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过来敬酒,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等一圈应酬完毕,陈知言放下酒杯,想和江恋说话,她却起身向包厢外走去。
男人眉心微皱,靠着椅背,目光随着那抹纤影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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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恋从卫生间出来,往回走时突然发现记不住是哪个包厢了。
本来包厢里是有卫生间的,但她看见有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喝多了刚进去,心里有些膈应,所以才出了包厢。
这一层有三个包厢,房门样式都差不多,只是挂着的门牌不一样。来的时候是司机领她进来的,她只顾着不高兴,根本没抬眼看门牌。
她仔细辨认了一番,走到其中一个包厢门口,犹豫了会儿,推开门。
这家餐厅包厢设计注重私密性,进门后绕过一扇屏风,走过转角茶厅,才能看见里面的主桌。
江恋往里走了一截,烟酒气味浓重,她皱了皱鼻子,刚绕过屏风,就听见里面爆发出了一阵划拳声和调笑声。
她立刻停住脚,意识到自己是走错了。
他们的包厢没这么乱。
江恋正想往外走,结果很不巧,有两个一头黄毛的男青年走了出来。
看见江恋,两人就是一愣。
江恋只好对他们笑了下,解释自己走错屋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黄毛们像是回了神,彼此一对眼神,几步走过来,挡住了江恋的去路。
“妹妹别着急走啊……”一个黄毛笑嘻嘻的拦住江恋,一开口就流里流气的不正经。
江恋皱着眉,往边上移了半步。
“就是,妹妹别急啊,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两杯呗。”另一个黄毛也凑过来。
两人身上的烟味酒气熏的江恋头疼。
她忍了忍,耐着性子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走错屋了,我家人就在隔壁包厢,见我不回去他们该着急来找我了。”
正常人听到女孩子是和家里人一起来的,都多少会有所忌惮,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饭店,谁都能来吃的,能订到这层包厢的非富即贵,轻易不好招惹。
但江恋长得太好看了,五官明艳,一袭白裙气质动人,一打眼就让人惊艳。
两人酒气上头,贼心就不容易按下去,怎肯轻易放人走,而且她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搞不好就是唬他们呢。
“那就更不用着急了啊,离的这么近,等妹妹你家人来找你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啊,来来……”说着,两人就要过来拉她的胳膊。
这样轻佻的态度,让江恋耐性全无,躲开两人的手,登时把小脸一撂,冷声斥道:“滚开!”
美女发火,别样的好看。
两人非但没生气,还怪笑起来。
“嘿,小妹妹够辣的啊,合我脾气……”
“嘿嘿妹妹教教我怎么滚呗……”
说着,一人竟然想过来揽她的肩。
江恋嫌恶的躲开,可没他们动作快,裸着的肩头被擦了一下。她恶心的要命,转眼看见手边横桌上放了个青花瓷瓶,当即拿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冲人砸了过去。
黄毛一偏头,清脆的一声巨响,花瓶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连带着里间的划拳声都静了几秒。
“卧槽!”
黄毛们没想到江恋脾气这么大,说动手就动手,被吓了一大跳。
江恋砸完就想走,可不巧,门外进来几个人,立刻拦住了她。
“操,给脸不要脸啊,你他妈往哪儿砸呢!”黄毛冲过来,心有余悸的骂。那花瓶正冲着他脑袋过来,幸亏他躲得快,不然脑袋要开瓢。
这边吵吵着,包厢里呼啦啦涌出来一群人。
“怎么回事?”有人问。
黄毛两人七嘴八舌把事情经过说了。
“小李哥,是这丫头自己进咱们屋的,我们见她进来,就想请她喝两杯,还没说两句话呢,她就动手砸人了,差点把我头给开瓢。”
被称小李哥的男人看向江恋。
女孩子冷着脸站着,下巴微抬,眼里是与生俱来的倨傲。
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
李昊心里想着,面上带笑,“请问小姐贵姓?”
江恋睨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李昊并不生气,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她面前笑道,“好,那就说说有关我的事,这位小姐,这花瓶是你打的吗?”
江恋说是。
李昊等了会儿,不见她解释,笑问:“为什么?”
江恋没什么好脸色,下巴指着黄毛,“他不是说了吗。”
“操……”
其他人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了,一阵喧哗。
李昊头一偏,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他点点头,面上依然带着笑,“他们说只是请你喝酒,你就用花瓶砸他?”
江恋见他态度不错,语气也没那么硬了,“我要走,是他们不让,还动手动脚。”
李昊缓声道:“他们强行拦你是他们不对,但砸人可就是小姐你的不对了吧?”
江恋不说话。
李昊又说:“凡是都得讲个道理,是你自己走错房间,并不是我们强行拉你进来,他们想请你喝两杯也不算大错,态度行为上有所冒犯,他们自罚三杯向你道歉,可以吧?”
“不用。”江恋根本不想在这儿多呆一秒钟。
李昊不说话,抬眼一扫旁边的人,立刻有人进去拿来酒杯和酒。黄毛两人自觉拿过酒杯,倒满白酒,咬牙灌下,连着三杯。
李昊声音温和,冲江恋点头,“小姐可还满意?”
江恋皱眉,“我说了不用。”
李昊笑了笑,“他们道完歉了,拦着小姐不让走这事就算过去了。现在该说说小姐砸人这事了吧。”
江恋直视着他,“你想怎么样?”
“这花瓶要是砸人脑袋上,开不开瓢先不说,估计一个脑震荡是没跑了,我兄弟受惊不小,这样,小姐也喝三杯酒,这花瓶不用你赔,记我账上,咱们就当交个朋友,这事就算过了。”李昊说着,伸手拿过一个啤酒杯,亲自倒满,“不难为小姐,啤酒就可以了。”
酒杯递到江恋面前。
江恋下巴微抬,“我砸的花瓶我自己会赔。”
没有要接酒的意思。
“何必呢,三杯酒而已,喝了咱们就交个朋友。”李昊笑着,显然花瓶都是借口,重点就是要她喝酒,把丢了的面子找回来。
他说着,就把酒杯抵到了江恋的面前,冒着冷气的玻璃杯甚至要沾到唇,江恋恼火的偏开头,向后退了半步,抬手就把酒杯打翻了。
淡黄的液体泼了些在男人身上。
“操!”
“给脸不要脸!”
……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江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李昊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并没有动气,甚至还算语气温和的问她:“真不喝?”
江恋想也不想:“不喝。”
“行。”李昊点点头,笑。
江恋退后半步,警惕的看着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人并不像他外表这般温和。
果然。
“他们三杯酒给小姐道歉,礼尚往来,小姐也应该自罚三杯,这事就算过去了,但看起来小姐是不愿意,那只能这样了。”说着,李昊拿过对称的另一个青花瓷瓶,在手里颠了巅,叫来黄毛,“她怎么砸的你,你就怎么砸回去。”
黄毛都愣住了,没想到要这么狠。
“你能躲过去,是你的本事,她能不能躲过去,也要看她的本事。”李昊拍了拍黄毛的肩头,温和道。
言下之意,你要是让个小姑娘躲过去,你就滚吧。
黄毛头皮都麻了,他虽然混,也打过女人,但顶多抽几巴掌,还没干过把人往死里打的事。
江恋脸也白了,到底是个小姑娘,被人宠着长大没经过什么大风浪,真的遇上了事,还是害怕的。
“你敢?!我爸爸就在隔壁,你要敢动我一下,我爸爸非弄死你不可!”她强装着镇定,故意放狠话。但因为以前从没说过,显得生疏又拙劣,毫无威胁之力。
顶着李昊的视线,黄毛硬着头皮走到江恋面前。
距离这么近,想躲可不容易,江恋脑袋发懵,身体僵硬,动都动不了。
就在黄毛举起瓷瓶时,包厢大门被推开。
木门撞在磁石上,砰的一声响,打破了屋内紧张的气氛。
江恋紧绷着神经,没有立刻回头,只看见对面的黄毛看向她身后,忙把瓷瓶放下了。
沉稳的脚步声迅速就到了身后,手臂被人握住,向后一拉,江恋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向后靠了过去,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不等她回头,身体一转,人就被护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熟悉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想干什么?”
第8章 哭什么?
男人语调低沉,听起来只像是普通的问话,但莫名就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
而这种压迫感却给了江恋无限的安全感,一颗心直直落进了心窝,仿佛迷失的幼鹿找到了家。
她下意识的反手握住男人的胳膊,紧紧的,用力到手指泛白。
陈知言右手背在身后,给她握着,黑眸淡淡的扫过一圈人,视线所及之处,威压盛显,好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即便是李昊,也收敛了笑意,紧紧抿起了唇,没有说话。
一起进来的还有饭店经理,见状忙上前调解。
这边冲突一起来,服务员就赶忙去通知了她,她当即就知道要坏事。
这李昊是她们李总的小儿子,惯得无法无天,经常带一群男男女女过来吃饭,喝了酒闹出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巧的是听服务员说那女孩是王建国包厢出来的,这王总也是饭店常客,来往的人也都非富即贵,轻易得罪不起啊。
她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在门口遇到正和服务员打听消息的陈知言。没等她解释,男人就沉着脸,携着冷风进了包厢。
只一个照面,陈知言就控制了局面。那是手握实权身居高位下积累的威势,不是李昊这样的二世祖能抗衡的。
“实在对不起,是我们招待不周,生出了这样的误会……”她在中间斡旋着,可没人听她的。
李昊没说话,但是就有没什么眼色的傻大胆冒失失的出头。
“你说干什么?你女儿用花瓶砸我们哥们儿脑袋,你说着怎么办……”
陈知言抬眼扫过去,硬是让他把剩下的话给憋了回去。
“我女儿?”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傻大胆指着江恋说:“是她自己说的。”
陈知言回头瞥了眼垂着一段柔颈的小姑娘,微挑了眉,沉吟片刻,把视线转向众人,沉声道:“要算账,可以,下午四点,来时创大厦68层找我,我姓陈。”
男人语速不急不缓,却没有给人反驳的余地。
陈知言并不想和这群人废话,握着他胳膊的细软手指在微微颤抖,让他心底一丛暗火止不住的往上冒。
李昊脸色阴郁,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看他只报了个姓,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但就算他不好惹,如果就这么当众让他走了,那他李昊以后也不要混了。
“慢着。”他把心一横,开口叫住欲带着女孩离开的陈知言,走上前,“先生,没有事情还没解决人就要先走的道理吧?也没有让苦主自己上门找说法的道理吧?”
陈知言停下,等着他的下文。
李昊占着理,故意把话架的高高的,想从“理”字上压倒陈知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陈知言看着他,突然勾唇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话说的不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所以,说话做事前都要思量清楚,能不能担得起后果。”
李昊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警告,一时有些语塞。
就在这个时候,得了消息的王建国高声叫着“陈总”,匆匆赶来,看见李昊就是一愣,忙几步上前笑呵呵的圆着场面,“嗨,陈总,你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误会误会,这是上次咱们一起吃饭的李春雄李总的小儿子。小孩子家不懂事,冒冒失失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陈总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他又拉住李昊,让他给陈知言道歉。
李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王建国他是喊叔的,两家相交甚密,能让王建国这般恭敬的人,不用想,他定是得罪不起。
而且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了,时创大厦不就是陈氏集团的产业吗?这男人说他姓陈……
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个陈家,李昊的腿有些软。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咬了咬牙说:“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喝的有点多,和妹妹开了个玩笑。”
王建国连忙从中打着圆场,把这场风波往小孩子们的误会上引。
只是陈知言面色淡淡的,不置可否,听了会儿,侧脸看了眼身后的女孩,打断了王建国的话:“我倒没什么,只是我们家小姑娘胆子小,怕是被吓到了,况且……”说着,他看向李昊,目光越发寒凉,“我们家小姑娘没有哥哥。”
陈知言的一句“我们家小姑娘”,让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他身后的江恋身上。
小姑娘比男人矮了一头,怯怯的躲在男人背后,半露的小脸上全然没了刚才的倨傲冷艳,眼圈鼻头都是红红的,唇角耷拉着,看着委屈又可怜,着实令人心疼。
王建国有些拿不准江恋的身份,看陈知言这紧护着的态度,只是朋友家小孩可真没什么说服力,但要说有别的,陈知言话里话外倒有些长辈的意思。
他没时间细细揣摩,陈知言的意思表现的已经明显了,对李昊那句“妹妹”很不满,他忙瞪了眼李昊,含糊其辞赔笑道:“是是,姑娘家都胆小,受惊了受惊了,李昊,还不快给小姑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