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郁青忽然说:“小姑娘,你也太客气了。”
“啊?”
“谢礼有点多啊?”
秦晗被他说得有点懵,茫然地又想问“啊?”,但又觉得连着出口两次这样的字眼,会显得很傻。
她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是只有小仙人掌么。”
“背包。”
秦晗这才想起来,自己去遥南斜街时是背着包包的,走的时候居然只拿了手机:“是我忘了拿的,真的不好意思。”
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那双换下来的脏袜子,她放哪了???
想到这点时秦晗有些尴尬,她穿的是白色袜子,被泥水染得很脏,还湿着。
好像袜子就大咧咧地放在二楼的杂物间忘记带下来,会不会张郁青已经看到了?
好丢脸。
电话里的张郁青又笑了,还是那种调侃的浅笑。
他说:“所以,袜子是送给我的?”
“不是!”
张郁青还在笑:“那行,有空过来拿吧。”
7. 拖延 我不给未成年做
可能是因为张郁青这通电话,秦晗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她那双袜子上,没再留意胡可媛和徐唯然说了些什么。
她居然问把一双穿脏的、还湿哒哒的袜子留在了张郁青店里。
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好丢脸。
那可是一双袜子啊!
脏袜子!
甜品被端上来,一块被切成三角形的草莓千层蛋糕放在秦晗面前,上面点缀的草莓上淋了糖浆,亮晶晶的。
秦晗盯着蛋糕,满脑子都是那双脏袜子,放在桌下的脚无意识地踢了两下。
好丢脸。
真的好丢脸。
一直到快要吃完甜点时,徐唯然整个人趴在桌上,问:“秦晗秦晗,下午你想去哪玩?”
秦晗看了他一眼,脑子里想的还是“袜子”,而且她也并不想和他们出去:“你们去玩吧,我得回家了。”
“哦,那我也不玩了,各回各家得了。”徐唯然说。
胡可媛没说话,秦晗感觉自己听到一声勺子撞击玻璃碗的重响,但脑子里转的依然是“啊,袜子”。
从甜点店里出来,徐唯然先打车走了,秦晗要坐公交车,胡可媛也在公交车站等车。
大下午的太阳烤得人快要融化了,在甜品店里喝冷饮消下去的暑气重新扑面而来。
秦晗安静地站在公交站台的树荫下,胡可媛忽然开口:“秦晗,你上午说的有事,是和徐唯然一起出去了吗?不是说要去你奶奶家?”
“没和徐唯然出去,也没去奶奶家。”
胡可媛冷笑一声:“我发现你特别没意思,不喜欢徐唯然还总要吊着他,这样有劲吗?是不是觉得有男生喜欢你特别得意啊?”
秦晗脑子里还想着“袜子”,回过头,很好脾气又莫名其妙地看着胡可媛。
“你装什么糊涂,你不就是这样么?你明知道他喜欢你!”
看见她那副带着嘲讽的脸,秦晗皱了皱眉,忍着火气:“我不知道。”
在此之前,秦晗只觉得徐唯然和胡可媛关系不错,无论胡可媛走到哪儿徐唯然都要跟着。
但她自己对徐唯然这个人印象很模糊,只有一件事,让她不太愿意接近徐唯然。
好像是高三那年的寒假,徐唯然非要跟着胡可媛和秦晗一起去书店。
他从自己家车里下来时,车里跟下来一只很大的金毛狗,那会儿帝都市下了一场小雪,狗狗金色的皮毛显得暖融融的,很漂亮。
徐唯然呵斥金毛:“滚回去!”
金毛哈着舌头,执意跟着他。
徐唯然没看见秦晗和胡可媛已经等在街对面的书店里,他抬脚猛地踢了金毛一脚,踢在头上。
金毛旁边是一个圆柱形的路障,它的头撞在路障上,然后发出可怜的“呜呜”声,耷拉着头回车里去了。
秦晗就是在那次之后,印象里觉得胡可媛的同桌性格不太好,也就对他不冷不热的。
反正又不是她同桌。
胡可媛说的徐唯然喜欢她,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胡可媛还是冷笑着的:“得了吧秦晗,你不知道?照毕业照的那天他不是还给你买了奶茶吗?只给你一个人买了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不是也喝得挺开心的?再装就有点过了吧?”
奶茶?
秦晗想了想,依稀记起毕业照那天的事情。
照毕业照的那天也很热,学校的摄影老师坚持说站在操场上照比礼堂效果更好,还能照到一整座教学楼当背景。
秦晗的身高不高也不矮,挤在中间排,在大太阳底下热得要命。
好不容易照完,徐唯然举了杯奶茶过来:“秦晗,给你的奶茶,加冰的,凉快凉快。”
“谢谢。”
那天秦晗还真接了奶茶,因为徐唯然身后跟着的4、5个本班女生都举着奶茶,秦晗还以为是班主任给买的。
毕竟他们班主任大方,经常给买西瓜买冰淇淋买饮料什么的。
后来回班里才知道,奶茶是徐唯然买的,秦晗托她同桌给徐唯然转了奶茶钱。
如果胡可媛像以前一样和她聊天,聊到这种事,秦晗肯定是事无巨细地都告诉她的。
可是胡可媛扬着下颌,满脸嘲讽,秦晗忽然就没耐心了。
她也不开心她也在生气,但她不想吵架。
她根本就不会吵架。
不远处有公交车开过来,是回家的那趟,秦晗声音很轻:“就这样吧,以后我们就别再约着出来玩了。”
后来胡可媛可能是说了什么,但秦晗没听清,在公交车停下来打开门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没有争吵,也没有说很难听的话。
友谊就这么消散在明晃晃的太阳下。
但秦晗回家后还是连着几天都不太开心。
秦晗几天都没出门,以前的周末和假期她都是和胡可媛在一起的,胡可媛偶尔也会来她家里吃饭。
现在没有胡可媛,秦晗自己窝在家里看书看电影,也会弹弹钢琴。
秦晗的妈妈是全职主妇,爸爸很忙,尤其是秦晗高考完的这段时间他都很少回来。
有一天秦母练完瑜伽回来,带着秦晗一起在厨房烤了饼干。
等饼干烤好的时间,秦母拨动着额前的卷发,温声问:“小晗这几天怎么没出去玩?对了,今天要不要叫可媛来家里吃饭?我给你们烤披萨?再烤一些鸡翅和薯饼?”
“不用了妈妈,我下午就出去。”
“和可媛一起吗?”
秦晗避开妈妈的视线,轻轻点头:“嗯。”
秦晗没说自己和胡可媛闹僵了,她回到卧室拉开衣柜,觉得自己是该出去走走。
这可是盼了三年才盼来的暑假呢,足足有两个半月呢!
可以去图书馆借几本新的书。
而且......也该去“氧”把她的包和袜子拿回来了。
啊!袜子!
那团皱巴巴脏袜子是秦晗唯一能忘忧的东西了。
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尴尬顾不上想其他情绪。
去遥南斜街之前,饼干也烤好了,秦晗把自己独立烤的那一份装进饼干分装袋里,准备给张郁青带去。
毕竟她那令人糟心的袜子,在人家的店里躺了好几天。
遥南斜街还是那种热闹的样子,秦晗迈进张郁青的店时,街口几个老人正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拉二胡,曲调悠扬,配合着蝉鸣,很好听。
她进去时,张郁青并没在外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她推门的声音,他戴着口罩从纹身室里探岀半个身子,看见是秦晗,这人直接就笑了。
秦晗怕他开口调侃,赶紧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给你带了自己烤的饼干,谢谢你这几次的帮忙,还有......”
“还有收留你的袜子。”张郁青替她说完。
秦晗尴尬得想要转身就跑,却听见张郁青在笑:“东西在杂物间,自己去拿吧。”
秦晗放下饼干,噔噔噔跑到楼上,推开杂物间的门。
白色的单肩包就放在那张普拉提床上,旁边是她的白袜子。
而且是已经洗干净又晒干的。
秦晗蓦地蹲下,用手捂住脸。
简直不想活了。
她居然让别人帮她洗了袜子!
等她下楼时,脖颈还有些发烫。
张郁青店里依然只有老式电风扇在吹,她抬起手扇了扇脸侧,张郁青应该是在忙,她站在店里犹豫了两秒,坐到了床边的桌子旁。
出来时她和家里说是出来玩,总不能一个多小时就回家,她想在张郁青店里呆一会儿。
他的店里有一点竹林的清香,好像能够让人安心下来似的。
秦晗安静地坐在店里,偶尔能听见纹身室里传来说话声。
不过总是一个挺年轻的男人再说话:“青哥,你说我胸前这儿,再纹个‘我爱祖国’怎么样?”
张郁青没说话,那个男人又开始说了:“青哥青哥,我觉得纹一个行,你给我设计设计呗,经你手设计的图案肯定好看,多傻逼的提议都能好看。你觉得我纹个‘我爱祖国’咋样?放胸口还是放后背?啊!要么背上再纹个‘精忠报国’吧!青哥,你觉得我这提议是不是挺酷的?”
“是个屁。”
秦晗能听出来,最后一句是张郁青说的。
其实他也属于年轻男人那个范围的,哪怕闷在口罩里,声音也很好听。
张郁青话少,还总是在怼顾客。
顾客可能真不是他的上帝。
“青哥,你别这么冷漠啊,我要是多纹四个字,不对,我要是多纹八个字,你不是还能多赚我点钱么。”
“不接,你点开美团随便一家店,199的团购就行,有99的也可以。”
再次被怼的顾客可能是思考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就萎了:“青哥,我就是慌,心里总觉得没着落。”
张郁青没说话,那个男人又闷着声音说:“老爷子以前就喜欢写书法,写什么‘精忠报国’啊‘我爱祖国’啊什么的,你说他在贫困地区支教一辈子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要是在帝都市,他那个病搞不好还能抢救一下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秦晗第一次听见男人说话带哭腔,她坐在外面隔着墙壁和门都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到底是谁告诉她来纹身的都是不良青年?
张郁青居然很淡定:“你把自己纹得像报纸似的满身是字,老爷子就能活了?”
“卧槽,青哥,你这什么形容?”
男人可能没料到张郁青的安慰方式这么特别,愣了愣,先笑了:“得了,那字先不纹了,还不如省钱去做慈善了,回头烧纸时候给老爷子念叨念叨,他没准儿还能高兴的。”
张郁青从纹身室出来时,一开始没看见秦晗。
等他把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丢进垃圾桶,再一抬眼,才看见安安静静坐在桌边的秦晗。
他略带诧异地弯了弯唇角:“没走?”
秦晗突然就有些尴尬。
她不是张郁青的朋友,也不是这家店的客人,在人家这里坐了这么久,确实很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秦晗口不择言:“我想纹身!”
张郁青正拿着一个玻璃杯喝水,听见秦晗的话,他动作稍稍停顿一瞬,然后仰头,喉结滑动,继续把杯里的水喝完。
水杯被他放在一旁,发出玻璃轻撞木质的响声。
他走过来,拄着桌子,凑到秦晗耳边:“小姑娘,我不给未成年做。”
8. 乌梅 我这儿又不收费
可能因为是夏天,屋里气氛本来就很高,张郁青走到秦晗身边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种温热的存在感。
“小姑娘,我不给未成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