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逾征:“………”
这种基本没人的上座率,用脚想也知道是个史诗级烂片。余诺看了半个小时,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吃在嘴里的爆米花都没了味道。
她偷偷转头,看了一眼陈逾征。
他早就歪着头,睡着了。
忽亮忽暗的光线在他脸上划过,划过睫毛,高挺的鼻梁,偏薄的嘴唇,喉结,锁骨……
大荧幕里,功夫熊猫说着不知所云的台词。余诺不敢弄出动静,就这么悄悄看着他,隔着一点距离,用手指偷偷描摹他的轮廓。
直到电影散场,灯光全部亮起,打扫卫生的保洁进来,吆喝了两声,陈逾征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皱了一下眉,睁开眼睛,往旁边瞥了瞥。
余诺腿上放着包,乖乖坐着,“你醒了?”
陈逾征抬手,摸了摸鼻梁,“我睡了多久?”
余诺有些无奈:“你睡了一整场电影。”
“电影好看么?”
余诺摇摇头:“不好看。”
其实她也没看。
…
…
电影放完,已经接近十一点,陈逾征开车送她回家。
余诺看着窗外的夜景,忍不住有点点挫败。
今天她选的私房菜,他好像不太喜欢吃,后来刻意选没人看的电影,他全程都在睡觉……
余诺发了一会呆,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在,她转过头:“陈逾征,我骗了你一件事。”
他扶着方向盘,也看过来:“什么?”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余诺低下头,玩着包包的带子,“十二点一过,我就不是22岁了。”
陈逾征反应两秒,理解了她的意思:“你还挺会抓机会。”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余诺看了看他的侧脸,本来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今天没能让陈逾征高兴,所以拿不准他的意思,连开口问他的勇气都没了……
*
车停在小区门口,两人一路无话,陈逾征把她送到楼下。
“你家住几楼?”
“五楼。”
陈逾征大概辨认了一下位置,“指我看看。”
夜色里,其实景物都不太明晰,但余诺还是耐心地说:“就是那个阳台有盆栽的地方,看到了吗?”
陈逾征看清了,“噢,知道了。”
余诺心底装着事,踌躇了一会,试探地说:“那我…走了?”
陈逾征好像也没再说什么的意思,点头,“走吧。”
她原地站了一会,嘱咐他:“那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开车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陈逾征敷衍地嗯了几声。
余诺三步两回头。明明只和他待了半天,此刻分别的不舍却格外强烈。她都走进了楼道,等电梯的时候,一回头,发现陈逾征还在原地目送她。
余诺头脑一热,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转过身,推开楼道的门,又跑过去。
陈逾征明显有些诧异,挑了挑眉:“你还有事?”
余诺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问他:“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陈逾征:“………”
他似笑非笑瞅着她:“你家里有人吗?”
“嗯?”
余诺默了一会,回答,“没有……”
“那…”陈逾征拖腔带调,“你确定要我现在上去?”
深夜这个点,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确实会让人想歪。余诺意识到邀请陈逾征去家里的行为不太妥,她说,“……那算了吧,你早点回去。”
幸好这里路灯坏了,一片漆黑黑,陈逾征也没能察觉余诺脸红了。
这次,她连道别的时候都不敢看他,急匆匆地折返。
…
…
回到家,余诺拆掉头发,第一件事就是摘掉隐形眼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坐在沙发上,翻找出眼药水滴了几滴。
去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余诺靠在流里台边缘,又走了神。
微信响了一下,付以冬发消息过来:「怎么样?你和陈逾征在一起了吗?」
余诺没精打采,拿起冰水,赤脚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没有…」
付以冬:「你们还在外面?」
余诺:「我已经回来了」
付以冬:「啊?」
余诺:「约会好像失败了……」
付以冬的电话过来,急吼吼道:“你表白失败了?不可能啊!!!”
余诺情绪不高,一会之后才说:“我没表白…当面我,有点开不了口。”
付以冬松了口气,“那也不算失败呀,谈恋爱这个事,细水流长,慢慢来,不要急。”
余诺很慢地说:“他跟我待在一起,应该觉得挺无聊的。”
付以冬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你别这样,你这么好,我要不是个女的,我一定要追你。再说了,你昨天跟他说的这么明显了,他都没拒绝你。可能是想跟你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付以冬在电话里安慰了她一会。余诺挂电话之后,发现陈逾征前几分钟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Conquer:「拍个月亮我看看」
余诺:「现在吗?」
Conquer:「现在」
余诺一头雾水,觉得他这个要求有些莫名,不过还是回他:「好的,你等一下」
她从沙发站起来,拉开客厅阳台的玻璃门。
小区隐没在浓稠的夜色之中,她有点近视,再远的地方,全都幻化成几团黑影。
眯着眼,勉强辨认了一下月亮的位置,余诺举起手机,打开闪光灯,拍了两张,给陈逾征发过去。
阳台的栏杆很高,余诺两只胳膊抬起来,刚好能趴在上面。徐徐的微风吹来,她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舒适地叹了口气。
几分钟之后,握在掌心的手机一震,余诺微微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微信还停留在和陈逾征的聊天界面上,他也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她以为他也给自己拍了一张月亮,点开来看。
仰视的角度,高耸的楼栋,几户人家灯光亮着,有两处有很明显的白色,黑夜里同样一弯相似的月亮。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像自己小区楼下?
余诺屏住呼吸,把这张图片放大了一点。图片上除了月亮之外,剩下一个白色的地方――
是她刚刚举起手机照月亮时,打开的闪光灯。
余诺心一麻,立马问:
「你还没走?」
Conquer:「没走」
余诺:「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来」
余诺:「几分钟」
余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动地提了这个要求。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去,下去要跟他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要陈逾征走。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见到他。
很想很想。
明明分开才半个小时,余诺却感觉这种渴望要把自己淹没了。
她连鞋都忘记换,抓着手机就往门外跑。
这栋楼一共31层,只有两个电梯。余诺着急地按着键,旁边显示的数字还是缓慢地跳动着。
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漫长。
这里信号不好,余诺的消息也发不出去。
她有些着急,又连着按了几下电梯键,等不下去了,推开旁边消防通道的门,从楼梯一路跑下去。
整个楼道里空无一人,感应灯应声亮起,安安静静,让余诺急促的脚步和呼吸都显得格外明显。
一口气跑完五楼,心脏都快蹦了出来。
推开楼道的门,余诺眼前一团模糊,站在原地,张望半天。
终于看到了他。
陈逾征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她过去。
刚刚跑了半天,停在陈逾征面前的时候,余诺的脸还有点充血。额头上的汗唰唰地滑下来,淌进脖子里。
陈逾征的手机屏幕亮着淡淡的光,视线将她从下往上,扫了一遍。
安静几秒。
耳边只有蝉鸣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叫。
余诺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揪着一颗心,把气喘匀了,慢慢地说,“你……怎么还没走。”
陈逾怔不出声。
余诺拘谨地在他身边坐下。
隔得近,她看见他的手机开着计时器,正在倒数。
余诺有点疑惑:“这是什么?”
“你的生日。”
“嗯?”
“还有一分钟,十二点就过去了。”陈逾征笑,“刚刚忘记说了,生日快乐啊姐姐。”
余诺微顿,“谢谢。”
两人说了几句话,计时器的数字从刚好减到0,时间过了十二点。
陈逾征关掉手机,侧头看她,“你现在比我大四岁了。”
听到这句话,余诺僵了一下。
她没忘记之前说的,他想找个大他三岁的女朋友……
今天一天下来,看电影,吃完饭,直到陈逾征主动送她回家,都没主动提昨天的事情,她也没勇气再去问他。
以为等不到他的答案了。
但现在……是拒绝的意思么?
良久,余诺情绪又低落下来,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见她沉默,黑暗中,陈逾征笑出来:“忘记给你礼物了,怎么办?”
余诺喃喃:“没事的。”
陈逾征认真地问她:“我把我送给你,要不要?”
余诺彻底愣住,一时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逗她。她想说话,喉咙却像哽住了。
他又问了一遍:“要不要我?”
一番大起大落之后,余诺感觉自己眼前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要吗?”
陈逾征笑了:“哭什么?”
余诺反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哭了,她觉得有点丢人,转过去一点,擦掉断线一样的眼泪。
然而手腕却被人拉住,扯了一下。
余诺坐的不稳,半跌在他身上,陈逾征倾身,凑了过来。
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鼻尖被淡淡的柠檬味萦绕。余诺在他怀里僵住,像一块木头的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姐姐…我喜欢你。”
他喉结稍微滑动一下,表情带着点调笑的意味,声音却字字清晰:“不管你大我几岁,三岁,还是四岁,我都喜欢你,知道吗?”
第41章 (或者,姐姐想把我欺负哭,…)
陈逾征把话说开了。
他温柔的低语响在耳边, 带着气音和笑。
余诺上半身歪悬着,肩膀贴上他的胸膛。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很别扭的姿势,他只是扯了一下她, 没有搂抱或固定住, 而她战战兢兢, 也不敢跟陈逾征太亲近,又舍不得离开这个距离,手臂虚软没有力气, 只堪堪撑在他的腿旁边保持着平衡。
陈逾征微微拱着背, 跟她咬耳朵, 呼吸沉重:“姐姐, 你倒是给个回应啊?”
心脏像被泡在软软的云层棉花糖里, 又像在起了风的海浪上,沉沉浮浮,要往下陷, 又往上飘。余诺急着想答应他, 偏偏眼泪掉的她都管不了。
她睫毛湿漉漉的,点点头,回答的也结结巴巴:“我…好。”
可陈逾征还不肯放过她:“好什么?”
余诺眼泪还在掉, 带着浓重的鼻音,“陈逾征, 我也喜欢你。”
顿了一顿, 他不用克制了,随意抬起手, 手指蜷缩, 屈起的指节暧昧地贴上她的眼角,有一下没一下的, 慢慢拭去透明的眼泪。
“姐姐,你哭起来这么可爱,我以后忍不住想欺负你怎么办?”陈逾征眼色是暗的,声音很低,有种微弱的恶劣。
…
…
蝉鸣还在乱叫,偶尔有下夜班的人经过,好奇地投过来一瞥。连灌木丛咸涩的气味都变得甜丝丝起来,混合着独属于夏天夜晚的干爽空气,两人无声在椅子上坐了一小会儿。
盯着脚下的灯影出神,余诺低声问:“这么晚了?你要回去了吗?”
陈逾征两条腿耷拉着,“不回了吧。”
“嗯?”
“我就一个人在这坐一晚上也挺好。”陈逾征慢悠悠说完,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忍心的话。”
她心甘情愿被道德绑架,眨了下眼:“那我陪你…”
其实余诺也不想走,怕上去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刚刚出的热汗还黏在衣服上,余诺低头啪地一下,拍死一只腿上的蚊子。
这才想起陈逾征,她用余光扫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这里就那么一点亮,她忍不住坐过去一点,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发现他胳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红包,她担忧地抬眼:“你怎么这么招蚊子?痒不痒?”
“还好。”
“被咬了怎么都不说?”
陈逾征歪着身子:“这不是挺破坏气氛的。”
余诺站起来:“你等一下,我去楼上拿一点花露水下来。”
说完这句话,她动作一顿。
陈逾征:“怎么了?”
余诺放下手机,摸了摸衣服口袋,半天才说:“我…我好像没带钥匙。”
陈逾征眼光一转,往下看。
余诺也跟着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着居家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