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娇傻王爷冲喜——未妆
时间:2021-01-13 09:57:39

  包括顾梧自己,曾经在这里读了十年的书,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上书房时,那位刘太傅已经在等候了,林奴儿打眼一看,五十来岁的年纪,蓄了一把长须,穿着一袭朱色的官袍,看起来很有几分严肃,见了他们进来,立即拱手相迎。
  梁春笑着同顾梧介绍道:“这位便是刘思远,刘太傅了。”
  “微臣见过秦王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他说话也透着一股子严肃的意味,一板一眼,林奴儿心想,这恐怕是一位严师。
  梁春笑道:“那刘太傅,王爷就交给您了,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叫人来知会奴才一声。”
  刘思远点点头,梁春又同顾梧与林奴儿别过,这才退了出去,刘思远对两人作了一个手势:“王爷和王妃请入座。”
  这还是林奴儿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坐在桌子跟前听学,感觉颇是新鲜,之前在柴府的时候,柴永宁虽然也教她习字,但那是临时抱佛脚,教得很是匆忙,囫囵吞枣学了个大概,自是与刘思远这种饱学之士不能相提并论的。
  刘思远先得了梁春的叮嘱,并不问林奴儿的读书情况,如景仁帝所说那般,只当她与顾梧一字不识,作个白丁来教导便可。
  这一教就是从三字经开始,启蒙。
  刘思远只教了一遍,顾梧就能从头到尾流畅地背出来,连个磕绊都不打,刘思远捋了捋胡须,心里有了底,他想,果然如皇上所说,秦王学过的那些东西都在的,只是需要经过温习和指点,他才能重新想起来。
  真乃幸事也。
  尽管顾梧不记得了,但刘思远从前便教过他读书,对他的聪颖程度有所了解,于是教的进度很快,三字经念完,就念千字文,岂料顾梧却不肯继续学下去了。
  刘思远眉头皱起,道:“殿下又有什么事?”
  顾梧理直气壮地道:“我还没教奴儿学呢。”
  刘思远一愣,便道:“王爷先学着,老臣来教导王妃便可。”
  这下顾梧就不高兴了,拒绝道:“不用你教,我才是她的先生。”
  说着就再不理刘思远,径自拿了三字经去教林奴儿了,刘思远有心说教,但是想起景仁帝说过的话,秦王要怎么学,都由得他去,只好又按捺下来,干巴巴地坐在一边,看顾梧给林奴儿讲三字经。
  这一讲就是一天,傍晚的时候,梁春又来了一回,看见顾梧正在教林奴儿写字,刘太傅在旁边坐在闲得快发毛了,见了他来,连忙起身把他拉到一边,道:“梁公公,皇上让老臣来教导秦王,可是秦王他要自己教王妃,任是老臣说得口干舌燥也不理睬,这可如何是好?”
  梁春笑眯眯地道:“皇上不是说了?王爷要如何学,都随他,不要管他。”
  “随他?”刘思远瞪着眼,指了指顾梧的背影,道:“我看他是为了教王妃才来上书房听学的,照这样下去,三四天才能学完一本三字经,等到教四书五经,不是要到猴年马月去,老朽这一把老骨头都要入土了。”
  刘太傅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已经道破了真相,梁春心道,王爷可不就是为着王妃才肯来读书的么?不过这话可不能讲,怕把这老太傅给气着,笑道:“太傅莫急,王爷从前有多聪明您是知道的,如今呢他就是一颗蒙尘的明珠,太傅您就是这拿帕子拭珠的人,这么轻轻一扫,哎,就能把灰尘扫去了,这是个细致活儿,急不来的。”
  刘太傅叹了一口气,梁春又宽慰道:“这不是有一句俗话说的好,欲速则不达,咱们王爷又用不着赶明年的春闱,慢点儿也无妨嘛,只要他肯学,就是一桩好事儿呀!”
  被他这一通劝,刘太傅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道:“公公说得也有理,是老朽操之过急了。”
  梁春笑起来:“太傅您是百世之师,比咱家这阉人可懂得多了,论起道理来,您才是大家,咱家也就说个皮毛,怎么敢在您老面前班门弄斧?”
  这一不动声色的吹捧,刘太傅听得心理舒畅,再看顾梧和林奴儿也不那么堵心了,也是,顾梧又不用赶考,这皇帝和太监都不急,难不成还能急死他这个教书的?
  就不急!
  直到天色擦黑了,顾梧才带着林奴儿离开上书房,他今天讲了一天的三字经,颇有些意犹未尽,林奴儿问他:“累不累?”
  顾梧摇头,高高兴兴地道:“不累!”
  尔后又赶紧问道:“你都学会了吗?我明日要抽背的。”
  林奴儿笑道:“学会了,顾先生。”
  一听这个称呼,顾梧就浑身舒畅,只觉得骨头都轻了三分,颇有些飘飘然,道:“等你学会了这个,我就再教你别的。”
  林奴儿自是满口应好,两人路过御花园时,斜刺里冲出来一团黑影,擦着林奴儿的小腿蹿了过去,小梨尖声惊叫起来。
  夏桃也叫道:“什么东西!”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口哨,那黑影陡然就停住了,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哈哧哈哧地呼着气,林奴儿定睛一看,却是一条大黑狗,足足有半人之高,她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也不敢往前迈步子。
  顾梧见她这般,连忙挡在她身前,瞪那只狗,骂道:“滚开!”
  那大黑狗自是听不懂人话的,还以为顾梧在叫它,嗖地就窜过来,绕着他们二人转悠,不时去嗅他们的靴底和衣袍下摆,顾梧感觉到身后的林奴儿愈发僵硬了,甚至有些颤抖。
  林奴儿脸色苍白,她最怕的就是狗了,皆因小时候被狗咬过,小腿上留了好大一个疤,几岁不记得了,但是那狗凑上来呼哧带喘,还有锋利的犬齿撕裂皮肉的感觉,却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林奴儿小声道:“把、把它弄开……”
  她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但那只狗大概发现了她是个软柿子,还往这边凑了凑,林奴儿怕得腿都软了。
  小梨大着胆子挥手,试图驱赶它,小声道:“去!走开!”
  那狗竟然全不怕人,反而龇咧着嘴,作出攻击的模样,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在暮色下显得格外森冷怕人。
  林奴儿立即道:“小梨,你退开些!”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四下环顾,高声道:“这是谁的狗?”
  要是她没听错,刚才明明听见了哨声,这条狗才蹿出来的,那么显然它就是有主的,谁敢把这么凶的狗带进皇宫?
  答案昭然若揭。
  果然,有片刻的寂静,旁边的花木之后转出了一个人,笑着道:“本王还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却原来是怕狗啊?”
  顾晁眯着眼上下打量林奴儿,道:“连在太后的慈宁宫里你都敢胡来,想不到竟会怕这区区一条狗,不过也是,你这一身肉,还确实要防着狗惦记。”
  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随侍也都哧哧笑出声,重华宫众人却是极为愤怒,顾梧更是生气,正欲上前,被林奴儿一把拉住,她脸上挂着几分笑意,道:“对,我怕的就是寿王殿下这条狗啊。”
  顾晁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上前一步,但是很快,他竟然冷静下来了,只阴恻恻地看着林奴儿,笑道:“你只管哄着老五这个傻子,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放下狠话,他便带着人扬长而去,等了许久,远处才传来一声口哨,那黑狗嗷了一嗓子,如一阵风也似蹿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暮色之中。
  林奴儿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劲儿一松,差点没坐到地上,额上虚汗涔涔,小梨赶紧过来扶住她,担忧地道:“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顾梧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搓搓她的手,哄道:“奴儿不怕不怕。”
  语气如同哄小孩儿似的,林奴儿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一行人回了重华宫时,天已经黑透了,顾梧看得出林奴儿被吓到了,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片刻也不肯离开,恨不得粘在她身上才好,林奴儿觉得温暖,又觉得几分好笑,但是并未拒绝弥足珍贵的心意,只任由他照顾着。
  到了夜间,夏桃几个替他们宽衣,准备休息的时候,冬月在铺床,忽然咦了一声,从床底下拿出了一团衣裳,奇怪地道:“王爷的衣服怎么塞在这里?”
 
 
第31章 她对他好,只是因为他就……
  林奴儿转头看去, 是一件玄色的外袍,夏桃拿起来看了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皱眉道:“怎么脏兮兮的?”
  她看向春雪, 道:“你今日收拾的时候没有看见吗?”
  春雪被她这么一质问, 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恼羞成怒道:“谁会去看床底下?再说了, 王爷这两日都没穿这件衣裳, 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你们收拾屋子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啊。”
  说到最后, 她还振振有词了, 夏桃又气又恼, 但是没同她争辩, 拿着那件衣服要走,林奴儿却忽然出声道:“我看一看。”
  夏桃忙把衣裳递过来, 林奴儿拿在手里抖开看了看,这件衣裳她也没见过, 料子很好, 不过上面确实沾了许多灰尘,尤其是下摆,袖子上也有,不知是在哪里蹭的,掸都掸不干净。
  林奴儿试着拍了几下,夏桃便道:“娘娘,还是让奴婢拿去浣衣局洗一洗吧?”
  林奴儿眉头微蹙,看了顾梧一眼,他正靠在榻边玩棋子, 聚精会神的,眼风都没往这边扫一下,有点儿反常。
  她微微眯了眯眼,忽然问道:“王爷,这衣裳是什么时候穿的?”
  “啊?”顾梧终于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道:“不记得了。”
  林奴儿不信:“真的?”
  顾梧顿时不说话了,林奴儿把衣衫展开,指着袖口的一处给他看,道:“这儿沾着的泥透着绿,一般来说,只有蹭上了青苔才会是这模样,王爷什么时候去蹭墙角了,怎么不叫上我一块儿?”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如此,王妃心细如发,这都能发现端倪,冬月她们简直叹为观止,难道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
  顾梧这下果然没法狡辩了,只得道:“我告诉你,不过那是秘密。”
  他看着冬月几个人,不高兴地道:“你们都出去。”
  宫婢们都退下了,林奴儿把衣裳摆在顾梧面前,好整以暇地道:“说罢,我听着呢,你什么时候穿过这么一身衣裳?”
  顾梧低着脑袋坦白道:“就是昨天。”
  “昨天你穿的是一件浅色的袍子啊,为什么要换衣裳?”林奴儿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她就想起了什么,登时一个激灵,问道:“你昨天晚上出去了?”
  顾梧目光变得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林奴儿一把捧住他的脑袋,道:“看什么呢?看着我,从实道来。”
  顾梧只好盯着她看,点点头:“出去了。”
  林奴儿嘶了一声,眉头紧蹙,道:“可是我一直与你在一块儿,还同你下了两局棋,没看见你出去啊。”
  顾梧立即指出她的疏漏:“你洗澡的时候,不许我在旁边。”
  林奴儿心想废话,我洗澡怎么可能让你看?
  她道:“就那么一会功夫,你就溜出去了?”
  顾梧点点头,林奴儿没说话了,她几经思虑,才问道:“淑妃娘娘昨天晚上在御花园落水,同你有关吗?”
  顾梧答道:“我推的。”
  林奴儿按了按眉心,既觉得有些震惊,又觉得果然如此,她道:“我沐浴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就换上一身衣裳跑了出去,到御花园把淑妃娘娘推到池子里去了?”
  她真真切切地表示出疑惑:“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梧自是知无不言:“我原本是去了泰和宫的,但是找不到她,我就准备先回来,谁知道刚好在御花园看见她过来了,就顺便把她推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还透着几分得意:“我很快的。”
  林奴儿:……
  怎么您还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林奴儿问道:“你原本去泰和宫,是准备做什么?”
  顾梧想了想,道:“打她几巴掌,给你出气。”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林奴儿有些吃惊,顾梧又摸了摸她的脸,昨天抹了那么多上好的药膏,又过了一天,她脸上的指印已经很淡了,但是仔细观察的话,仍旧能看清那紫色的痕迹,他盯着林奴儿的眼,道:“她敢打你,我就要打她,奴儿,有我在,谁也不许欺负你。”
  少年的目光如此坚定,灼然如日光一般,竟叫林奴儿有些不敢直视,就好像要被烧化了一般,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睫羽飞快地轻轻颤抖,道:“我已经不痛了。”
  顾梧道:“我痛。”
  他又摸了摸林奴儿的脸,道:“她打你的时候,我也觉得痛,所以我不能原谅她。”
  顾梧其实是特别小心眼的性子,他爱记仇,林奴儿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他记得每一个嘲笑他是傻子的人,能清清楚楚地数出来那些人的名字,还说,以后要挨个都骂回去。
  他睚眦必报,却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林奴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优待,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分量轻,如野草浮萍一般,微贱至此,遇到的一点点温暖都觉得弥足珍贵,在琼楼之中熬了那么多年,她只有孙婆婆和小梨,可上天竟然又叫她遇见了顾梧。
  少年人的一颗炽热真心,滚烫无比,烫得她整个灵魂都要为之战栗起来。
  直到此时,林奴儿才知道何为三生有幸。
  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打在顾梧的手背上,他惊叫起来:“奴儿你怎么哭啦?是不是哪里疼?”
  他的神色十分惊慌,无论说什么,林奴儿只是哭,顾梧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劝解,只好伸手把她拥入怀中,这么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道:“你别哭,你哭得我心里难过,要喘不上气来了。”
  林奴儿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肩上,慢慢点了一下头,哭得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才伸手抱住了顾梧,像是漂泊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终于靠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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