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森越到的时候，苏意舟正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小镜子，额角碰了一下，倒是没磕出血，就是青紫了。她肩膀上还赖着宋简一，满脸通红，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是家属吗？”女警察问了一句，苏意舟抬头看去。
言森越站在门口，一身黑色的风衣，冷硬的面容迎着光，莫名地多了几分萧肃之气。
他的视线先是扫过苏意舟和宋简一，样貌模糊，只能看的见坐着的女人额角被撞得红肿。他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继而回答女警察的问题，“嗯。”
“那过来签个字吧。”女警察道，“都是成年人了，还玩打架这种小孩子的事。还好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两边也都愿意和解。以后啊，可千万别那么冲动了，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报警。你说你们两个姑娘，非得和人家大男人打什么？”
大概都是女生的缘故，女警察的语气也没有那么重，还看了一眼苏意舟，“这还磕着了，要是以后破相了，多可惜。还有酒吧这种地方，也少去。你们两个女生，长得又好看。那酒吧那么乱，你们去，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
“我们下次不会了。”苏意舟老实地认错。
下次，她喊人来打！整不死那个死渣男她就不姓苏！
言森越微顿，又朝苏意舟那边看了一眼。脸倒是完好，除了额角的伤。手上也并无大碍，衣服都整整齐齐地穿着。
苏意舟这会倒是乖得很，女警察说一句，她就点个头。本来模样就长得好看，这会还伤着了，女警察都不舍得骂她了，“行了行了，既然家属都来了，那就领回去吧。以后可千万记得，别再打架了，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非得动手。”
要是口头能解决，他们也不会打起来了。
女警察教育完了，又嘱咐了几句，转而看向言森越，“你是她哥吧，以后……”
“她是我太太。”言森越薄唇轻抿，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女警察。
女警察怔了怔，又看了一眼言森越。这人一进来就板着一张脸，看上去怪吓人的。“既然是老公，别板着一张脸。人家姑娘刚刚受了惊吓，回家好好安慰。”
“嗯。”
苏意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宋简一，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宋简一也挂了彩，只不过比苏意舟好一点，也就是头发乱了一些，原本完美的妆容彻底的晕开。乍一看过去，像是个女鬼一样，怪可怕的。
“我打！”宋简一醉成这样了，还不忘出拳。
“打个屁，人都走了。”苏意舟戳了戳宋简一的腰，没好气地骂道，“收敛住，回家睡一觉。”
俞铭见此，赶紧上来扶住宋简一，“言太太，我送宋小姐回去吧。您……先跟言总回去吧。”
言森越从进门开始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那眼神，也是一片淡漠。甚至看到她受伤了，也无动于衷。苏意舟知道，这男人肯定生气了。
犹豫了一会，她磨磨蹭蹭地挪到言森越旁边，“那个……”
“先回去。”言森越丢下这句话，先她一步往外头走。外头夜色已经深了，没过几秒，他的身影几乎要融入在这黑夜之中。
苏意舟怔了怔，赶紧跟了上去。
言森越大概是顾忌着她腿短，步子并没有很快。苏意舟很快跟上，牵住言森越的手，“你慢点，我膝盖撞到了，跟不上。”
言森越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眼底有隐忍着的怒火，翻涌几秒，却又被他克制地压了下去，“还有哪里伤着？”
“腰也撞到了，有点疼，不过应该没事。”苏意舟被方子衍推了一下，撞到台面上了。磕着是磕着了，但是没有伤到骨头。
言森越不再看她，“钥匙。”
后头跟过来的俞铭急急忙忙地掏出钥匙丢给言森越，“那，言总，我先带宋小姐回家了？”
跟在言森越那么多年，俞铭鲜少看到言森越如此动怒的时候。他算是很了解言森越，可此刻也猜不到他的想法。这是在担心太太，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苏意舟道：“地址在颐和小区7号，钥匙在她包里。还有今晚喝得很多，麻烦你回去给你煮一下醒酒汤。”
“好。”俞铭点头，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两人，这才上了出租车。
俞铭一走，开车的就是言森越了。苏意舟自然而言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却瞧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女人。
“莫清清？”
言森越开车门才想起还有一个莫清清的存在。苏意舟这边事发突然，他直接让俞铭开车过来，自然是顾不上莫清清的。而他坐车在后面，这莫清清肯定是要坐前面。
“你自己打车回去，车费公司报销。”言森越道，心思完全不在莫清清身上，也不想管一个女生大晚上独自回家安不安全。
“好的，言总。”莫清清听话地下了车，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苏意舟。
看什么看！不就是打了个架吗！
苏意舟气急，本来她今天就很不爽了。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为了一个渣男进了局子就不说了，言森越不安慰她还生气。结果莫清清还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她气得副驾驶都不坐了，直接往后窜。还把车窗开到了最大，外头灌进了不少的冷风。
言森越不说话，只是从车内镜看着她发泄一通。沉默片刻，启动车子。
折腾了那么久，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苏意舟一回家就往浴室里面冲，一身的酒味，还有其他不知道的什么味道。别说是言森越了，就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衣服刚刚脱光，洗澡水打下来，热乎乎的，冲散了先前的不愉快。
苏意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刚想要卸妆，浴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急急忙忙挡住自己的胸，“你干嘛？”
“检查。”
言森越的视线放肆地扫过苏意舟的全身，膝盖和左腰部已经开始有淤青了。额头那块也是，擦破了皮，看着怪让人心疼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伤口。
面前的苏意舟全身赤.裸，羞得脸都红了。他绅士地收回目光，很快地背过身去，“我在外面等你。”
“神经病。”苏意舟没好气地吐槽一句。被言森越这么一整，原本放松的心情，又紧张了。
这男人临走之前还让自己别惹事，一回来就去局子里接她。这会，是不是恨不得弄死她？想到这里，苏意舟又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心里有些发怵。
擦干身子，苏意舟随意地披了件睡衣往外走。
言森越也已经洗好澡了，正打着电话。看见她出来，对着那头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过来，躺好。”
苏意舟：“？言森越你要不要那么禽.兽，我还……”
“给你涂药。”言森越扫了一眼苏意舟，“我还不至于对一个伤员禽.兽。”
苏意舟撇了撇嘴，乖乖地躺上去。慢吞吞地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受伤的地方。接近着，言森越便坐在她身边，眉眼低垂。
涂上了药，指法缓重有力地按着。动作温柔无比，被他触碰到的肌肤，都在微微的颤抖。滚烫而火热，让苏意舟有些受不住。她忍不住朝言森越看去，撞上的却是他眼底的冷然。
“苏意舟，我出国之前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9. 委屈 你干嘛还凶我？
腰间上还搭着言森越的手，按得轻柔。像是怕她疼了一样，力道都拿捏得很好。手掌配着药，慢慢地帮她揉开。
与之不符的，是这个男人的神色。深褐色的眸子里只有漠然，下颚紧绷着。明明这张脸是苏意舟最喜欢的，此刻却让她不由得心生几分害怕。
闷闷不乐地捞起一旁的娃娃，苏意舟慢慢地回答他，“你让我别惹事。”
可是今天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控制的。而且宋简一还受了委屈，她要是坐视不管的话，那她就不是苏意舟了。
“苏意舟，今天是我刚好回来。如果我不在，你难道打算闹到苏家，让你父母把你领回来吗？”
言森越连轴转了好几天，又连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到这边已经是疲惫不堪，却还得第一时间去处理苏意舟的事情。
他对苏意舟的要求从来都不高，可以无所事事，可以毫无作为，甚至任性刁蛮都可以。但是，他希望苏意舟能够安分守己，不给他惹麻烦，不让他过多的分心。
“我都这样了，你干嘛还凶我？”苏意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可以和方子衍打架都面不改色，可以撞到了腰都不喊疼，可以护着宋简一去局子。可是回到家后，还得被言森越训斥。被她编织得很好的情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一样，一股脑的想要全部涌出去。
轻轻软软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委屈，言森越按揉的手指一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膝盖。”
苏意舟没动，脑袋埋在她的布娃娃里面。
言森越把她的衣服扯了下来，盖好她的小肚子，继而把她宽松的裤子往下拉。苏意舟身形偏瘦，冬天的睡衣又宽大，随随便便都能拉到大腿的位置。
膝盖比腰部要轻一点，淤青了些，却没有黑。只是苏意舟的皮肤白皙，这么一看过去，让言森越都有些心疼。
“苏意舟，我没有想责怪你什么。只是希望你以后能想清楚，自己也是个成年人了，别和小孩子一样做事不顾后果。”
“我没打算这样的，当时没忍住。”
哭腔更严重了。
言森越觉得自己还真的是养了一个小皇上，事事都得顾着。明明自己已经很累了，却还得伺候苏意舟。
“今晚发生了什么？”
苏意舟闷了闷声，压下哽咽，努力恢复平静，“我遇到方子衍了。”
方子衍，可以算得上苏意舟的一个黑历史。初二那会，她还是叛逆期。他们学校又是比较开明的，认为男女同桌，可以互相提升成绩。按照学号来分，方子衍成为了苏意舟的同桌。
方子衍长相不错，属于贵公子哥类型，痞帅痞帅的。苏意舟那会年少无知，还喜欢过方子衍一段时间。后来表白，却被方子衍公开处刑。之后的一年多，彻底的成为了死对头，一见面就掐。毕业之后，也没有任何的联系。
高中虽然在一个学校，但是隔了两层楼，再加上高中忙于学习，也没什么交集。只是，虽然没有交集，可是方子衍却是那个男人的朋友，还帮他做过不少事情。后来听说方子衍成绩太差，被送到国外，苏意舟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方子衍的消息。
其实时隔多年，当年的事情，苏意舟早就不在意了。只是今天，方子衍提到了宋简一的逆鳞。
这段历史，言森越也略有所闻。方子衍离开，还是他一手操办的。
“他打你了？”言森越把衣服给她整理好，又给她盖好被子，“额头让我看看。”
“推了我几下，磕墙上去了。”想到这个，苏意舟就气。偏偏眼眶还是红的，看上去让人心疼又觉得好笑。
洗过澡后，苏意舟就把妆给卸了。肌肤很细嫩，她常做保养，在家里也是这样。二十五岁的年纪，却一点都不显。眼眶一红，就让言森越有些没办法。
碘酒擦在伤口处，有些火辣辣的疼。苏意舟小声地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拽住被单，“破相了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对于他来说，苏意舟什么样子，都一样。
额头的刺痛很快消失，苏意舟望着近在咫尺的言森越，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感觉不到这个男人对她的任何担心，所做的事情，也像是在履行责任一样。
他是怪自己的，如果不是自己哭了的话，今晚怕是不能消停。
他还是那个言森越，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在不触碰到他底线之前，会对自己无条件包容。一旦碰了，他就会变回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休息吧。”言森越起身，把医药箱放好。洗了手，这才重新上床。
苏意舟已经背对着他，身体小小一只的。床头的台灯还亮着，照着她的发梢。
言森越觉得自己又有些头疼了，把灯关了，顺势躺下去。明明连轴转了那么久，他此刻却毫无睡意，脑海里意识清醒一片。
“言森越……”身边的苏意舟突然开口，犹豫了半晌，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言森越睁开眼，室内很黑暗。苏意舟睡觉不习惯有光亮，他连一丝轮廓都看不到。被子中间空了一条缝，冷风灌了进来，苏意舟冻得往后靠了一些，背部就抵在了言森越的手臂上面。
言森越朝她看去，身边飘过来一些若有若无的香味。他侧身，环住苏意舟的腰身，鼻间抵在她的脖子上，“睡吧。”
苏意舟怔了怔，悄无声息地搭上他的大掌，沉沉睡去。
方子衍这人，言森越是见过的。只不过和其他人无异，他根本记不得是谁。苏意舟初二那会，他大一放假回去曾找过她。
一班处在二楼最南边的位置，放了学便是闹哄哄的。往里看去，十几岁的孩子打打闹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