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杰有点受宠若惊,抬起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小学时被班长智商碾压的阴影顿时席卷脑海,宁丹丹现在对他说谢谢,无异于有种大佬对他底下高贵的头颅的既视感。
卑微又惊喜。
宁丹丹:“虽然薯片很好吃,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钟杰抬头:“?”
宁丹丹看着他那张有点小帅的脸,害羞又认真道:“我们现在还小呢,应该以学习为重,希望你能好好学习,下学期分班能被分到三班,这样……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学习了。”
钟杰:“???”
宁丹丹最后看了他一眼,脸蛋红扑扑推着那旖就跑,把他们丢到身后。
钟杰一脸茫然加恐惧,抱着脑袋看向聂余。
“她什么意思,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分去三班??”
“就是嫌你太小,拒绝了你。”聂余反扣鸭舌帽,迈步下楼,“但是又觉得你很有潜力,未来应该会长大。”
钟杰感觉受到了侮辱,惊怒:“我什么小!我一点都不小!我巨无霸大!”
聂余扫了眼他的身高,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不屑道:“你年龄是挺小的,就算现在谈恋爱,你都不配被划分到早恋区域,只会被发配到变态专区。”
……原来是这个小吗,对不起,我误会了。
不对。
钟杰:“我根本就没想早恋,是你让我给她送薯片的!”
“……”
聂余对楼梯没有一丝留恋,大跨步下了楼,把钟杰的哀嚎抛在脑后。
-
三中有食堂,菜品丰富,色香味俱全。虽然如此,聂余基本也不会在食堂吃饭,因为人太多,太挤太吵。
钟杰也不喜欢食堂,两人中午经常会去校外的店吃饭。
今天中午吃干锅鸡,火辣入味,很符合他们今天的心情。
刺激。
他们去时有点晚了,干锅店坐得满满当当,其中有不少高中部的学姐学长。
聂余一进店门,就有好几道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
聂余眼皮微掀,在大堂内扫了一眼,迈步朝着左靠窗那边唯一的空位走去。
而另一半边,有两个男生也朝着的那个位置走去。
“嘉瑞这边,这儿还有一个空位。”
“你慢点,别撞到人。”
周飞拽着骆嘉瑞的胳膊,正准备把手中的矿泉水放到桌上先占着位,水瓶还没放下去,旁边突然伸过来一条大长腿,当着他的面,直接坐到了位置上。
聂余两手揣兜,背靠椅背,抬头看着他们。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周飞一愣,然后就炸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不带这么抢位的吧?明明是我们先过来的。”
“抢?”
“你抢没抢心里没点数?”
聂余嗤笑:“还真没。我先坐下来。”
骆嘉瑞看到聂余,脸上微讶。
周飞还想据理力争,但奈何聂余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不但自己坐在椅子上,还伸出一条腿从桌下穿过,落在对面的椅子上。
他朝吧台点菜的钟杰抬了抬下巴,语调拉长,散漫慵懒:“不好意思啊学长,对面也有人了——”
周飞顿时就怒了:“明明就是我们先来。”
聂余扯了扯唇角,笑得十分欠揍:“你们先来,那怎么是我坐在这儿呢。说明还是我先来。”
“你!”
周飞还想说什么,被骆嘉瑞拽住。
骆嘉瑞看了眼周围,不远处有两个人起身正准备离开。
他对周飞笑了笑,温声道:“我们去那边吧。”
周飞还有点不爽,看了聂余好几眼。聂余朝他露出一个并没有笑意的微笑。
成功被挑衅,周飞咬牙切齿:“你小子挺嚣张啊,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你,初几的?”
聂余翘起二郎腿,扬下巴:“怎么,约放学?”
周飞经不起激,挣开骆嘉瑞的手,上前一步:“约就约,我怕你?”
聂余缓慢起身,比周飞还高出半个头,弯腰靠近他,目光不驯,低声道:“来啊,一拳就能把你捶地上。”
周飞狠狠骂了一声“操”,就要揪他衣领,骆嘉瑞赶紧抓住他,往旁边拖。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来周围关注,尤其是看见起冲突的居然是初中部和高中部最出名的两个男生,立马有人开始摸出手机偷拍,准备发贴吧。
骆嘉瑞看着聂余,皱了皱眉。
聂余直视他,目光平静,眼中毫无情绪。
他们身高齐平,长相均不凡,但气质却截然相反。
一个温和平静,一个张扬桀骜。
如果忽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单单就画面而言,实在是美好又养眼。
骆嘉瑞率先移开目光,一言未发,把周飞拉走。
聂余缓缓坐下,轻轻扭动脖子,似舒展筋骨。
钟杰端着餐盘走过来,嘴里叼着一瓶水,用脚勾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他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骆嘉瑞和周飞,趴在桌上,低声道:“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和他俩起冲突了?”
聂余不在意道:“他们谁?”
钟杰明显比他要了解高中部:“高个那个是骆嘉瑞,矮个的叫周飞,两人都是高一的,在高中部特别有名。你别跟他们起冲突,周飞他哥在外面开酒吧的,认识的人特别多。骆学长……就更别招惹了。”
聂余扫了他一眼:“惹了会怎样?”
钟杰被他这个眼神看着心慌慌,呐呐:“前者,可能会打一架吧。后者,只要不是做出违法行为,好像也……确实不能怎么样?”
聂余点头。
他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掰开:“那就惹惹吧。”
“……”
钟杰一脸纠结:“不惹不行吗?他们可是高中部的学长啊。”
聂余眉眼淡漠,转了转帽檐:“你遇见过这种人吗,看他出口气,你都浑身不舒坦。”
视线一转,他看向不远处的骆嘉瑞:“不巧,我遇见了。”
第43章 男生的心思是很难猜
钟杰遇见过, 但不是看她出口气都不舒坦,而是看她出口气,自己就要窒息了。
吃完饭, 他们刚出店门, 就看到对面奶茶店走出的宁丹丹和那旖,钟杰险些当场去世。
宁丹丹显然也看见了他们, 嘬了一口奶茶, 抬起手臂大方地冲钟杰挥了挥。
钟杰被聂余撞了一下, 苦着一张脸, 伸手晃了晃。
宁丹丹抿唇, 脸颊小酒窝若隐若现。她扭头小声问那旖:“他是很不想和我打招呼吗,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呀。”
那旖两只手握着奶茶杯底部, 往街对面扫了一眼, 然后移开目光:“有吗?”
宁丹丹对自己的判断一向很自信:“有, 我感觉到了, 他很不乐意。”
又往对街瞥了一眼, 她小声嘟囔:“男生怎么这么奇怪, 送薯片的是他, 不想打招呼的也是他。诶, 心思真是比海底针还海底针呐。”
“男生的心思是很难猜。”那旖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宁丹丹挽住她的手臂, 高傲扭头,也不想理会心思像海底针的钟杰了,“真是的,不过就是拒绝了一次,他怎么就这样,都说让他努力学习了,又不是不给他机会。早上送薯片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讨厌。”
宁丹丹挽着那旖的胳膊,转身就走。
钟杰迈出去的步伐一收,几乎是喜极而泣道:“她们走了。”
聂余挥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肩上。
拖后腿,没出息。
-
下午的课程忙中有序,时间犹如天边的云朵,转瞬即逝。
那旖一出校门,就看见了推着自行车的纪兰。
放学时间,校门口车来人往。
来接孩子的家长大多穿着光鲜亮丽,开着小轿车。而纪兰衣着朴素,站在离学校门口有些远的一处花坛旁,在一众家长中毫不惹眼。
看见那旖,她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抬手招了招。
那旖一眼就看见了她,和宁丹丹告别,攥着书包小跑过去,满脸惊喜。
“妈妈,你怎么来了?”
纪兰推着车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接她的书包。
那旖笑着躲开:“不重。”
纪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强求,轻声道:“妈妈今天辞职了,顺便来接你。”
那旖小心翼翼打量她的脸色,见没有异常,心里几不可闻松了口气。
大概是当年纪兰辞职的事让那旖记忆深刻,如今乍一听到她说辞职,她第一反应就是观察妈妈的脸色。
还好,没有别的不好的反应。
纪兰骑上车,那旖坐在后座,抱着她的腰。
正是放学高峰期,校门口这条路有些堵,不过自行车小巧,倒是比堵在路上进退两难的小轿车率先离开。
骆嘉瑞坐在后座,他家司机脑袋探出窗,正和旁边占道的司机理论。
他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翻了两页,被吵得有些看不进去。
侧首往外打量时,车窗外,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女人从堵在一起的两辆车中间穿行而过,载着放学的小姑娘远去。
骆嘉瑞目光一顿,愣愣看着自行车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手中的书何时掉了都没有发觉。
占道的车终于开走,骆家司机长吁一口气。
启动车离开。一路上,后座的骆嘉瑞都没有说话,车内有些安静的过分。
司机觉得奇怪,看了眼车内后视镜。
骆嘉瑞一直偏头看着窗外,眉宇间似乎藏着说不完的情绪,怔怔看着窗外的街景。
有些记忆深入骨髓,轻轻一回忆,就是鲜血淋漓,满身疼痛。
母女俩回到租来的家,家里空无一人。
赵春花捡起了她的老业务,但意料之外的是,新区的街道十分干净,别说水瓶,就是烟头都没有一根。以前在老城区,她一条街走下来能捡到十个矿泉水瓶,而她现在只有翻垃圾桶才能捞着一个。
周围的商铺老板也不如老城区的好相处,有些甚至十分冷漠,不问来意就驱赶。
生意不好做,赵春花就把范围拉大,活动的区域十分广阔,不到天黑她基本不落家。
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纪兰洗手去做饭,那旖回房间里写作业。
夜幕降临,天边一片深沉的黑,那旖才听见钥匙钻孔的声音。
赵春花穿着汗衫,满头白发乱糟糟,布满皱纹的脸拉着,刻薄非常。
她手里提着一袋橘子,进屋换鞋,把橘子往桌上一丢,也不打声招呼,进屋关上门。
纪兰听见声音,探出头:“妈,你回来了吗?”
无人应声。
那旖放下笔,扭头扬声回:“妈妈,奶奶回来了,她洗澡去了。”
纪兰点点头,又回了厨房。
赵春花每天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大概因为房子是租来的,不是自己的,房租还挺贵,她心理上有种害怕把别人东西弄脏弄坏的意识。
因为要赔钱。
不像家里的老房子,心情不好踹两脚,把墙壁踹掉一块都不会心疼。
别人的东西,就是墙上多了一道灰色印记,都害怕被房东纠缠找麻烦。
压在房东手里的三个月房租钱,就是桎梏在赵春花身上的枷锁,禁锢了她的随心所欲。
那旖写完作业,赵春花也洗好澡出来,纪兰恰时把饭菜端上桌。
三菜一汤,两盘炒时蔬,一盘红烧肉,一盆番茄鸡蛋汤。
小方桌,赵春花的右手边空着。那是属于那大勇的位置。
电视机开着,本地新闻台主持人的声音传遍客厅。
纪兰给那旖夹了一筷子肉,想给赵春花夹时,被老太太抬头瞪了一眼。
赵春花:“我没手还是怎么着,自己吃自己的。”
纪兰筷子一转,把肉放到自己碗里。那旖抬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到她碗里。
赵春花筷子一顿,到也没给她夹回去。
纪兰抬头看了那旖一眼,那旖弯了眼睛。
母女俩相视一笑。
气氛尚可,纪兰顿了顿,缓声道:“妈,我把工作辞了。”
赵春花闻言一顿,抬头扫了她一眼:“不是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辞了?”
纪兰闷声道:“工资太低了,原本说好的两千,今天发工资老板只给了一千八,找各种理由扣钱。”
搬来新区后,纪兰四处找工作,但她一没文凭,二没手艺,最后只找到一份在餐馆后厨帮忙的工作。
应聘时老板说得好好的,一个月两千,每月休息两天。纪兰虽然觉得工资有点低,但因为自身条件,便也应了。可上班后才发现事实跟老板一开始说的完全是两回事,她不但要在后厨帮忙,还要做其他杂七杂八的事,这些纪兰都不在意,终归也算店里的事,做多做少她不计较,但今天发工资时老板四处挑刺找借口扣钱,连厨师长打碎的盘子也算在她头上,纪兰和老板争辩了几句,老板就让她走人。
在那旖面前她说的是辞职,但其实算是被辞的。
那旖如今已经在慢慢长大,家里的大小事,纪兰已经不会再刻意避着她。
餐桌上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纪兰没有工作,与他们家而言,相当于没有了顶梁柱,一场狂风暴雨就能击碎。
赵春花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有心也无力,她就是想去找工作,都没有人要她。而那旖又还小,所能做的不过就是握紧手中的笔,多写几道题,多看几页书,做到不让家里人为她操心。
新区的工作比想象中更难找,这个工作丢了,不知道下一个又要去哪里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