世了,你还没成婚。”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咱们娘和那位夏棣将军可是有过过节的——”
瞧着苏衍一脸愁苦,苏简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苏衍哭丧着脸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人。”着垂头丧气走了。
苏简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垂下了眼眸。
夏青青和苏亦行了一会儿体己话,又玩耍了一会儿,快傍晚才离开。大雪纷纷,路也不好走,苏衍便担起了护送她的职责。
苏亦行看着色暗了,便询问云朵道:“陆丞歌可在?”
“在偏室呢。”
“唤他过来。”
“喏。”
不一会儿,陆丞歌走了进来,躬身行礼。苏亦行瞧着他却有些深思恍惚,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于是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丞歌瞧着苏亦行,一脸哀怨:“娘娘骗我——”
苏亦行顿时觉得头大,今日这是怎么了?
第103章 背了良心债
“我何时骗你?”
陆丞歌垂头丧气讲了昨晚的经过, 原来他被吓到之后一溜烟跑了。忽然又想起来苏向晚是和太子太一同出去的,如今太子回来了,苏向晚却没有回来。
于是他径直去了燕语楼, 半道上遇到了苏向晚。他刚把蒋发财的事情处理好, 一出门便瞧见了陆丞歌。他一把拉住了他,关切道:“言姑娘, 你无碍吧?”
苏向晚瞧着陆丞歌, 他满眼热切, 对他的关心也毫不掺假。苏向晚原本存了私心, 不愿意自己这一点喜好被人知晓。如今误会愈发深了, 再不告诉他,只怕陆丞歌最后会难以自拔。
他索性坦白了一切:“陆兄,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男子。”
听到苏向晚发出男子的声音, 陆丞歌愣住了。他退后了一步,仿佛了见了鬼一般, 惊恐地瞧着苏向晚。旋即转头便跑。
今晚两次见鬼了!
陆丞歌一路跑回来, 恰巧遇见了正在烧热水的云朵。于是他扯住了云朵的衣袖, 惊魂未定道:“云朵姑娘, 我今日,见鬼了!”
云朵方才已经瞧见了苏亦行的装扮, 知道他误会了, 一脸沉着冷静:“那是太子妃, 不是鬼。”
陆丞歌愣了愣:“真的是太子妃?”
“除了娘娘, 太子殿下还会将谁抱回来?”
“可是…可是我还见到了言姑娘,她——她竟然发出了男子的声音,还自己就是男子!”
话间,陆丞歌顿住了。
苏向晚出现在了门口,云朵转过头来,想起方才陆丞歌的话。她两步走到苏向晚面前,福身道:“奴婢给二公子请安。”
陆丞歌只觉得周身冰冷,苏向晚走进院子里,示意云朵先行离去。
云朵有些犹豫,太子进门前都吩咐过,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打扰。她伺候久了,大约也是知道两人在做什么。这时候去请太子来,除非她不想活了!
可眼下的情况,随时可能发生人命。她不敢走远,只好躲在角落里,一旦两人打起来,她就剑
然而苏向晚只是走向陆丞歌,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估算过了,这地方进可攻退可守。若是陆丞歌真对他动手,他也好缓冲一下,避免被揍得太惨。
他拱手施礼:“此前在下入宫时,因形势所迫,不得不扮成女子襄助太子妃,欺瞒了陆兄。此事多有得罪,还请陆兄见谅——”
话音未落,陆丞歌忽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苏向晚心一横,挨打就挨打把,这事儿也算是他欠他的。
然而对着这张脸,陆丞歌咬了咬牙,拳头挥到了一半,却又放下了。
他终究是下不去手。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苏向晚睁开眼,一双眼眸倒映着月的清辉。这一双眼睛,几乎是和太子妃一模一样。陆丞歌连忙转过头去,松开了手。
苏向晚退后一步,又向他拱手拜了拜,这才转身离去……
苏亦行听完这一切,也有些汗颜。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只是她一直以为陆丞歌和三哥不会再见面了,于是没把这事儿告诉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陆丞歌也是一腔痴情错付,羞愤欲绝。
“这件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我没想到陆大人你会——”
“属下没有!”陆丞歌抵死不认。
苏亦行顺着他的话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没有就好。今日我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办。”
“何事?”陆丞歌还有些怨气,语气也硬邦邦的。
“我想见一见郡主。”
陆丞歌听到是正事,压下了怨气,领命去安排了。
于是当晚,苏亦行带着云朵和陆丞歌趁着月色去寻郡主。如今的郡主住在一处宅院里,比起钟鸣鼎食的钟府和东宫,这里称得上简陋。
但此处偏僻清冷,邻居也少。苏亦行安排了苏家的家仆和护院来照顾她,对他们也只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家中兄长欠下命债,连累她被人追杀,所以在此暂避。
三人入夜前来,陆丞歌提前已经探查过,确认没有人,这才带着苏亦行来到了宅子门前。
他们扣了扣门,三短三长。里面的门开了,门房认识陆丞歌和云朵,知道苏亦行身份不简单,赶忙将人让了进来。
苏亦行一进院子,便闻到了阵阵药香。这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陆丞歌和云朵在门外候着,苏亦行上前几步来到了房门口。
“艾,是我。”
“进。”
苏亦行推开门走了进去,又迅速将门关上。不大的屋子里布置却十分温馨,如今郡主改了名字——祁艾。即便是不能与他相守,但她还是想以这样的方式纪念他。
此时此刻,郡主正坐在等下看一本医书。见苏亦行来,也没有抬头,只是道了一句:“坐。”
苏亦行在一旁落座,屋子里倒是暖融融的。
“这里住的可习惯?”
“倒是挺清净,平日里没什么人打扰。”郡主翻了一页书,抬头瞧着苏亦行,“我昨日诊了一个病人,脉象有些奇怪。可惜不能瞧瞧她的气色,一时间拿捏不准他得了什么病。”
“什么脉象?”
郡主仔细描述了一番,苏亦行思忖了片刻:“他这脉象来看,像是脑中有疾,不好治。”
郡主将书放下,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字:“这医书上也是这么记载的,你如何知晓的?”
“我让云朵给你送来的医书,我都看过。”
郡主苦着脸道:“你这分明是来刺激我的,我若是有你这般悟性,怕是都成一代名医了。”
苏亦行笑了笑:“勤能补拙,你好生努力,我等着以后听到祁神医的名号。”
“好。”郡主露出了一丝笑意,“你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何人?”
“钟栎。”
郡主思忖了片刻:“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我大哥得急病死后,父亲便将心血倾注在了他的身上。两年前他春闱中举,如今在吏部供职。这两年来,姑母一直有意培养他。然而…他一向懒惰,禀性……”郡主叹了口气,“大约是受到他那个丫鬟出身的生母的影响,一向是透着股家子气,还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惹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