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妈妈送钻戒吗?”
“是,我准备重新向你妈妈求婚。”
秦父在电话里笑着,“以前年轻时候没那个条件,也不懂浪漫,哪有求婚这种事,就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然后就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了,现在有机会,当然要浪漫一些。”
秦晗和爸爸聊了一会儿电话,挂断后,突然很想张郁青。
她想了想,给他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稍等。”
这句话的声音是模糊的,显然不是在对她说。
很快,电话里传来一种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张郁青大概是摘掉了口罩,声音清晰起来:“小姑娘,吃饭没?”
“吃过了。是不是打扰你啦?很忙吗?”秦晗问。
她自己没留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低落,但张郁青注意到了。
他非常隐晦地停顿一瞬,然后笑着说:“怎么回事儿,两天没亲你,跟我这么客气?”
被张郁青这么一逗,秦晗心里的沉重感瞬间消了一大半。
她还没等说话,手机里又传来张郁青的声音:“电话随时可以打给我,好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吧。”
秦晗想起很多年前,她站在寝室的阳台,和张郁青通话。
那时候还是大学刚开学,军训期都没过,她问张郁青,可不可以偶尔在闲暇时给他打电话。
张郁青说,随时。
确实,他很多年前就告诉她了。
随时可以打给他。
学校食堂里的人渐渐减少,秦晗举着手机回到桌边,用单手慢悠悠收好吃过的餐盘,和张郁青小声聊着这几天的天气和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她讲了那个聋哑部的男生失去奶奶的事情,但在某个瞬间,秦晗突然敏感地想起,张郁青也是这样的孩子的家长,怕张郁青担心丹丹,她马上转移了话题,聊起爸爸说要重新和妈妈求婚的计划。
“爸爸还拿了两款钻戒给我看,问我妈妈会更喜欢哪种。”
张郁青问她:“喜欢钻石?”
“也还好,老师又不能戴戒指,美甲也不能做的。”秦晗说。
挂断电话,秦晗才重新扬起笑脸,拿着上课该用的东西去了教室。
有家长说,小秦老师每天都是笑眯眯的,看着就让人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秦晗只是笑笑,她也有让她觉得生活充满希望的人。
那天下午天色又阴沉下来,不到3点钟,外面和傍晚似的。
很快又落下大雨。
秦晗下班收拾东西时有些沉默,其实她知道自己在低沉什么。
她只是还没适应这种“不愉快的消息”接踵而至的感觉。
她也明白,自己太幸福了,生活得太过顺利了。
要面对阴天、学生的退步、家长的病逝、半个月不能去遥南斜街、邻近经期,情绪调整不过来,难免显得有些矫情。
秦晗没想把这些坏情绪传递给别人,坐在办公室里加班,仔细分析着教室里一切会让那个小女孩出现抵触并情绪失控的物品。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关掉灯后,走廊陷入一种暴雨中的黑暗。
雨水重重拍打着玻璃窗,风里掺杂着凉意,秦晗垂着头从办公室里出来,却在向下的视线里看见一双长腿。
白色运动鞋,黑色工装裤。
秦晗猛地抬眸,张郁青笑着靠在走廊的护栏上。
他打着一把黑色雨伞,抬手和她打招呼:“小秦老师,约会吗?”
“你怎么在这!”秦晗面露惊喜。
张郁青把人一把揽进伞下,笑着说:“来接女朋友下班,顺便问问,是谁让我们小姑娘不开心了?”
“我有那么明显?”
秦晗被张郁青护在伞下,扬着头看他,“可是,家长们都说我笑得很温暖的。”
张郁青没举伞的那只手揉着秦晗的头:“所以她们只是你学生的家长,而我是你男朋友。”
“可是学校门卫大爷怎么会放你进来?”
“门卫大爷和我恐怕比和你还熟。”
车里开着暖风,因为天气极端又赶上下班高峰,车子拥堵在道路里,反而给了他们聊天的机会。
张郁青没再提及秦晗为什么不开心,她不说,他也不多问。
他会在开着车时,不紧不慢地给她讲遥南斜街的事情。
讲北北最近对一只白色的萨摩小母狗很是喜欢,整天想着出去和人家小萨摩玩,但人家小萨摩并不喜欢它,北北的食欲都减退了。
讲奶奶前些天跟着老街坊去郊区看山,在山底下让人忽悠着买了一个银手镯,戴了没几天,手腕全黑了,硬说是在排毒。
讲罗什锦和李楠斗嘴的小日常。
也讲他店里遇见的形形色色的顾客。
秦晗就是在低落,也忍不住在他车上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之后,每天秦晗下班张郁青都会来接她,然后送她回家。
在张郁青的陪伴中,日子变得快了些,16天的工作日很快过去一大半。
学校里那个聋哑学生找到了救助家庭,秦晗班里的小女孩在教室里情绪失控的原因也找到了。
她在车上兴奋地和张郁青说着这些:“我们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会是因为另一个学生最近总是穿一双小黄鸭的鞋子,正好这些天都在下雨,她还以为下雨是因为同学穿了小黄鸭鞋子......”
又想到爸爸昨天给她打过电话:“对了张郁青,我爸爸说过两天他要带着妈妈去旅行,端午节也在外面过,我端午节去遥南和你们吃饭吧,还可以给你们带我奶奶包的粽子。”
讲完这些,车子也开到了张郁青家楼下。
秦晗有些不好意思:“你明明都那么忙了,还每天来送我回家......”
张郁青把车子挺稳,轻轻“啧”了一声。
他解开安全带,凑过去捏了一下秦晗的鼻尖:“小姑娘,是不是我最近没碰你,怎么总跟我见外?”
也不等秦晗回答,他俯身过去吻她。
吻过,他在秦晗耳边,低声轻啄:“端午节留我那儿住吧。”
65. 端午 她钻进车里,亲了张郁青
到了端午节的前一天, 秦晗和张郁青说好了,下班直接去奶奶家。
爸爸妈妈离婚的这几年,奶奶家的每一个人都很积极地在关心秦晗。
而且, 所有人都没说过妈妈任何不好。
秦晗记得, 爸妈正式签下离婚协议的前一天,奶奶拄着拐杖, 带着小姑和小婶最后一次去她家里。
当时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妈妈的手:“经茹啊, 如果是真的觉得和安知在一起不开心,那就分开,妈支持你。什么时候想再回来, 也回来, 妈永远都把你当亲生女儿。”
小姑和小婶那天也抹着眼泪。
小姑说:“嫂子, 我们都是你和我哥婚姻中的‘外人’, 不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如果是我哥做得让你寒心了, 你就说我再也不理他了。”
临出门前小姑紧紧拥抱了秦晗:“小晗,爸爸妈妈之间的事就交给他们处理,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别让爷爷奶奶担心, 知道么?”
那段时间秦晗也很痛苦,但现在想想, 好像也没什么了。
终于过去了,爸爸妈妈也在准备复婚。
那些伤心的时光就像是梦,已经散掉了。
虽然秦晗说了自己今天去奶奶家, 张郁青还是去学校接了她,说是要送她过去。
“可是我奶奶家很远的。”
窗外是零星小雨,张郁青笑着:“就是因为远, 你自己走我才不放心。”
一路上秦晗接到好几个电话,有小姑小姑父打来的,也有小叔小婶打来的。
秦晗接电话时笑得很开心。
张郁青把秦晗送到奶奶家楼下,秦晗站在驾驶位的车窗旁,和张郁青摆手:“那我上去啦,明天见。”
“等会儿。”
张郁青摇下车窗吻了吻她的额头,“开心就多住两天,该开学上班时我来接你。”
秦晗是个诚实的姑娘,手扒着车窗边沿。
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可是我去你店里更开心啊,而且不是说好明天晚上留在你那里住么?”
“小姑娘,话如果这么说,那就不是吻一下额头就能放你走的了。”
张郁青靠在车座里,笑着逗她。
倒是没料到秦晗会真的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把唇贴在他唇上,吧唧亲了一下,又紧忙钻出去,羞红着脸跑了。
小姑娘身材好,瘦瘦的,钻来钻去像海底珊瑚里灵动的小鱼。
张郁青食指指背碰了碰自己的唇角,轻笑一声,目送秦晗消失在楼道里,才发动车子往回走。
奶奶家还是那么热闹,还没出电梯秦晗就听见小叔哼着歌,还有小姑有些脆的大笑声。
知道她快到了,门是开着的。
秦晗跑进去,正好爷爷奶奶在门口张望。
她扑进爷爷奶奶的怀里:“爷爷奶奶,端午节快乐。”
“哎哎哎,快乐快乐,有小晗在就快乐。”
再抬头时,秦晗看见奶奶眼里有些泪花。
她知道,爷爷奶奶一定知道了爸爸和妈妈要复婚的事情了。
还没等秦晗想好怎么说,小姑从屋里出来:“哎呦大过节的,都在门口堆着干什么,进屋进屋,小晗啊,你今天一定要尝尝你小婶炸的鸡翅,刚才我偷吃了一个,非常好吃!”
小叔在旁边扇着奶奶的大蒲扇:“就你小姑能干出这种事儿,偷吃还要教坏小孩儿。”
那些还没来得及晕染开来的因喜事而忧伤的情绪,瞬间被小叔和小姑的声音给盖过去了,连奶奶和爷爷都笑了。
小姑回嘴:“谁是小孩儿?小晗可是大人了!”
秦晗敏感地点头:“我22岁了,是大人。”
她是因为以前张郁青嫌她小,所以总对“小孩儿”这样的字眼敏感。
但小叔比她更加敏感,一提到“大人”,小叔眼里迸发出一种八卦的光,走到秦晗身边,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胳膊:“小晗吶,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啊?”
秦晗吓了一跳,她以为是小叔站在阳台,正好看见了张郁青送她回来的车子。
那、那那那......
那是不是也就看见她钻到车里亲张郁青的举动了?
秦晗脸颊发烫,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撒个谎。
就说自己手机落在车里了?
不过还好,小叔拿出手机晃了晃,手机屏幕里是一张照片。
是刚才在路上时,小叔问秦晗到哪了,正好是小区大门,秦晗随手拍了车窗外的门卫亭给小叔。
照片拍的时候没注意,拍到了倒车镜。
黑色漆体轮廓,一看就不是出租车。
小叔指着照片问秦晗:“总不会是网约车吧?”
秦晗的耳廓呈现出粉红色,语气却是大大方方的:“是我男朋友的车。”
小婶端着炸鸡翅从厨房出来:“了不得啦,我们小晗都有男朋友啦,要不要跟我们这些八卦的老人分享一下,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呀?”
小姑拿了粽子出来,小姑父也抽完烟从阳台出来,一群人围坐在沙发旁,满脸期待地看着秦晗。
秦晗知道大家都想了解她的男朋友,不过她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借着剥开粽子叶的动作,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叫张郁青。”
小姑一边咬着炸鸡翅,一边用掌心托在嘴下面,免得鸡酥皮掉下来,随口问道:“是哪里人呀?做什么工作的?”
秦晗带了些骄傲的口吻:“他是一名很好的纹身师,住在遥南斜街。”
几乎没有人觉得遥南斜街有什么不妥,也没人觉得纹身师是不体面的工作。
小婶甚至尖叫着说:“纹身师好酷啊,我年轻的时候呀,就喜欢这些画家啊纹身师呀这种的酷酷的职业!”
说完被小叔不满地弹了一下额头。
爷爷笑得露出假牙:“我以前还想过纹身,帮我问问你男朋友,老头子还能不能纹身?”
大家关心的只有一点,反复询问秦晗,男朋友对她好不好,性格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