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郁青顿了顿,回眸:“老太太这么说?”
“对啊,就那串塑料假珊瑚,咱奶奶是用给替你送的定情信物的名义,给秦晗的。”罗什锦挠着后脑勺说,“是不是老糊涂了?”
“她不糊涂,精着呢。”
奶奶什么样张郁青太了解了,老太太身体是不太好,但脑子转得比一般老太太都快,她才不会老糊涂。
估计是看顺眼了,想给自己挑个孙媳妇。
顿了顿,张郁青忽然笑了一声:“就是眼神不怎么行,老花镜度数该长了。”
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敢挑。
罗什锦给自己到了一大杯冰水喝,咕嘟咕嘟喝完,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青哥,你喜欢秦晗吗?”
“喜欢啊。”张郁青几乎没有犹豫,随口就答了。
“卧槽?”
罗什锦吼完,看着张郁青淡淡笑着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青哥说的喜欢,应该是哥哥对妹妹那种喜欢吧。
秦晗这个小姑娘干干净净的,性格也挺好,不咋呼也不矫情。
几次接触下来,连罗什锦自己也觉得秦晗是个挺好的小妹妹。
尤其是,带着对丹丹的某些期望看秦晗时。
罗什锦忽地叹了一口气:“是哈,要是丹丹健健康康的......”
后面的话罗什锦没再说了。
张郁青再开始工作前,看了眼外面黑成一片的天色,又估么了一下时间,定了个闹钟。
差不多时间的时候,他得问问秦晗有没有安全到家。
至于小姑娘是不是对他有意思的事,张郁青皱了下眉,他刚才忽然响起来,秦晗第二次来遥楠斜街的时候,面对他,脱口而出的“贱”。
当时张郁青还觉得,怎么回事儿,小姑娘文文静静的怎么突然就骂人了呢。
现在想想,也许她说的是“箭”。
意思是他像她喜欢的那个投箭的小哥哥?
那看来他还是替身啊。
张郁青没什么表情地想,投个箭有什么了不起,他又不是没玩过。
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随便扔扔,就进了。
秦晗一直到上了公交车脸都在发烫,从遥南斜街跑出来的一路上,她脑子里转了很多。
“你怎么,对着替身也脸红啊?”
这个问题,让她当时觉得自己露馅了。
秦晗对着公交车上的窗户照了照,好像连脖子都红了。
可其实如果她稍微能说会道一点,就能编出无数个理由。
因为热。
因为你靠得太近了。
因为我本来就很容易害羞。
因为你像我喜欢的小哥哥。
无论那个理由说出来,都比她僵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好。
秦晗怀着这样懊恼的心情回到家里面,爸爸妈妈都不在,她也没什么心思叫外卖,从冰箱里翻了一碗妈妈常吃的即食鲍鱼粥,端着回卧室,随便吃了两口。
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张郁青会不会发现自己喜欢他了?
要不然明天不去遥南斜街了吧......
可是不去的话,会不会更被觉得是心虚?
吃过晚饭,洗漱过,秦晗才想起来自己手机还静音放在包包里。
爸爸妈妈会不会已经打过电话来了?
万一打过她自己没接到,他们会担心。
秦晗跑出卧室,从包里翻出手机,刚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秦晗愣了愣。
三个未接来电,每隔10分钟都有一个。
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张郁青。
还有张郁青发来的微信:
【小姑娘,看到回个电话。】
秦晗不知道张郁青有什么急事找她,拿着手机坐到床上。
她开了一扇窗,晚风柔柔地吹进来,秦晗在风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电话给张郁青拨过去。
张郁青很快接起电话,但先传过来的不是他的声音,是另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青哥,你说明明是她先追的我,怎么现在她比我脾气还大,我觉得她是想跟我分手!我就迟到了3分钟,真的就3分钟,她骂了我半个多小时。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我他妈好想哭啊......”
秦晗想象着张郁青平时怼顾客的样子,忽然觉得想笑。
怎么他的顾客们都这么想不开,要和张郁青倾诉心事。
张郁青应该是在工作的,秦晗听见那边的纹身机器声音停下,他闷在口罩里的声音显得低沉,打断客人的牢骚:“那你先哭会儿,我接个电话。”
“我他妈?青哥!青哥!我还没讲完——”
后面的话大概是被张郁青关在了纹身室里。
家里没人,连空调都没开,格外寂静。
只有紧紧贴在耳边的手机,里面传出张郁青动作的声音。
先是悉悉索索,大概是他摘掉了口罩,随后他的声音清晰起来:“到家了吗?”
“嗯,到了。”
“到了就好。”
张郁青像是松了口气。
那种极轻的气流声,顺着手机传入秦晗耳朵里,拨动着她的神经。
他在担心吗?
“我手机放在包里静音了,才刚看见。”
秦晗短暂地犹豫,然后问:“你打电话来,就是问我到没到家吗?”
“嗯,你还不接电话。”
她总觉得张郁青这话稍微有点责备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理解得对不对,下意识解释:“我下午在你店里,手机就静音了。”
“下次不用静音,你手机那点铃声,还不如罗什锦的大嗓门响,打扰不到我。”’
手机里模模糊糊传来罗什锦的大喊:“青哥你是不是又在埋汰我!对了,秦晗那小丫头到家没啊,也不知道来个电话!”
“到了。”
张郁青笑着答了罗什锦一句,然后又对秦晗说,“下次到家来个电话,大家都担心你。”
“嗯。”秦晗心里一暖。
“还有,”
张郁青顿了顿,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笑了两声才说,“我下午是不是吓着你了?抱歉小姑娘,下次不会了。”
这一晚上,秦晗的爸爸妈妈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给秦晗打过电话。
留在秦晗脑子里的,就只有张郁青温柔的声音。
夜里秦晗依然没开空调,夜风把窗帘吹得鼓起来又扁下去,她脑子里浮浮沉沉都是张郁青。
一直到睡着还是惦记着。
梦里也是张郁青,但梦里的张郁青和平时不太一样,更像是刚放暑假时秦晗在班级群里误看的那部带颜色的电影。
张郁青站在她面前距离很近,像下午时那样,呼吸都温柔地笼在她面前。
他缓缓蹲下,指间搭在她牛仔裤的扣子上,轻轻一挑,扣子弹开。
一定是梦。
因为秦晗已经听到了清晨小区里的蝉鸣和鸟叫,可她不愿意醒。
于是梦里的假张郁青把手搭在她脸上,慢慢靠近。
然后假张郁青在这种暧昧萌动里,非常扫兴地停在了她面前,咫尺的地方。
这不怪假张郁青,是17岁的秦晗没有更多的经验,连做梦都想象不到更多男女之间亲密的互动该是怎么样的。
卡住了,秦晗忽然睁开眼睛。
她愣了几秒,在熹微的晨光里用被子蒙住头,胡乱蹬着脚。
秦晗,你完了!
你现在是个女流氓了!
你在做什么涩情的梦啊!
26. 情绪 介不介意把手还给我?
以前都是梦到考试答不完试卷、考试找不到笔、答题卡涂串行、上学迟到。
这是秦晗第一次梦到一个具体的人。
连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笑时唇角的弧度都那么清晰。
这人是张郁青。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缓了半天。
有莫名的激动,也有少女的羞赧。
蚕丝薄被带着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秦晗刚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 忽然觉得小腹酸酸的疼。
秦晗懵了几秒, 猛地坐起来,果然看见床上的经血。
完蛋。
床单需要洗了。
放暑假之后, 秦晗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往遥南斜街跑, 她记得自己的卫生巾不多了,却一直没去买,也忘了告诉妈妈帮准备。
等她在卫生间翻自己的柜子时, 发现自己只剩下巨长的那种夜用款和护垫, 日用款一个都没有。
秦晗贴了个护垫, 跑去爸妈那边卧室里的卫生间找了一圈, 没找到妈妈的放在哪里。
可能会在妈妈的化妆室?
在秦晗家里, 钢琴室是秦晗的, 书房是爸爸的,化妆室是妈妈的。
这三间屋子属于他们三个各自的私人空间, 除非必要, 不然其他人不会去的。
妈妈的化妆室秦晗有些陌生, 她站在屋里想了想,打开实木储物柜。
果然在倒数第二层柜格里, 看见了没拆包装的卫生巾。
秦晗无意间碰到一个很厚的牛皮纸袋子。
袋子掉下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她蹲下去捡,却在看清那些东西时, 整个人都僵硬了。
都是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是爸爸的身影。
各种角度的,都很模糊, 但不难看出来,是在爸爸工作时间的偷拍。
秦晗觉得自己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想要装作不知道,把照片放回去。
但她还是没忍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
照片背面是有字的:
12月6日,秦安知与长音公司谈判,出门时他给一个女人开了车门,还对她笑。
女人是长音公司的销售副总,李晓欧,未婚。
2月19日,秦安知出差沪市,同行同事3男2女,女人分别是秘书王芋南和策划部部长董方圆,都是已婚。
秦安知住在沪江酒店302,董方圆住在304,隔壁的隔壁,太近了。
5月30日,秦安知和烫印公司老板顾琪琪通电话。
时长32分钟,共发短信3条。
1月7日,秦安知在商场和珠玉黄金的导购小姐笑着聊天。
聊了4分03秒,他笑了三次。
......
秦晗越看心越凉。
这个档案袋里,有爸爸每个月的通话记录、微信聊天页面的截图照片、购物小票、出差时的酒店入住记录。
甚至还有他的行程路线记录。
秦晗在里面找到了私家侦探的名片,她迷茫地捏着几张不同质感的名片纸,想起高中老师说过,私家侦探有些行为其实是犯法的。
可妈妈为什么要监控爸爸?
秦晗怔怔地坐在地上,又翻开里面巴掌大的记事本。
“今天我们吵架了。安知说,他不希望我总是在监控他,他发现我看了他的手机。可是他不明白,我是因为爱他才这样做的。”
“又是吵架。我觉得他现在接触的女人有些多,他总说是正常工作需要,但我觉得不安。男人是不是真的有钱就会变坏......”
秦晗猛地把笔记本合上,她把一地的照片捋顺整齐,放回牛皮纸袋子里,又把线圈绕了好多层,藏进柜子深处。
她在下意识地想要帮妈妈把这些东西藏起来。
绝对不能让爸爸看见这些。
爸爸看见了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
秦晗抱着卫生巾回到自己卧室,心里慌得不行。
她忽然理解了爸爸那天在奶奶家阳台说的话。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妈妈,不过有些事情,不止爱那么简单。”
爸爸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他们半夜里在卧室吵架的场景又回到秦晗脑海里,她记得妈妈一口一个“狐狸精”地叫着爸爸的同事。
大人之间的感情太复杂了,秦晗不知道错的到底是谁。
但她很不安。
秦晗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秦母很快接起来,秦晗艰难地措辞,问:“妈妈早安,你...在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